我不知道自己是离岸了还是靠岸。
1.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酒吧的生意依旧冷情,或许是因疫情的关系,晚上人特少。
陆瑾作为调酒师并没有因为人少而懈怠工作,无论人少还是人多那是老板考虑的事。
而其实,他不知道的事,很多小女生来酒吧玩,但多是为了见他一面,毕竟他有一张英俊斐然的面容,但每次那些热情的女人都被他冷淡的姿态给劝退了。
偶尔会有朋友调侃,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陆瑾动容。
每当这时,陆瑾只是淡笑不语,帅气的脸上带着一种深沉。
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色,或许,只有过尽千帆的人才懂。
叮咚一声,岸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过一看,是条信息,明儿你休息,我们一起去老师家吧!
发给他消息的人是楚乔,是他的高中同桌。
他有时也很清楚,楚乔对他的情深义重,可,他就是觉得心里失了一块,无论怎么用力,也填补不了。
除了友情,他无法给她太多。
说到老师,陆瑾黑色的眼眸里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念想。
他按下回复键,说了声好。
楚乔秒回说,老师的爱人喜欢喝酒,礼物和烟酒我都买好了,到时我来你住处接你。
楚乔自由职业,家里经营珠宝生意,人又长得清秀甜美,年纪轻轻就在江城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每次聚会,她都会开车接送他,仿佛他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童。
有时藐视拒绝也无用,这些年,陆瑾也算了解这位大小姐的脾气,自然不会佛了她的面子,便回了声好。
夜色深了,店内陆陆续续来了客人,陆瑾便忙于调酒,那些陈年旧事就在灯红酒绿里慢慢沉浮。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他能忘记。
寂静无声时,他不知道自己是离岸了还是靠岸。
2.
那天。
他穿了一身黑色西服搭配一件白t ,配上他俊朗的面貌,看起来就像是出席晚宴的男模,英俊而又绅士。
楚乔见了他,还开玩笑说,“难得见你穿的这么正式。”
他勾唇一笑,“这不是去老师家,哪能随便穿个大裤衩去。”
“也是。”楚乔摘下墨镜,降下车窗,一副女总裁模范,“上车。”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上放着一首歌,低沉磁性的男中音正唱到,还记得吗,受伤的是我。
陆瑾敛去了眼底的沉痛,沉默的看向了窗外,如果还是朋友,他会无话不说。
可,有些,即便是朋友,即便是楚乔 这个爱他如生命的人也无法说。
车速很平稳 离郊区也不远,很快,他们就到了小区。
依旧是低矮的平房,一栋复式楼,门口种满了蔓藤,一团锦绣,有种岁月静好。
楚乔从车里拿出礼盒,而他则按了门铃,开门的是一位身穿着棕色西装的男人,他认得,这是男老师的爱人 名叫顾笙。陆瑾唇角带着礼貌的微笑,“很抱歉,突然来访。”
“是你啊 ,我和你们南老师正提到你们,快请进。”这男人脸上是熟稔的笑意,仿佛很欢迎他的到来,殊不知,他的这种刻意其实是在宣告主权。
进了屋,室内干净整洁。
电视机墙上挂着一副画,他正当看着入神之际,耳畔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女音,很柔也很低哑,“你们来了。”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眼眸里带着笑,“老师好。”
“南老师好。”身旁的楚乔也道了声。
“别拘束,坐。”被称为的老师的女人,目光沉稳柔和,身着一袭双排扣黑色西装连衣裙,画着淡妆,棕色头发披在肩上,显得十分柔美优雅。
“楚乔陆瑾你们想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陆瑾目光撞似不经意的落在她身上,说,“咖啡。”
“和他一样。”楚乔含着笑。
“你们先坐会,我去泡咖啡,无聊就先看会电视。”
“好。”陆瑾的余光一路不着痕迹的尾随着南老师的身影。
“你们俩何时结婚?”顾笙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人闻道,楚乔满目带笑,“听您这么说我很高兴,不过您误会了,我和陆瑾一直是好友。”
“这样,我真是老糊涂了,一晃眼你们都这么大了,十年了,岁月不饶人。”
楚乔率先答道,“南老师和您依旧很年轻,都没什么变化。”
“你就知道哄老师我开心。”顾笙笑着摇头,“岁月不饶人,眼角的皱纹骗不了人。”
接下来,这两人一来而去,聊的欢声笑语,陆瑾在一旁静默不语,他只觉得周围的笑声是一种煎熬。
南烟煮好咖啡,端着银质托盘出来的时候,楚乔和顾笙正说到一个网上的段子,南烟很是自然的问了句,“聊什么?”
“没什么。”顾笙接过妻子手里的咖啡壶,给每个人的杯子里添满了咖啡。
南烟顺势坐在了顾笙旁边的沙发上,和陆瑾面对面,两人的目光偶尔会交融在一起,眼神错落纠缠。
十年了。
再见是这样的局促而无奈。
陆瑾不知自己该不该出声,一直沉默着,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笑风生。
这时,顾笙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便说,“今天,南老师生日,你们留下了吃顿晚饭,家里很久没那么热闹了,我去烧菜,你们聊。”
“我来打下手,南老师不是喜欢清蒸鱼吗?我正好可以露一手。”楚乔自告奋勇的从沙发上起身,她只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好好表现。
见楚乔心有成竹,陆瑾唇角含笑,“那就麻烦你了。”
“客气什么啊。”楚乔美眸里含着情意,面上却不带一丝情意,表现得落落大方,方法她和他就是最好的哥们。
南烟看着两人,昔日时这两人就形影不离 如今依旧粘在一起,眼神微微一暗。
在她灰暗无光的年岁里,是他给了她光明,给了她温暖,她又怎能贪心太多。
待楚乔走远,突然很是安静 ,陆瑾感到一丝紧张,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口感,微微缓解了他紧绷的神经。
再见她,他确实不够洒脱。
“看来,你是真的忘了。”南烟看了他英俊的面容一眼,便低垂着眼,说道。
闻言,陆瑾抬眸看向她,目光里带着深深的怀念,可在这样的场合里,眼神不能久久久的留在她脸上,瞬间他便错开了目光,看向她背后的落地窗台上的蔷薇花 低沉的声音,缓缓而出 “生日快乐。”
在听到他说,生日快乐时,她的情绪不停翻涌,曾经那些耳璧斯磨的记忆,那些美好的时光仿佛历历在目,让她不能忽视。
不过瞬间,她眸光微动,敛去了眼底的佛光掠影。
“你幸福吗?”时隔多年,他也只能说一句,生日快乐,问一句你幸福吗?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可以深拥她入怀。
他和她之间隔了太多,幸福不幸福这个问题太难,也太复杂,而她只能微笑,不语。
见她这样,其实他有多么的难过。
晚餐席间,顾笙时而给南烟夹菜,时而替她酒杯里添酒,无声的宣誓,他是她的爱人,是她的老公 他们之间的一切关怀和爱慕都是合法的。
而他陆瑾只能旁观,就连偶尔的目光相触也只能淡然的撇开,末了,他悠然起身端起酒杯向她说,“老师,楚乔不易饮酒,我和楚乔在此祝您生辰快乐,谢谢您那些年的栽培。”
“谢谢。”南烟握着酒杯,眸光微动,她知道,顾笙故意在人面前表演夫妻情深,而陆瑾在这样的场合,该有多尴尬,她是明白的,而她身在戏中,缺又无法逃离,这种奇妙的关系。
那年。
她刚从市里小学调到县城高中去当班主任,因着身份的关系,她从而认识了陆瑾,这个性格叛逆傲慢的的少年。
如今,看他长成翩翩如玉的绅士模样,才恍然明白过来,她老了,青春早已不再。
弹指一挥,竟也十年了。
但他依旧如初见般,脸上的笑如春秋的阳光,令人惊艳倾慕。
“陆瑾酒量甚好,今儿我是高兴,喝多了,改日我们再聚喝个够。”顾笙带着醉意的声音,凑在南烟面前,像个孩子一样,“老婆,明儿,再喊他们过来。”
“好,就依你。”南烟安慰着握上顾笙的手。
陆瑾见状,眼眸微暗,起身便说,“不早了 我们该走了。”而楚乔也跟着起了身,忙打圆场,“老师,若是以后需要帮忙,尽管打电话给我们。”
南烟柔和的眸看了眼陆瑾,回道,“好,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我就不送你们了。”
“您不用送了,顾老师喝醉了,还需要您照顾。”楚乔善解人意的回道。
道别完,从楼道下来,陆瑾回眸深深的看了眼楼上亮堂堂的窗户,明知她不在窗前,但他已经习惯了回眸,去看她的身影,就像在课堂上,她在书写板书时,他一瞬不舜盯着她背影看时一般,有些习惯直根在身体里,久到他以为他能忘,再见时,才发现,有些无法遗忘。
3.
回程的路上,楚乔开着车,边感慨说,“南老师和顾先生感情真好,十年了 看他们之间的互动依旧令人羡慕动容。”
“是吗?”陆瑾淡淡的神色,心里只有一个疑惑,为何这些年,老师还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曾经,那些被殴打折磨的时刻,难道老师忘记了?
可,他没有忘,只要关乎她的哪怕是小到头发丝的记忆 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因此,他才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当年,他17,在川城中学就读高三。
逃课打架是家常便饭,而家中痴迷于赌博的父亲也不会管他学习是否优秀,考试是否名列第一,他父亲在乎的只是不要给他缴学费,家里能变现的东西,能卖多少钱而已。
他和她第一次见面,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他和一群人在校门口打架,他的衣服被撕破了好几处,膝盖上的伤口破了皮也留了些血,但他丝毫没有惨觉,只想赶紧解决了这几个人渣。
就在这时,一道高挑秀丽的身影来到身前,清脆的声音大声说道,“都别打了,不然我报警了。”
大伙儿一听警察,就停了动作,纷纷拿起自己的书包就溜走了。
而他捡起地上的书包,背上背时,被她喊住。
“你就是陆瑾?”
“嗯。”他有点不爽,但姿态依旧算得上乖顺。
“我是你们班新来的班主任,我看过你们的资料了,这学期的伙食费你还没有交呢?”
“既然您已经了解了,想必也知道我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以我家情况您何必来收什么伙食费,我不在学校食堂吃就是了。”
“你这孩子…你父亲电话一直打不通联系不上,这下正好,我随你回你家,见见你父亲,顺便说一下你在学校里的表现。”
“随便。”陆瑾弯下腰挽起裤腿,小腿上皮肤磨破了几处,却不管伤口,直接就走。
南烟见他这样受伤也不管不顾,对自己够狠的样子,心里忽然涌起了一抹心疼,“我们开车去你家,你在这等一下,我去取车。”
其实,她是个新手,一路上七拐八绕,幸好,她机敏,没有被他指引得乱了方寸,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看到了乡下村庄。
在一片片砖瓦中,他说,“你看,那片黑黑的房屋就是我家。”
她放眼望去,就看到他家,周围那几户人家墙上都涮了粉白色的新漆,而他家就是老旧的色泽,斑驳的墙面,自然一眼就分明。
他家布置很是捡漏,他们在堂屋里坐了好一会儿,陆瑾的父亲才慢悠悠的从隔壁家老王家的回来。
见到穿着简单大方的南烟时,嘲讽的说了句,“小子,带女人回来了?”
听这花,是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南烟按下不耐,耐着性子简单明了的说了些陆瑾在学校里的事。
“陆先生,陆瑾这学期的住宿伙食费,您看什么时候有空到学校缴一下。”
“家里情况,你也看到了,我最近手头紧,确实拿不出来,您也不想看他辍学吧,不如您先帮忙垫付一下,回头我再转给您。”
“爸,老师和我们无亲无故,为何要帮我缴费?”陆瑾不爽的语气,倒了杯凉开水递给南烟,“家里没什么茶。”
“你这混小子,说什么话呢,我这不是替你着想,你倒是帮衬外人。”
话刚说完,就听到屋外一阵踢门声,有人幢开了门冲了进来,是一伙穿着黑色西服的人,一看就是黑社会头目,其中一个光头大声嚷嚷,“欠我们赌场的钱,今儿若是不交出来,兄弟们就把你的手给剁了。”
见他们的阵仗,在家作威作福的陆父赶紧左低服小的跑过去那些人跟前,软声软语,“大哥,您多宽限几天,行吗?”
“都宽限你一个多月了,你当我们是慈善家!”
“我先给您一千行吗?”
“别跟我讨价还价,拖欠的五千块钱,一份也不能少。”
家里能卖的都卖了,陆父掏出兜里皱巴巴的钱,轻点了一下,也才两百,正当这时,他脑子倒是精明,马上转头说,“我身上就这么多 其他的钱我实在拿不出来,要不你让她给你,她是我儿子的老师。”
南烟本想置身事外,听陆父提到她,她也不能装作陌生人,那些人一看就是好惹的,就算她不想这趟浑水,他们也不会轻易让她离开。
“钱我可以给你,只要你保证不来陆家找麻烦。”
“只要交钱,我们自然好说话。”
她说,“他欠你们多少?”
“五千。”
“我身上现金没这么多,你若信得过我,明儿中午我把钱给你们。”南烟怕他们不信,把挎包里的钱全拿出来,当面点清,共一千五。
“成,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明天这个点我们会过来,若是你们赶爽花招,其他也蹦说什么,我就不客气了。”随身的小弟亮出来西瓜大卡刀,气势凶悍。
“是是是。”陆父点头哈腰,“老师不会骗人的,你们只管放心好了。”
“走。”为首的人拿过钱装进兜里就喊跟着的几个小弟。
“你好好招呼老师,我去你叔家。”陆父见那伙人走远,怕南烟反悔似的,赶紧逃脱,只想把这个烂摊子交给自个儿儿子处理。
陆瑾看不下去,看着他爸死皮赖脸的模样,心里的火滋滋的冒,“爸,欠老师的钱是要还的。”
“你这个蠢货。”陆父挨近他,将他拉到一旁,低低的说,“她没提还钱的事,你就不要多事了,。”
“滚。”
“我滚就是,给你们挪地方,你好好把握,只要搞定了她,这钱就不用还了。”
听到他这么说,陆瑾脸色越发阴沉。
他的家事,他不想别人参与,更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有个这样的父亲。
灰暗落拓的一面就这样被她看了去。
他走到南烟面前,“老师,这钱我会还你,今儿的事你不要说出去,班里的人不知道我家的事。”
“你是学生,只管好好读书,这钱你也不用还了,而且看你家情况,唯有你发奋读书,你才有好的将来,莫要在逃课,我看过你中考成绩,你是块学习的料,莫要辜负你的能力。”虽然她刚任任职不久,工资不高,淡南烟清楚这钱由不得一个孩子还,而她也清楚他们家也还不起这个钱,更何况,陆瑾摊上这样一个好赌成性的父亲,也不是他的错,万不能让他走了弯路。
或许是女人天性使然,又或者是因为陆瑾跟她同样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而她比他幸运 在一个和谐的,不愁吃穿的家庭中长大,所以她看到他,小小的肩膀要扛起一切,心里就起了十分的怜悯。
“钱我会还你,我自然说到做到。”陆瑾年轻气盛,他自然知道就算要去工地做苦工也要把钱给还了,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欠她一分钱,更不想被老师看扁。
第二天,南烟去银行取了钱把钱交给了他,那些人收了钱就没有再去他家找茬。
后来几天,南烟收假回到学校时,其他科目的老师纷纷向她抱怨说陆瑾上课睡觉,也不交作业,藐视他们的威仪,有些同学自然跟风,这样下去影响不好。
南烟身为班主任,自然要钱找陆瑾谈谈。
南烟批改完手边的课堂作业,乘午休时间,她把陆瑾喊到办公室,这才知道陆瑾晚上在ktv 打工到凌晨。
办公室门口,有些女同学路过 还偷偷凑这头张望。
南烟看着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裤子,修长挺拔的陆瑾,自然明白,这些女同学的心思,她说了几句,提醒他好好读书,让他把工作辞了,她不需要他还钱。
“老师,莫要看不起人。”
南烟无奈,怎么一提到钱,这孩子就老是觉得她看不起他,眼看上课时间到了,她是,“快要上课了,下堂课是数学课,莫老师的课你要好好听。”
“他上课老古板,就只会按教案来,不如老师你教我,我保证好好学。”
“下午放学后等我。”
“好,老师。”陆瑾唇角微扬,露出了微笑,就像夏日的蔷薇 令人炫目。
南烟避开了少年人灼热的目光,挥手,“该去上课了。”
陆瑾知道,自己日复一日的期待见到老师的这种心情,是有多诡异。
他努力打工,适应酒吧兼职的辛苦,他只想早日把钱还清了。
这样,他和老师之间就是一个平等的个体,更不想被老师瞧不起。
她想他好好读书,他自然会让她刮目相看。
在这样平和的日子里,能每天见到老师,那是比看见阳光,烟火,海滩还要美的事。
就算,即使相见了,就会有深深的想念,他也愿意用一生的时光去铭记。
只是,这时的他不知道,这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4.
往后的每周,南烟都会在陆瑾上完课后,在教室内单独教他数学题。
寂静的时光,唯有南烟的授课声,对陆瑾来说那些难懂晦涩的函数高数问题,在她一遍遍解说下,渐渐有了眉目,试卷分数也从最初的59分考到了90分。
陆瑾拼了命吸收老师交给他的知识,少年人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他考好了,分数提高了,南烟老师就会答应和他去公园踏青。
而其中考试也如他的期望,他数学考了92分,课后第一时间他找南烟老师,没想,办公室内空无一人,他跑遍了全校她可能会去的地方也不见她。
路上遇到其他班的老师,他一个个询问,幸好其中有人说南烟老师请了半天假,估计是家里有事回去了。
之前和老师约定好,若是没有重要事不要给她打电话,但这时,顾不得那么多,陆瑾急切的从兜里掏出破旧的手机,翻出通讯录拨打电话,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就在他心灰意冷,不知道上哪去找老师之际,他编辑了条信息发给对方—老师,你在哪?的短信发送了过去。
——我在海边。
看到短信的刹那,陆瑾起先担心的心终于落下了。
同时,他也清楚了。
这一生,唯有老师是他命里的劫数,他不能失去她。
他骑上摩托去到海边沙滩,远远就见老师坐在地上,遥望着海平面。
他喊道,“老师,我来了!”
南烟回头,阳光下,少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那样真挚热切的,朝她走来。
说不动容,那是骗人的。
陆瑾走过来席地而坐,在她身侧,“怎么突然来这里看海?”
“寻找自由啊.”
“骗人!”陆瑾伸手摘掉了系在南烟脖颈上的丝巾,没了丝巾的遮挡,细腻的皮肤上全是青色的痕迹,一看就是掐痕。
“哪个混蛋弄的?”陆瑾眸底染满了怒气。
南烟忙抢过他手上的丝巾系在伤痕处,淡淡的说,“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老师!”陆瑾将她一把拥入怀中,用低沉而饱含深情的声音在她耳边不停的呼唤。
当他紧紧拥抱住她,双手搂着她肩部时,南烟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瓦解。
她似乎忘记了那些沉痛而复杂的事,忘了昨晚顾笙喝醉了动手打人,婚后的种种苦闷悲痛。
“老师,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对我来说,是我最喜欢的人,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逃避,我们一起面对,虽然我只有17岁,但我会努力读书,努力成为配得上你的男人。”陆瑾松开了她,看着南烟棕色的眼眸,真挚万分的说,“所以,老师,你不要喜欢别人,只喜欢我好不好?”
“我已经结婚了。”南烟移开了目光,看向海对面的地平线,有些伤神又似平淡的口吻,“即便不谈我已婚的事实,你知道吗?我今年27了,而你才17,我是你的老师,你是我的学生,无论何种身份,我们都不合适,我也无法给你任何承诺。”
“老师,你喜欢我吗?”陆瑾忙去牵南烟的手,紧紧握着,生怕她一溜烟就飞走了。
她能不喜欢吗?
他纯净的笑容,他炙热浓烈的感情,几乎要将她平淡无畏的心融化。
手心被握住的那刻,她听见了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如果说陆瑾阳光明媚的向日葵,那么她便是向阳而生的堇色花。
或许,在她初见他的那一刻,她就喜欢上了这个灵魂中带着孤冷气息的少年。
南烟决定抛弃一切顾虑,只随心而活。她的前半生为了父母,为了别人,忽略了自己内心的感受。
她张开双手主动环抱住了身前的少年。她紧紧拥抱着陆瑾,是那样的用力,她会永远留住这一刻的美好。
南烟每天都会给陆瑾准备丰盛的早餐,课后辅导他功课,周末两人去公园散步,有时还会去看电影,无论走到哪里,两人总是形影不离,而他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一刻也不曾遗漏。
他们之间仿佛很有默契,谁都没有开口谈到顾笙,而这个人仿佛也似乎不存在。
那天风清气朗,是个不错的日子正好是陆瑾的生日,他们相约到海城玩。
白天他们在田野里观光玩耍,陆瑾采了一大束粉白色的小花送给南烟,她自然是欢喜而开心的。
是有他的陪伴,让她忘记了那些被顾笙折磨得体无完肤的痛苦记忆。
夜色降临时候,他们在海边放烟火,璀璨夺目的烟花在空中绽放。
陆瑾低下头凑近她,目光如炬,她内心有过很多想法,既期待又紧张。
挺拔如松竹的少年,带着浓烈的醉人的芬芳,她想,这一夜,她睡在了他的梦里。
而他用一夜与她欢好。
终至破晓。
他不知道自己是离岸了还是靠岸。
她似乎比他完美得多。
他记得她长了他十岁。
以至于在灵魂是他将永远是迷信的。
以确保她对他的启蒙。
5.
天蒙蒙亮,窗外,行人错落有致。
他醒来的时候,身旁已无人。
他急忙穿上衣服,往屋外跑,一边焦急的拨打电话,却无人接听。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有失落也有彷徨。
南烟在他熟睡时悄然离开。
母亲给她打电话说,顾笙为了救她,被一辆卡车撞伤了腿,造成大腿骨折,就算医治好了,也怕是会落有腿疾。
这事来的突然,她还不能消化,母亲在电话里就以死相逼让她赶紧去医院照看顾笙,不然她就要去跳楼。
顾笙是母亲好友的顾阿姨的儿子,长相也算得上清俊,做事也细心,但她和他在一起,少了一种感觉,之前说不是什么,自从和陆瑾在一起后,她才深切的明白了过来。
陆瑾少年心性,纯真善良,简单磊落,而顾笙身上多了一种世俗中狡猾,性格更是阴冷。
每次酗酒后都会动手打她,甚至总是疑心她和其他人有暧昧关系,对她辱骂。
种种形象和他在是人面前的谦谦君子模样判若两人。
好在是陆瑾的出现,让她有了勇气去抵抗。
过往的她太过性子柔和了,总被人牵着鼻子走,她明明不怎么喜欢顾笙,却也听从了母亲的话,和他领证结婚。
这次,她连夜开车回江城,第一时间赶往医院,为的不是照顾卧床不起的丈夫顾笙,而是请了一个看护,她本来不愿意且也没有时间照料,校方让她明儿动身去s 城培训学习。
临走前,她把写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了顾笙。
可,事与愿违。
顾笙坚决不同意离婚,并且保证说以后戒酒戒烟,要和她好好过日子,保证做好一个丈夫该做的,绝不在她不喜欢的事上勉强她,包括房事。
“顾笙我们好聚好散,说实在的,当初我同你结婚也不过是母亲她一厢情愿的事,何况,你和我好友爱丽的事,你以为我不知吗?她私下早已将你们在酒店约会的照片发给了我。”
“妈说你要去培训,你去吧,至于离婚的事,容我考虑几天,等你回来再谈也不迟。”
“行。”不知他打什么主意,南烟也有点捉摸不透,她曾经很多次想过,顾笙不爱她,所以才会和好友爱丽出轨,才会醉酒后扇她耳光。
但,无论顾笙如何想,她都不会回头。
陆瑾回到学校继续上课,他知道,老师要去培训,为期五天,这五天内,他要完成老师布置给他的作业。他总是写到很晚,边写作业,边想老师。
很想念她柔美的笑容,白皙细腻的肌肤,想念她身上的清幽的味道,想念她总是把他当小朋友般照顾的那种情深义重。
很多时候,想念来得猝不及防。
夜深人静时,远在临市的南烟也想念陆瑾,理智和感性在拉扯着她,这段感情,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最后?很多时候,她不知道,她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
而人生往往充满了意外。
出差回来后,南烟第一时间约顾笙在咖啡厅谈事,那天气候宜人,顾笙早早就等在店里了,他坐在靠窗位置,静默的看向走过来的南烟.目光停留她衣领处,顾笙并没有看见什么不该出现的痕迹。
心里像是松了口气。
他确实从旁人口中知晓妻子与她学生之间的暧昧。
听说和看见是两回事,他很清楚,在理智上他是不会轻易同意离婚的,在他的认知里 ,绝不允许自己的妻子爱上别人,哪怕他在私下做了很多对不起她的事.
他就是这样的霸道而不可理喻。
南烟到的时候,服务员已将咖啡端了过来。
她说,结婚三年,我不知道忍受了多少次你喝醉后殴打,生气时的拳打脚踢,顾笙我们别在为难我了,这些年我很清楚,你心底深爱的人是你前女友,而我不过是替身罢了.如今听说她也离婚了,你同她再续前缘也是好事一桩,同意离婚亦是放你自己自由,你为何就不明白呢?
说起前女友,那是久远以前的事了,在她为了钱权嫁给比她大二十岁的老男人开始,他就决定以后不再为她伤心难过。
只是,即便这些年,被背叛的痛仍然横在他心里,让他寝食难安,他无比的恨,恨自己被戴绿帽,总是疑神疑鬼。
或许是这样,他才会常常在酒后殴打南烟,将她打的半死不活,好几次差点活不下来。
可,这会儿听南烟说前女友离婚了,那些痛恨也无关紧要了,此时此刻,他不想离婚!不是因为爱,而是不甘心。
不甘心南烟爱上学生,他才不想便宜了她,同意签署离婚协议,就算要拖着,他也不想让她们好过。
事情最后没有谈妥,南烟决定起诉离婚。
可,事情并不顺利。
母亲以死相逼让她好好和顾笙过日子,见事态严重,也不知道私下顾笙和母亲说了什么,她就是不相信她这女儿的说辞,她不可能不顾母亲的安危,毕竟老人家一副她不答应就跳楼的架势,她只能点头应许。
就这样,在一个日落西山,黄昏时候,南烟约了陆瑾海边相见,看着他明媚的笑脸,她暗自狠了下心说,“这段日子,谢谢你的陪伴,但我们不合适,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就算你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接。”
“哪里不合适?”陆瑾惊慌的抓着她的手,就像抓住最后的希望。他不懂,他不明白,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为何突然就说分开了呢,是他哪里做的不好,他可以改。
“是我不爱了。”南烟扳开他紧抓不放的手,一字一顿的说,尽管在这一刻,她的心痛的不能呼吸。
听见老师说不爱了几个字时,陆瑾这才明白,在这段感情里,他才是最傻的那个,一切都是骗局,哪有什么两情相悦,有的只是欺骗罢了。
“老师的爱这么廉价,我不稀罕。”
丢下这句话,陆瑾冷然的转身走远。
望着夕阳下,他俊朗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尽头。
她忽而泪如雨下。
这一次,是她选择了放手。
即便很爱很爱。
6
夜市热闹非常,人影错落有致。
九州校门的街口,灯火阑珊。
陆瑾在一个摊位前停下,他要了一杯冰镇酸梅汤,在这炎热的夏季,酸梅很解渴。
何况,他清楚,这是老师的最爱喝的饮料。
如今,他也只能爱着她所爱。
这次重逢,即使隔了十年,他没有忘记她的生日,反而记得更深了。
老师。
关乎她的一切早已刻入了他的骨血。
曾以为会忘记的。
可没想,不仅没忘。
走走停停,他街口的音像店停下了脚步。
耳边传来熟悉的歌声:
关系已经确定不在
下一次的你 就不要提起我
他和老师,分开已十年。
关系确实早已不如以前。
她成了他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是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即便,他依旧记得她胸口的那一颗朱砂痣。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
在分手那一天。
他会对她说,“老师不爱我了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爱着老师。”
如此。
或许,就没任何遗憾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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