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在斗倒一手遮天的严嵩之前,曾被发配到福建延平府当推官。
话说身材瘦小的上海人徐阶,形象上本来就很难立威,谁料到了延平,其下属竟然又都是些当地“地头蛇”。徐阶以后的职场生活可想而知。
“地头蛇”们一看徐阶的样子,忍住内心的嘲笑,都判断他很快就会“自动离职”。于是他们当面笑呵呵,背后不配合,有的直接撂挑子,希望他“自觉”。
没想到徐阶却是个猛人,硬是一个人把沉积如山的案子判的判了,审的审了,什么纠结的奇案,罪大恶极的冤案都处理得清清楚楚。
可是,他还是碰到了一个人处理不了的事。
延平产矿,本来是个好事,但当地恶霸地头蛇们官匪勾结,嚣张盗矿,鱼肉百姓。徐阶开始只当是一件治安案件,但重手严令清查之后,竟然没有一点改变。一天天没有结果的等待,徐阶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也没有任何力量站到他这边。
他愤怒了。
曾经以为的圣人之道,处事原则完全无用,连小地方几个恶霸奸吏都治不了。人生第一次感到迷茫,哪怕是当京官时被张璁斗、皇帝骂的时候都没感到过这么无助。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
此时,他想起了多年前一个叫聂豹的人传授他的学问——王阳明《心学》。当时聂豹告诉他,他并没掌握那四个字:知行合一,徐阶彼时并不在意。但现在他遇到了信仰危机,说教无用,礼义廉耻无用,忠孝节义无用,这套传统道德体系或许正确,但在现实面前,决定大多数人行动的,隐藏着另一样东西。徐阶痛苦地思考怎么才能解决这件事,他反复地逻辑倒推,他一定要找出来。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利益。利益,只有充足的更大的利益,才是驱动某些人的指挥棒。徐阶看到了这个极其残酷的真相!他终于悟到了知行合一的真意,那就是无论多么正义崇高的理想,要实现它,都必须做到两个字,那就是“变通”。只有承认事实,实事求是,才能适应世界的千变万化。
几乎一夜之间,那些恶霸就撤离了。原来,徐阶给了当地各里长更大的利益!举例而言,对官府来说,拿回流失的100%,给以那些里长10%,这生意值得啊!而对里长来说,以前在恶霸那里最多分到2、3%不等,现在的方案诱惑大得多呀!并且还能得到官府的支持,有正义的名声,何乐而不为?于是,在徐阶政策实施影响下,各村各地均为效仿,使打击矿盗的运动达到了高潮。
徐阶的命运也迎来了转折,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遵从圣人之道的书生,他已经蜕变成一个成熟的政治家。那个害死夏言,做尽恶事的严嵩,必将受到他正义的审判,得到应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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