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1.
从不知道,这世界还有一见钟情。
窗外的梨花开得正浓,白黄相间的花蕊,很是清新漂亮,就像恋人的眸光。
一个六岁孩童,兴高采烈的从院落里跑过来,嘴里欢乐的喊着“爷爷——”
“呐,给你。”
“这是送我的?”手冢放下手里的报纸,伸手接过孙儿手里的白玫瑰,一身棕色格子西装,配上一副金丝边眼镜,令他看起来有几分儒雅。
“景吾……叔叔让我给你的。”手冢瑾边答话,边回头指着,正站在梨花树下的年轻男人。
手冢远远望去,花树下俊朗如天神的迹部,就像遥远的天空中耀眼的星辰,熠熠生辉,令他眩晕。
此刻就连报纸上的文字都变得模糊起来。
比起年轻人炫目的笑容。
过往时光是那样的苍白而无味。
他这一生,依循世俗。毕业于名校,听从父母之意,娶妻生子,婚后日子过得平淡舒心。从没有羡慕过爱情,也不曾遇见过喜欢的人,他以为这一生就这样平淡无奇却温馨的渡过。
如今在46岁,有儿有女,逗弄孙儿颐养天年的年纪,竟让他遇见迹部,这个和小儿子手冢葵一般年岁,如花般艳丽夺目的青年。
他该如何抑制这份无望的感情。
2.
望着墙钟上的时间,手冢起身将孙儿拿给他的白色玫瑰花插到餐桌上的玻璃花瓶里。
晚餐。
席间是挺热闹的。
妻子温柔的脸上也有灿烂的笑容。
大儿子手冢瑾和儿媳出差外地,而调皮可人的孙儿便自然留在大阪爷爷奶奶身边。而且平日难得回家一趟的小儿子手冢葵领着他的好友迹部景吾回家探望自己的母亲千岁雅莉。
“妈,这是我的朋友迹部景吾,这些天我们俩就住在家里,大后天才返回东京。”手冢葵肖似父亲的脸上扬起灿丽的笑,千岁雅莉十分优雅的阁下碗筷,棕色的眼眸悄悄瞥了眼,坐在自家儿子身旁,这个样貌英俊如星辰般耀眼的青年。
心里涌起一股不安来。
从小带大的小儿子,从没有对谁这样在乎过一个人,说是听说她病了回来探望她,可她看儿子就是一副迫切的想要带心爱的人回来给父母瞧一眼的心思。不然,儿子怎会在饭桌上直接说,他和朋友会在家里住几天,如此场合,她自然不好拒绝。
并不是她是个古板的人,对同性恋什么的排斥,但她也不是那样开明的人,在不知道儿子的目的之前,断然同意让他的朋友住进来,也不合适,毕竟比起男性伴侣,她更希望儿子能娶个女人。
“葵,你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妈很高兴 可你也知道,家里就只有一间客房,你大哥大嫂出差在外,你侄儿就住家里的楼上那个客房,你看,能不能让你朋友住酒店。实在是家里比较拥挤。”
“妈——”葵大喊出声,一向明朗温柔的母亲为何容不下景吾。
即便是这样的场合,迹部景吾依旧从容优雅,脸上带着很客气的笑意,“伯母,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想葵也是好意,不过我还是住酒店比较好,不必为这点小事闹得不愉快。”
“雅莉,葵回来一次不容易,既然年轻人喜欢热闹,不如让人把阁楼上的闲置的房间收拾出来,让他们俩在家住下,你看这样,如何?”
“就你这样宠他,看以后有你好看的。”雅莉听老伴这么说,声色软了几分,“我这就去收拾房间,葵你等下吃完把厨房清扫一下顺便把碗洗了。”
“遵命,母上大人。”
“你呀。”雅莉起身无奈的揉了儿子的头发,满眼宠溺。
待她走远,手冢葵拍了下拍迹部景吾的肩,“知道你喜欢玫瑰,晚上我带你去花海,顺便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好。”
听着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笑,手冢吃完饭,就阁下碗筷,举止谦和,“你们俩慢慢吃。”
“爸,你去帮妈妈叠被子噶?”
“嗯。”手冢看着儿子年轻的容颜,和迹部景吾坐在一起是这样的般配,同样的年岁,青葱时光。
这是他无法参与进去的青春。
就让他心底的爱如那一束玫瑰花般暗自凋落枯萎。
3.
书房里的灯亮着,手冢坐在书桌前看书,这是一本诗歌,正看到那一页,“如果波浪是大海的事,那思念你,是我的事”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他诧异的抬眼看过去,竟是妻子雅莉。
“时间不早了。”雅莉笑得妩媚,她身着一袭黑色吊带连衣裙,面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巧笑怜惜的走了过来。
保养得极好的手抚上手冢的肩,她轻声细语的问,“在看什么?”
两人凑的很近,他似乎可以闻到她身上飘来的香水味,手冢有些纳闷,向来极度克制的妻子为何一改本就柔和婉约的姿态,扮做一个性感勾人的娇妻。
“国光,你似乎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啦?”
“嗯,你说?”手冢合上书籍,抬眼看向今晚打扮得靓丽的妻子。
“今晚可是——”她笑得柔美,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她低头吻手冢,两人气息相容的瞬间,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今儿是每周一次夫妻生活的日子。
妻子滑腻柔软的舌头在他嘴里尽情的挑逗,他却没有以往那种激情荡漾的冲动,或许,在身体上她已经无法让他有那种兴趣了。
他是个保守的人,感情一旦易主,便只能对一份感情忠诚。
就在她吻得炙热的时候,手冢轻轻的推开了她,“客人在隔壁住,而且晨儿还没有歇息,只怕他会找过来,我们还是回屋。”
“放心,今晚晨儿吵着要和他叔叔葵睡一屋,这会儿估计睡下了,话说回来,我们已经一月没有那个,难道,你不想我?”雅莉暧昧的扯了扯手冢的领带,“老公。”
“雅莉,改天行吗?”手冢握住妻子为所欲为的手,声色清淡。
“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夫妻生活多年,雅莉知道男人都是有需求要解决的,她病了一个月,自己丈夫在身旁悉心照顾,这不身体一病愈,医生说可以同房,她便收拾打扮一番,可男人却这般无动于衷,若不是爱上别人,手冢怎会这样冷淡。
“很晚了,该歇息了。”
“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雅莉,你我结婚二十多年,我是怎样一个人,难道你还不清楚么,还是你想离婚,才故意闹脾气。”
“你很好,从性格脾气秉性到样貌,我能嫁给你已是幸运,这些年你在仕途上越混越好,多的是年轻漂亮的姑娘爱慕你,虽然你从不说,但我都知道。而我从小就有心脏病,要不是这个病拖累了你,你也不会辞职在家照顾卧床的我,你明明可以更好,是我连累你,我是真的爱你,所以我才在乎你,上次同学聚会听,你以前的同学说你喜欢漂亮性感的女人,我特意打扮穿上这蕾丝吊带裙,可你却这样冷淡,不为所动,所以我才会想,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都老夫老妻了,不必为了旁人的闲言碎语,而去改变自己,何况我不并是那样肤浅的人,婚姻是需要经营,互相理解包容的,并不是随便一个漂亮女生都能使我爱上她,而同你离婚,你知道的,你我这样的年岁,现世安稳才是最重要的。”
“我呀,说不过你。”雅莉听丈夫掏心窝子的话,气顿时消了,“刚那些是气话,就当我没说,我去厨房煮些冰糖雪梨,你也快下楼喝一碗,这几天天气热,润润肺清清火气。”
“嗯。”
手冢将书籍放回书架上,便走出书房,路过走廊尽头的客房时,见屋内一片黑,想必这人已经休息了,也不好打扰。
一楼餐厅。
雅莉煮好冰糖雪梨,盛满在水壶里,搁在餐桌上,手冢下楼来,就听她说,“刚煮好自己倒,我上楼去葵房间看看晨儿。”
“刚不是说葵休息了?”
“我见他房间灯亮着,估计还没睡,瑾把晨儿放在这里,万不能让晨儿生了病,葵哪会照看孩子,说来,葵也该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也不知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们也好从中牵线搭桥。”
“别,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个儿处理,喜欢谁,那是他们的事,再说,感情的事我们也不好插手。”
“你难道没看出来,葵跟他的朋友,叫迹部景吾的这个人之间有暧昧关系,说不定他们是恋人。不然从小到大,不喜欢凑热闹交朋友,喜欢独来独往的葵怎会带朋友回家,还那么上心,别和我说是兄弟情,现在,年代不一样,网上不是都说男人和男人之间也可以谈恋爱结婚什么的。”
“有没有听我在说。”雅莉急了,见丈夫不动如山,没有任何反应。
葵和迹部景吾是恋人。
这段无望的感情,是该停止了。
就像书上所写。
如果波浪是大海的事,那思念你是我的事。
他对葵的朋友迹部景吾一见钟情是他的事情,那个人没有义务要来回应他,何况他们之间隔了不止一个世界。
若这世界只有一种幸福。
那他能做的便是让爱的人幸福。
不是吗?
4.
翌日。
阳光明媚。
玫瑰花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白色的花瓣随风飘荡。
一望无际的白色花圃令人流连忘返。
本来是葵和迹部两人要来这个地方踏青,但因妻子陪同她闺蜜去医院做产检,因而一个人在家呆的闷的孙儿,一个劲儿在耳边嚷着要跟着葵叔叔他们去玩。
手冢这才带着孙儿坐入那辆白色的莲花跑车,开车的是迹部,葵坐在副驾驶座,一路上,只听年轻人聊天谈笑的欢乐声。
偶尔在后视镜里和迹部对视上,手冢只是静静的淡然勾唇一笑。
如今这个年岁,还有什么比现世安稳还重要的呢,哪怕他会因为这人一个微笑,哪怕是磁性华丽的音色所吸引,就算在夜深人静,躺在妻子身旁时,脑海里幻想的是迹部俊朗如光的音容笑貌。
此时,孙儿不知想到什么,吃着手里的薯片,脆生生的问,“葵叔叔,你有女友吗?”
“没有。”
“噢,美惠说长得好看的人都有女朋友,那迹部叔叔呢,有没有和漂亮小姐姐交往?”
“晨儿,别胡闹。”手冢出声制止孙儿乱七八糟的胡话。
“……爷爷,你凶我。”晨儿委屈的声音。
“改明儿爷爷带你去KFC好不好?”手冢抽出几张湿巾纸替孙儿擦眼泪,轻声诱哄,“别哭了,男子汉要坚强。”
“——好,我不哭。”
车开到农庄,下车走到花圃时,晨儿欢喜的说,“这里好漂亮,爷爷。”
“嗯,很美。”手冢目光所见只是迹部一身白衬衣黑裤,俊朗如翠竹般站在花田中,十分耀眼让人无法收回视线的身影。
“晨儿,其实,叔叔有喜欢的人噢。”站在葵身旁,牵着晨儿的迹部景吾,突然说道,这话引得葵诧异的回眸,“景吾,你从不说,感情的事,今儿怎突然这般和幼稚的小鬼说,莫不是你发烧,脑子烧坏了。”
“你脑子才不好使。”
“车上那时,晨儿不是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既然小朋友对我的事这么有兴趣,我这个做叔叔的,和不满足一下他的好奇心,你有什么好吃醋的?”
“哼。”葵顿时俊脸一红,“我才不吃醋,傻瓜才会吃小鬼的醋。”
“喂,别岔开话题,话说,你喜欢的是谁?”
“两个字。”迹部薄唇微勾。
“校花千娜还是系花西子?”
迹部往前走两步,突然回头,看一脸纠结的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葵,逗弄的说,“秘密。”
“那你要不要知道我喜欢谁?”
“你这个二愣子,还能喜欢谁。”他说,带着十足的自信而跺信。
“我喜欢你。”葵见父亲牵着侄儿往那头走去,就鼓起勇气告白。
如此美景,暗恋的人站在身前。
微风佛过花香。
就像那人身上的玫瑰味。
“笨蛋。”迹部回头,笑了,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宛如星辰。
他伸手,“过来。”
葵跑过去,两人尽情的在花海中拥抱,日风吹动着少年人的衣角,就像一副最美的油画。
“爷爷,你看!”晨儿欢喜,“有蝴蝶。”
手冢顺着望过去,余光见儿子葵和迹部深情的相拥。
同样的年岁。
同样的俊朗如斯。
如此般配。
他只能沉默。
烈日当头,有什么刺痛了他的眼。
眼角有淡淡的湿润。
此生,唯有的一次动情。
还没有开始,便已经结束。
5.
回程的路上,途径一片蓝色的大海,晨儿喊着去海边玩水,迹部就将车停好。
夕阳西沉,橘色的阳光倾斜而下,遥远的视线里,葵和迹部两人手牵手在海滩边散步,手冢忙将孙儿的眼睛蒙住,并亲切的说道,“晨儿,方才你看到什么?”
“葵叔叔和迹部叔叔两人手牵手——”晨儿转了下眼珠,“爷爷,美娜说,只有男生和女生才能牵手结婚,那葵叔叔他们这样是不是不对?”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对和错,有天,等你长大,你会明白的。”手冢说完,松开了手,“晨儿,记住方才你看到的,不好和任何人说起。”
“连奶奶也不能说么?”晨儿笑着仰头看向自家爷爷,“奶奶对我很好的。”
“任何人都不能说。”手冢说,“我们拉勾,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你是男子汉应该要遵守秘密,记得吗?”
“好。”晨儿眉开眼笑的和爷爷拉勾盖章。
手冢的目光一直落在不远处那人身上,夕阳余晖无限好,而他能做到便是将这刻迹部唯美的倩影,爽朗的笑容铭记在心。
不让妻子知道,是因为,一旦妻子发现葵和迹部两个人谈恋爱,这段年少美好的感情去会被拆散,即便不拆散他们,妻子也会动用一切,让葵离开迹部,到时,就怕儿子想不开,造成家破人亡。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人。
他不想看见悲剧发生。
所以他才和孙儿约定。
这是他唯一能为迹部做的事了。
可,事与愿违。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那天晚上,妻子从外面回来,买了一大堆零食给晨儿,两孙儿边看电视边聊天,晨儿人小,经不住问,就把在花圃和海边玩闹的事说了出来,这其中自然包括葵和迹部两人牵手拥抱的事情。
此时,他在书房查阅资料,搞之前余下的翻译工作,还没弄完,就听葵在一楼大喊“妈——”
他下楼来,见妻子脸色苍白,一手抚着胸口,呼吸急促,一看就是心脏病发,手冢边对身边的儿子葵说,“楼上去梳妆台上把你妈服用的药拿下来。”随即,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医护人员很快赶来,妻子被送进急救室。
这是谁都无法意料的,儿子很自责,“爸,要不是我对妈说,我爱迹部,这辈子只认定他一个人,妈妈也不会气急攻心,心脏病发,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你的错。”迹部走过来搂住儿子,细心的安慰道,“等你舒醒过来,我和你一起去向你妈妈负荆请罪。”
“一切听天有命,你们也别再自责了,说什么都太晚,现在只能等结果,你们早些回去歇息,我留在医院就好。”
“爸,你也别难过。”葵知道,父亲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埋在心里不会说,隐忍不发的那种类型,便说,“您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您有高血压,我让迹部陪您在医院,我就先晨儿回去,明天他还要上学。”
“去吧。”
“爷爷,奶奶会不会有事?”晨儿拉着手冢的衣袖,不肯跟葵回家,“我不走,不走,奶奶说要带我去公园看大象呢。”
手冢蹲下身,摸着孙儿的头发,“晨儿,乖,奶奶只是吃坏肚子了,一下医生打完针,奶奶就好了,到时,爷爷领你们去主题公园看海鸥海豚,现在,很晚了,其他小朋友都休息了,让葵叔叔带你回家,乖乖的跟他回去,明天放学就可以看到奶奶了,好不好,晨儿?”
“——嗯,不许骗我。”
“不骗你,爷爷说话算话。”
晨儿走过去牵住葵,“爷爷,我走了。”
“好。”
“景吾,照顾好我爸,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葵恋恋不舍的说。
“成。”迹部说,“我送你们回去,一会再回来,顺便买些洗漱换洗的用品。”
“还是你想的周到,景吾,幸好有你在。”
“别这么夸我。”
“你知道的,本大爷一直很优秀。”
“美得你。”
……
望着他们越走越远。
手冢做了一个决定。
他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
但他想,这就是爱情。
只要,那人一个明媚的微笑。
便足以。
6.
一周后。
医生和她说她身体恢复得很好。
雅莉出院那天,是个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日子。
她以为,丈夫会来接她出院,可来的是儿子葵。
“妈,我来接你回家。”
雅莉回头,忙将视线望向门后,却不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丈夫,心下有点失落,便问道,“你爸呢?”
“今儿天气很好,迹部钓了条大鱼,回去,我煮您爱喝的鲫鱼汤。”葵走上前,牵过母亲的手,并提起床上包袱,里面都是装的都是些洗护用品。
很轻,很轻。
轻得葵于心不忍。
开车回到家,走进院落,见白玫瑰开得很娇艳,她知道,丈夫喜欢白色花朵,便想弄个花束放在书房里,国光看了也高兴。
“葵,等会你采些白玫瑰,我包束花,你爸看了铁定喜欢得紧。”
“好。”
“您先回屋坐着歇息,才刚出院,这些琐碎的事就别操心了。”葵将提回来的行李放在客厅角落,便走进厨房。
厨房里,迹部穿着白色的厨师服,有模有样的挥动锅铲在翻炒。
动作行云如流水。
很是好看。
“蒸锅里的鱼快好了,你端出来放在盘子里,记着,别烫着了。”迹部便关火盛菜,便朝葵说道。
“好,依你。”
“味道不错,肯定好吃。”葵将清蒸鱼摆放好,一看菜色就是色香味俱全,妈妈估计会爱不释手。
“那当然,也不看谁做的。”迹部伸手脱下厨师服,“厨房油烟重,若不是因你喜欢,我懒得动手。”
“知道。”葵拍了拍恋人的肩,眸中染着花喜,以前,读书时候,迹部就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能得到这样一个人的喜欢,他倍感幸运,“你是爱我的,我也爱你。”
“你们!——”雅莉因口渴去厨房倒杯水,却听见儿子和他的好友亲亲我我的谈话声,此刻的她,心情很是激动,仿佛不可置信,自己所见。
“妈,别动气。”葵跑过去扶着母亲,“我们到客厅那边去说”。
扶着母亲落坐在沙发上,葵坐在她对面的杀人沙发上,姿态显得十分随和和放松,比起母亲严肃的神色。
“妈,不瞒您,我和迹部真心相爱,请您成全。”
“这不可能。”儿子是个同性恋,这是雅莉不能接受的事,不是她不开明,而是作为一个母亲,她不想儿子背负太多。
“妈,您爱爸吗?”
“当然。”
“既然这么爱,您为何就不能理解呢?”
“这不一样,男女相爱,乃天经地义。你和迹部这是离经叛道,不会长久的。”
“妈,感情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一样,爱情没有界限,更也没有性别之分。”
“我说不过你,这事,我先给你爸打个电话,一会儿再谈。”说着,她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只听见一通女音机械式的说,“您拨打的占时无法接通。”雅莉是个急性子,不停的回拨按了几遍,急切的担忧染上她的眼角眉梢,“葵,怎么回事,你爸到底去哪里?”
“他走了。”一想起父亲,葵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开始奔溃,“为了您,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不,不回来是什么意思?”
“爸,他——”
“伯父出车祸死了。”迹部这时走过来坐在葵身旁,将他搂进怀里,看着惊慌失措的雅莉,薄唇微勾,“出这样的事故,深表很遗憾,我们能做的就是替那些离开我们的人好好活下去,希望您不要再拆散我们,毕竟,伯父离开人世时,是知晓我和葵相恋的事,伯父理解这样的爱情。希望您看在伯父的面子,成全我们。”
“不,不会的,新婚之夜,我们说好,这辈子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抛下我一个人……”雅莉哀痛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去书房看看,兴许,他还在。”
上楼走进书房,一切没变。
他怎么就走了呢。
还未曾道别。
拉开抽屉,见里面有一封信。
封面上写着至妻子。
她颤抖的将信撕开,可里面的内容,让她泪声俱下,比千刀万剐还要来得痛彻心扉。
雅莉:很遗憾,用这样的方式和你告别,我们成婚二十几年,我知道你一直是位好妻子,温柔婉约,善解人意,真心地,能遇见你.拥有你是我一生最美好的运气,可是,我竟不知,会某一天,我会对一个人一见钟情。那一晚,你问我,是不是爱上别人了?很抱歉,我说了这辈子唯一的谎言。
我确实,喜欢上了一个人。
不要问,这个人是谁。
如果你爱我,如果你足够了解我,我想,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如果有下辈子,我会爱你。
——手冢国光。
7.
后来的后来。
多年以后的一天。
葵带着从孤儿院领养来的女儿美莎回乡来探望她,雅莉很是开心。
这栋房子很久没有欢声笑语了。
“奶奶,这玫瑰很漂亮,我和爸爸住的花园了也种了很多,红火的一片,可美了。”美莎伸手摘下一朵,“这玫瑰是白色,那这语是什么?”
“无望的爱。”
“爸爸说,红玫瑰是一生仅有的爱。”美莎不懂,用稚气的童音问“有什么不一样吗?无望的爱是什么?奶奶”
“你这个小鬼头。”雅莉揉了揉孙女柔顺的发,阳光冲淡了曾经她满身的郁结优思。
她想起,曾经,儿子对她说,“感情没什么不一样。”
原来,她这一生没有参透爱这道题。
就像这红玫瑰和白玫瑰,不一样。
但,确实也一样。
都是玫瑰。
都是感情。
可,却不一样。
两人相爱,那是互相喜悦。
有人若不爱,就成了无望的悲伤。
“奶奶,要抱抱。”
这声音顿时将她拉回现实,雅莉附身抱起孙女,仔细一看,五官很精致,眼睛淡淡的泪痣随了儿子的情人,那个叫迹部景吾的青年。
莫不是 这孩子是那人的亲生女儿?
“妈,美莎很调皮,换我来抱吧。”
“美莎是迹部的女儿?”
“对。”
“为何,你总是这样牺牲,难道不想你拥有自己的骨肉。”
“妈,一样的,无论是谁的孩子,都是叫我爸爸,由我和迹部抚养长大,是不是亲生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都把我弄糊涂了。”雅莉说,“每次和你谈话,从你嘴里听到的,都是一样的说错,一样的,没什么不一样。”
“葵。”迹部身子黑色衬衣黑裤,依旧帅气无边,时光仿佛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烙印,随着年龄的渐长,气势越发沉稳,透着上位者的王者之风。
这样的儿婿。
没什么不满意的。
从前的一切,也在年年岁岁中冲淡。
毕竟。
国光将心脏移植给了我。
让我活下去。
即便我已随着他的陨落,失去了如何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妈,清明节,梅子酒酿好了没?”葵说,“爸很爱喝。”
“我早就备好了。”
“妈,爸走了些年头,您没有想过再续个前缘什么的,凤凰叔一直在等你。”
“有道题,我一直找不到答案,所以我不甘心,我想,即便用尽一生,我也不会轻易放弃。”她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你看。”
葵回头望过去,只见,迹部背着美莎在玫瑰花丛里玩耍的身影,阳光下,那人精致的面庞,就像日月星辰,令人眩晕。
“这样美的人,儿子,你要多上心,更何况,迹部还是集团总裁,小心被人勾走了。”
“不会的。”葵从容的笑了,从代孕生下女儿美莎后,他发现,迹部越发的爱吃醋了,美莎每晚喊着要跟他睡,要他说睡前故事,每每这时,迹部总阴沉着脸,不悦的说,“我们俩独处的时间少了,当初真不该听你的话,找代孕生下这个淘气包,总缠着你。”
“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葵笑着说,“说不定是你的桃花债。”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也确实,美莎虽然调皮捣蛋,聪明机灵,有时候很怕迹部,但却对迹部言听计从,每每迹部下班回家,美莎总是喜欢待在他身旁,即便是迹部在书房处理公文,美莎也调皮的拿着画册窝在书房里看。
晚上,吃过晚饭,雅莉在书房整理书籍,手冢以前就喜欢呆在书房,每到清明节前夕,她都会过来书房坐坐。
诗集看到一半,美莎跑过来喊她去院子里放烟火。
“奶奶,在看什么?”
“一首诗。”
“念给我听听。”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还是喜欢爸爸教的诗。”
“你还真是向着你爸。”她将诗集合上,牵过美莎的走,往外走。
“奶奶,我念给你听。”
“如果海浪是大海的事,那么思念你是我的事。”
这不是国光生前最喜欢抄录的诗词。
原来。
竟是这样。
国光。
你藏得这样深。
差点瞒过了我,也骗过了所有人。
你把心脏给了我,却把爱给了他。
曾经信中,你说,“不要问,这个人是谁”。
这道迷题,我解得这样漫长。
原来。
你爱的人,是迹部景吾。
这个耀眼如光的青年。
你这么爱他。
我又怎会辜负你的美意。
尾声。
某日。
午后阳光明媚。
正在办公的迹部景吾收到维修店打来的一通电话,说他之前用的那部手机已经维修好了。
“我去取一下手机,你在这里等我。”迹部对葵说道,他阁下手里的钢笔,站起身来,拿过搁在沙发上的西服,姿态矜贵而帅气。
“你那部旧手机是你母亲送你的成人礼,能修好这是好事,还记得我爸出车祸那天,正好你手机碰巧被人不小心弄坏了,之前去过不少维修店,修了这么久,终于修好了,真替你高兴。”
手机失而复得。
迹部忙按下开机键,点开相册,发现手机里面的照片并没有遗失,划过屏幕,其中有一张是葵和他在英国留学时,在万圣节那天拍的照片,葵身着白衣黑裤站在花树下,清俊的面庞,笑起来时宛如茶花般柔和的笑容。
是那么美好。
令人眷恋。
有一条短信。
他退出相册时候,不小心点了进去。
如果波浪是大海的事,
那思念你是我的事。
你一定要幸福。
迹部。
一看号码是一排陌生的数字。
奇怪的是这串数字有点熟悉。
仿佛在哪见过。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
迹部点开了和葵的微信聊天记录。
这才发现。
这串电话号码是葵父亲的电话。
这一生,他收过不少人的告白。
却没此刻这么震撼。
手冢叔叔在车祸前一刻,还给他发信息。
想必自己是他最爱的人。
迹部在思绪飘忽中,错踩刹车,差点撞上前面的那辆黑色奥迪。
回忆初见。
那时。
他陪葵回家,走进院落,远远望去,见一位穿着格子西服的中年男人在院子里打理玫瑰花,从背影看很是挺拔而优雅。
当,见到本人时。
确实很惊讶。
从外貌来说,这人长得很像葵,棕色的眼眸,茶色的头发,冷淡的气质。
都那么像。
他和他萍水相逢。
见过几次,还未曾深聊过。
只是,那次在院落里赏花,他让晨儿给那人送过去一支白玫瑰花而已。
即便,迹部洞察力极好。
他也从不知,这位年长而优雅的手冢叔叔,竟对他怀有这样浓烈而炙热的情感。
那人,用生命来抒写对他的爱。
因为,迹部知道,那场车祸并不是单纯的意外事故。
车开到墓地。
迹部带了一大束白玫瑰,他点燃香烟,放在墓碑上。
轻声悼念。
对不起。
此生,我只能爱葵一个人。
如果觉得不甘,下辈子来找我。
那时,我会等你。
你不来,我不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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