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交通并不算发达的小镇,小时候,会从隔壁镇经过的火车承载了我对远方所有的幻想和期待,它是从哪个地方开过来的呢?带着什么东西又是去到哪里呢?它匆匆经过我生活的地方,带着神秘一路奔向另一个城市,火车沿路经过的风景,都是我心中幻想的。
以前去市里,要先从我住的小镇坐车赶到码头,坐船横渡一条河来到我姑姑住的小镇,那里有一个火车站台,在半山腰上,名字很好听,叫“月池台”。我们在这里等火车,火车会从右边的山洞里钻出来,经过一座铁路桥停在站台前。妈妈一直跟我说,上火车要迅速不然挤不上火车它就会开走了,于是于我每次坐火车的前一天都会做一个赶不上火车的梦,醒来的时候都会特别庆幸这件事还没有发生,上一辈人在人口爆炸的年代对挤火车的恐惧就这样传给了我们这一代。不过没赶上火车这件事在我会梦见赶不上火车的年纪一直没有发生,上火车有时候会很挤,但火车的门都是在大家都上车之后才关上的。
我们去市里面是很短的路程,那时候速度不是很快的绿皮火车40分钟就到了,买不到坐票的大多数时候都是站票,我很喜欢站票,因为可以站在车厢连接处,靠着火车门站着,火车门的上半部分都是玻璃,从那往外望视野更开阔。上车之后,放下“挤不上火车”的恐惧静悄悄的站在门边,看着火车一点点的动起来,挥着指挥旗的工作人员慢慢从视野里退后,我的心也随着火车的加速欢快起来。不久之后外面就会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那是火车又钻进山洞里面了。火车在一截截山洞里穿梭的间隙,在傍山轨道上行驶的时候,外面每一幕匆匆而过的风景都让我不忍心眨眼睛,虽然山还是平时的山,水也是那个水,可是当他们在我面前平行移动,一秒一个画面的时候,他们全都变成了超好看的风景,美,极了。
就是因为从我们小镇到市区有这样一条路程,在我的童年里,就算是去市区里看病或者拔牙这些充满苦涩滋味的事情,前一天我也会充满期待的睡着,顺便做一个赶不上火车的梦,全然忘记了我去市区里的目的。
每一个在姑姑家玩过的日子,也都与火车有关。我姑姑所在的小镇及其清秀美丽,和我生活的小镇虽相隔不远却绝不雷同,山区大多集镇都沿河谷分布,但这个小镇的街道集市在山顶上,沿山路下来就是码头,码头外流淌着宽广静谧的汉江支流。火车轨道拦山腰而过,而姑姑的家就在山腰上面一些。
很多个暑假,或是天空铺满晚霞的下午,或是雨后初晴的黄昏,我和大我一岁的堂哥玩累了,就会静静地站在后院的橘子树边,往下瞭望山腰上漏出的一截火车轨道,那时候的火车驶过村庄集镇都会事先鸣笛,我和堂哥都仔细听着是否有火车驶来,谁先听见就会激动的大叫一声“来了!”然后更加专注的盯着那一截火车轨道等着火车的出现。我们还乐于数火车一共有多少节车厢,很多时候我和堂哥数的都不一样。我心里一直记得这样一个画面,火车驶过的时候,远处宽广的河水在夕阳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头上的橘子树在风的吹拂下飒飒作响。那些悠闲无虑的日子啊。
现在火车提速,月池台基本已经废弃不用,去年过年去姑姑家,我还去瞧了瞧月池台,可能是因为我长大了的缘故,它比印象中的小了很多,那些小食店早已不见了踪影,站台的一排值班房久无人居,墙角冒出来许多杂草,白色的墙皮脱落露出一块块灰色的墙壁,那些红色的大字标语也已经褪去了鲜红的颜色,这个我最初见到火车的地方,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渐渐退出了这个时代,半卧在夕阳下开始安享晚年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