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吗?”
“没错,你叫什么名字?”
“死神。”
“好吧,你做什么工作的?”
“专门收揽死人钱财。”
“你挺有意思的…”
1998年春天的某个清晨,你站在那,左手托着右手手肘,像个毒瘾犯了的年轻人一样用力地吸着香烟的过滤嘴。
地铁站出口就像蚂蚁洞一样,人们就像蚂蚁般一个接一个的从里面出来。
这是个艰难的早晨,但你很久没有干活了。你必须干净利索的做一单,然后再去逍遥快活。
这也是最艰难的一部分,你站在人们很自然就会和你对视上的地方,你得在有限的时间内筛选出合适的人选进而跟踪你的目标。
什么是适合你的跟踪的人选?目标必须今天得死,因为你没时间浪费在一个人身上,而且目标死的地方必须,人少,没监控。
不但如此,目标看起来还得是个经济富裕的人才行,但这个东西又说不准,有些人穿得体面却口袋空空,有些人邋邋遢遢口袋却鼓鼓的。
你站在那,保持着冷漠的姿态,烟一根接着一根,高跟鞋边到处都是烟头,抽得你喉咙像着火了一样口干舌燥。
尽管如此你还是注视着从洞里出来的蚂蚁耐心的等待着,就像一头刚成年的狮子蹲在草丛里,等待着合适自己捕杀的猎物从面前经过。
你从烟盒里取出最后一根烟,把软烟盒掐成一团,随手一扔,过滤嘴叼在嘴巴,没有点烟的想法。再抽嗓子就坏了。
正当你打算换个地方时,一个穿着西服肥肥胖胖提着公文包的男人一副烦躁不安的模样从地铁站里走出来。
他那副到处嫌弃的表情就好像再说:要不是我的奔驰坏了,老子才不和你们这些酸民挤地铁。
你和他对视上了,你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几秒后,你步伐缓慢地跟上了他,距离大概五六米。
你仍叼香烟的过滤嘴,目光落在那个男人的公文包上,你判断他估计是股票经纪人之类的。
斑马线旁亮起了红灯,堵塞的车辆一涌而出,就像盆里的水,一下子泼出去一样。
绿灯亮起时,人们一头栽进高楼大厦的水泥森林里。
你的目标,推开一间咖啡馆的玻璃门,经直走向吧台。
你也毫不犹豫的走跟进去,并且走到吧台。
“老样子。”
“黑咖啡。”
他转身看了你一样,随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你在靠近卫生间的位置坐了下来。
很显然,这里是他每天都会来吃早餐的咖啡馆。还有六分钟,你把烟灰缸挪到跟前,点燃叼在嘴里的香烟。
可能是想到咖啡一会就来了,喉咙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你的目标在窗边,从公文包里掏出抱着,伸展开报纸,抖了抖,眼睛眯成一条缝。
你体验过那种感觉,那种糟糕的感觉。准时准点上班,规规矩矩的干活,拖着疲倦不堪的身体回到像墓地一样的床上。
工资的一半交了房租,剩下的一半不生病的情况下,还能勉强够撑到发工资。
然后有一天你突然意识到,我为什么要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来,我为什么不可以不工作。
于是你依靠着与生俱来是天赋,开始了刺激又具有挑战性的自由职业。
虽然你思绪飘远了,但你还是回过神来看到了你的目标往你这边走了,和捧着托盘的服务员交叉经过。
“您的咖啡,请慢用。”
你看着服务员放下咖啡点头微笑,你的目标与此同时从你旁边经过,浓重的古龙香水的味道掺杂着狐臭味。
你拿起咖啡杯,将嘴唇抵在光滑的杯沿,轻吹着,心里默默倒数着120秒。
你总是有这么个习惯,这也许和你信佛的母亲母亲有关,从小你经常看得到你母亲喝茶时的模样,久而久之,只要你一喝烫的东西,看起来都像是在喝茶。
你放下空杯,用力吸允着口腔里剩下的咖啡,细细品味着那股浓重醇厚的味道,120…
你留下一张钞票用放在杯垫上用咖啡杯压着,起身很自然地向卫生间走去。
退开男厕的门,你的目标趴着地上一动不动。你不紧不慢地从帆布包里套出白色的医用手套,迅速地把他身上的现金和值钱的东西搜刮干净。
街道上阳光明媚春风清凉…
你住在火车站旁边的一栋商用建筑物楼顶的加盖上,这个地方最为吸引你的大片空旷的天台,早晨醒来你会一手端着冲剂咖啡一手夹着烟坐在自制的秋千长椅上,夏天天气热的时候可以在外面摆张沙滩椅,提一桶被冰块埋着的冰镇啤酒,脱光衣服晒个够。
打辆车回到住处后,你把帆布袋扔在一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打开电脑,像往常那样,记录着你每一单生意的详细过程。
完事后从沙发底下拉出一个铁盒,把今天从那个男人身上搜刮下来的手表项链扔进去,现金就放在一边留着用。
你有时候看着满盒子各种贵重首饰,总有那么一个想法,哪天把这些镶金的扣出来和纯金的物品一块拿起融掉,然后再用融掉的金子定制一个zipoo打火机,多出来的就做几个金戒指戴着。
钻石类的首饰,通常现金用完后你就会拿去卖掉换钱。
整理好这些东西后,你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出来,随手在抽屉里拿了一包烟出来,然后跑到外面围墙,看看周围好好放松一下自己的眼睛。
说放松眼睛可没那么简单,每次出门后来,你就像连续看了好几个小时“死亡现场合集视频”。
你不确定只是一种天赋还是诅咒,至少目前你认为还不算糟糕。
从小但凡和别人对视,你就能透过别人的眼睛,看到别人死亡时的画面,并且能准确的感知到是何年何月何日。
你也因此被家里的人当作是害人的女巫,因此牵连到你母亲,不得不带着你离开那个家。
你母亲常常教导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许说出来。她也从来不会问你,她是怎样死去的,似乎死亡对她来说,就像去往另一个世界的门。
你从前并不像现在这般麻木,你曾立志要做保护人们的英雄,但你搞砸了,因为你阻止了一种死法后面还有一百种死法即将发生。
有次你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正在你对面的斑马线前等绿灯,你和她对视上了,你看到她在绿灯亮起后,在斑马线上被一辆闯红灯的汽车撞飞了。但是她手里的小孩命运却不该如此草草结束。
于是绿灯亮起后,你拼命跑过去,把抱着小孩即将经过斑马线的女人推了回去。
对方不知所措地看着你,这时身后一辆汽车呼啸而过,在十字路口中心和其他汽车撞在了一起,现成一片混乱,几辆车都冒着黑烟。
不知所措的女人看着你似乎明白了你的用意,随后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砸在了你面前抱着小孩的女人身上,三条人命一眨眼就在你面前逝去了。
晚上电视新闻里报道着下午发生的事故,醉驾者冲入车流发生一系列的连撞事故,导三四两伤,其中一个小男孩失去了一条腿之外还事情了父母和姐姐。除此之外,还报道了,一个跳楼者砸中一对母子,三条人命当场死亡。
有目击者称,你的行为让人毛骨悚然。目击者面对记者和镜头描述说,看到你把那个女人推到路边,一楼汽车就从你们身后窜过,随后十字路口发生一系列的车祸,跳楼者砸中那个女人和小孩。
一夜之间,你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受害者家属和一些市民以及媒体记者,第二天把你家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说你是魔女,有人说你是死神的孩子。人们口号整齐的要求将你送上电椅。
这时把你们赶出家门的亲人们,被媒体找到后不但没有拒绝,甚至还利用你狠狠地捞了一笔。
幸好,你母亲的同学是一名警察,得以他的帮助,你们才在当晚离开了那个城市。
你母亲没有责怪你,只是不停地给你分析,颇有利用此次事故来教化你的意思。
“你不能保护任何人,你看,你以为你救了那对母子,结果却死了更多人。”
从那以后你再也没有干涉任何人的生死,即使你知道你母亲会在你睡着后的凌晨跑到天台跳楼自杀,你也没有阻止她,只是悄悄地跟上去,在黑暗里卷缩在角落,看着你母亲纵身跳下去。
后来,你一边领着政府给的补贴维持生计,一边接受这个冷酷的世界的蹂躏。
高中毕业后,你受不了了,你意识到必须做出改变。于是你慢慢的就走上了这条黑暗的道路。
你一边把空酒灌碾成一团,一边走进屋内,用座机订了一个披萨后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并且续了一根烟。
你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给,坐在浴缸边缘,等水积满。你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依旧像往常那个漆黑一片,画面就是漆黑一片,没有颜色,没有动静,什么都没有,就好像掉进无底的深渊里一样。
不知不觉水满了出来,冰凉的水浸湿裹着你屁股的白色短裙漫过你大腿根处光滑细腻的肌肤。你才回过神来,把自己脱个精光,纤指立直举着香烟以防被弄湿地躺下浴缸里去。
我也会自杀吗?
你常常这样问自己,即使你不想承认也无法否认自身的感受,这样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日子意义何在?是获取钱财时的快感?还是阳光下自由自在抽烟喝酒时惬意的感觉?亦或者是暴饮暴食后的满足感?
狗屎!每晚你都像从墓地里爬出来的孤鬼,卷缩着在床头,在沙发,在浴室里,在秋千长椅上,抽烟…抽烟…喝酒…喝酒…
你拼命的往嘴里塞东西却没有吃饱的感觉,到底抽了多少根烟,你也不知道,除了恶心没有其他感觉。
你集中于每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时间流逝,一切照旧。
咬紧牙关昂首挺胸,浴室里雾气腾腾,坐姿僵硬手指敲击键盘,被褥下昏沉入睡。
咬紧牙关昂首挺胸,浴室里雾气腾腾,坐姿僵硬手指敲击键盘,被褥下昏沉入睡。
你想放声大叫事出无因,你想放声嘶喊毫无原由。
相比孤身一人昏暗的屋子和天台,人声嘈杂灯光明亮的地方更让你感觉不安。
相比孤身一人昏暗的屋子和天台,热闹非凡人山人海的街道和广场更让你身心力竭。
叮咚…叮咚…
“MD!”被门铃吓到的你,一把拿起放在洗脸池上的浴衣套在身上,随便打了一个结,快步走去开门。
门开了,一个和你年纪相仿的男生和你对视上了…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
“新来的吗?”
“没错,你叫什么名字?”
“死神。”
“好吧,你做什么工作的?”
“专门收揽死人钱财。”
“你挺有意思的…”
“你等我一会,我去拿钱。”
你转身回屋里拿钱,心脏狂跳…在他的眼睛里,你看到自己在他怀里死去,但是死亡时间却是晚年…
你把钱递给他,他把披萨递给你。
“有趣的是,我在你眼睛里看到,我死之前躺在病床上手里还拿着你的照片,你呢?”
他笑起来就像发现未曾被别人发现的宝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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