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厚的又带着些许刺鼻的香味飘来,定是谁把泡面的料包全部用掉的缘故。睁开眼,寻着味道,一个灰色的中年人身形蹲在座椅前,喝汤的动作挡住了大半面庞,接连几口下肚,满意地放下面桶,叉子、料包袋,利索地投入面桶中,端起,转身,循着落脚地,一深一浅,拌着几声鼻吸,离开我的视线。我猜想他是眼前这些大物件的主人,军绿色的大型布包挨着某品牌乳胶漆塑料桶,桶口盖着土黄色的布子,突起的形状像是核桃或枣子,这是归家的讯号。
我猜想,他的车程至少两天,但回家的路,应该不觉辛苦;我猜想,他已经把今年的工钱提前汇给家里人了,这才放心把行李随意摆放;我猜想,他明年可能要到别的地方谋生了,被褥都已经收拾妥善;我猜想,他走出家门的时候比我现在小得多。
希望乘务员不要抱怨他带的东西太大、太多,因为一个也不能少;希望他的车能正点到达,可能还要赶下一程;希望他的家人能在火车的尽头接他,一边骂着买那么多东西,一边笑着走回家,这是一年到头的支撑、期待与感动。
收回视线,重新靠着椅背,眼睛不能理解鼻子的冲动,但还是配合着模糊了几秒,眼睛里扭曲的图像好像是母亲的围裙、父亲的眼镜,还有餐桌上方的日光灯,这是第几个不回家的年头,恐怕只有母亲最清楚。母亲不擅长表达,记忆中没有过母亲的怀抱,少有暖心的话。但父亲说,那年坐火车去弟弟的大学看望,火车上,母亲哭了,父亲询问才知道,母亲是心疼我,她说自己才坐一晚上就觉得那么受罪,而我要坐三天,她说,都怪父母没用,孩子才受罪。听完父亲的转述我笑着哭了,“坐车算什么受罪,受罪的是想家,想爸妈”。
离家的路,越走越远,有时不禁想问自己,奋斗,为什么一定要是远方?这个问题是这个时代的困扰,还是庸人自扰,不得而知。
嘈杂的空间变得异常安逸,像极了时光隧道,灰色的、黑色的、白色的、红色的,有那么一瞬间,这个充满遇见与分离的地方,为素不相识的人们带来同一个梦想。
广播里传来开始检票的声音,大批的人群缓缓流动着,检票通道人头攒动,我不紧不慢地跟着,或许是因为我们的目的地相同,一股莫名的安全感油然而生,可爱的陌生人们,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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