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与疲劳让我睡了很久,我梦到了父亲,却是从母亲的视角。场景是一家光线昏暗的咖啡店,还能闻见若隐若现的烘焙香气。我面前放着一杯心形拉花的拿铁,对面则是一小杯意式浓缩。“你平时最常做的事是什么?”我嘴里自动发出母亲的声音。“后悔。”对面的男人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皱了下眉,眼角也随之微微一动,这是我记忆中父亲最多的动作。“啊?”母亲难以置信地身体前倾,“为了什么?”“比如,和客户谈判时没用更有说服力的话,公司今年的目标定得太低一下子就达到了,还有不应该为了在你面前装内行而点意式浓缩,太苦了。”母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你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没有早点听介绍人的话和你见面。”
我醒过来,看见罗德在啃一个煎饼果子。“你醒啦,孩子,”他笑嘻嘻地露出粘在牙齿上的葱花,“要不要来一个?”我听着肚子的悲鸣点点头。他凑过来,把手伸到我耳后,一下摸出一只冒着热气的煎饼果子,还有几滴甜面酱落在了我肩上。他看着我的表情,满意地说:“趁热吃吧!”“他们呢?”我满嘴食物发出含糊的声音,还好幽都交流不靠语言。“隔壁,审俘虏呢。”“俘虏?”“就之前对面楼上那个会开‘静音’的小丫头啊,”罗德咽下最后一口煎饼,“不过多亏了她的能力,姓尹那小伙子才能在你吸引火力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用钩索攀到对面。”我不禁想象着尹正孝蝙蝠侠一样的身姿。“你生前是中国人?”他突然问。“嗯。”“八区可是幽都的唐人街哦。”
人死后出现在幽都的地点是随机的,但生前生活习性相同的人大多聚到一起,他们的共同印记决定了所在地区的特有风貌,于是有了幽都十三区。我和罗德待的地方是间废弃的教室,残破掉漆的课桌椅占据了大部分空间,到处是黑厚的灰尘。黑板边钉着的高考倒计时牌上,数字部分已被撕完,只剩下褪色的某抗疲劳口服液的广告。我们来到隔壁班,教室中央摆着三把椅子,兰哥和一个扎马尾的女孩面对而坐,尹正孝在一旁反坐着把手搭在椅背上。“知道他是猎印者为什么还帮他做事?”兰哥质问道。“只有他能保护我。”虽然听得到马尾女孩的声音,但她始终双唇紧闭。“我想永远留在这里,害怕投胎再做聋哑人……”
“那也不能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的……”尹正孝的话被玻璃破碎的声音打断,他也被一股力量弹飞,重重撞在教室后堆起的课桌椅上。一个穿运动服的男孩破窗而入,“玲玲我来救你了!”刚对兰哥这边抬起手,罗德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用不知哪来的棒球棍狠狠敲向他的后脑勺。只听一声闷响,男孩毫发无伤地转身一拳将罗德打倒在地。冲击印记!我反应过来,对尹正孝喊:“葫芦娃!”他迅速掏出电击棒扔了过来。我接住的同时,向身后施放了一个冲击,利用后坐力瞬间推进到男孩面前,抵住他腹部按下开关。电流的噼啪声后,他嘿嘿一笑,用一只手指戳着我的胸口,“我还霹雳贝贝呢。”麻痹的感觉随即从他指尖扩散开来。
我恢复清醒时,教室中央多了把椅子,上面坐着那个运动服男孩。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上衣胸前印着“××高级中学”的字样。“自杀过几次?”兰哥的语气冷淡如常。“割腕、跳楼、捅插座……失策了,没有试试用枕头把自己闷死。”“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回荡在教室里,在场所有人盯着兰哥余势未消的手臂。“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她坐回椅子上继续问,好像刚才是所有人的幻觉。男孩似乎被兰哥意外的行动吓到了,尽管有冲击印记,还是像被家长敲了脑壳的小孩一样蔫蔫地说:“留下来……”“你们老大是任斌?”兰哥话中出现了父亲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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