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姨相濡以沫57年的老伴宋大爷宋明亮走了,虽然宋大爷已经在三年前就瘫痪在床上,子女们协助老母亲王如萍照顾父亲,把他收拾得干干净净,身上没有异味,也没有起褥疮,但是对父亲的离世,几个子女还是略显悲伤。
子女们还担心母亲难以接受父亲离世的事实,在家庭小会上达成一致:要么接母亲到各自的小家庭小住一段时间;要么轮流陪伴母亲,让母亲尽快走出悲伤。
然而让子女们没有想到的是,老母亲如是负重感叹:“你们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吧,我想独自生活静静,你老爹走了,我问心无愧,也解脱了!”
是母亲活得通透了,还是母亲这些年过得憋屈呢?子女们既疑惑又好奇,往事如烟,一幕幕在子女们眼前浮现,像过电影一样:有的是母亲不经意间的分享,也有子女们的亲身经历!
宋明亮出生在豫南一个相对富裕的家庭,又是家中的老幺,从小就被受父母的疼爱和哥哥们的呵护,一直读书读到初中毕业,成为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知识分子。本以为毕业后能有一份不错的前途,可是他刚刚走出校门,就迎来了全国的解放,家庭成分注定就是个痕迹烙印在了宋明亮身上,不可能被重用。
已经19岁的宋明亮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他择偶的标准:宁要大家奴,不要小家女!言外之意就是讲究门当户对呗!
在媒人的撮合下,宋明亮认识了小作坊主的妹妹王茹平,而且宋明亮提前悄悄看过王茹平,才同意见面的。
就这样19岁的宋明亮和17岁的王茹平结婚了——没有丰厚的陪嫁,也没有像样的婚房,曾经的四合院早就被没收,只能用一间土坯草房当婚房。
婚后第三个月,宋明亮相应号召参军,然后随大部队开赴大西北;王茹平则在婆家和公婆、大伯哥、妯娌一起生活,共同参加劳动。
王茹平的公婆早就是甩手掌柜的,大家庭的实际掌权人就是大伯哥。
宋明亮不管是家信还是津贴,都寄到哥哥手里,只在信的末尾提醒一句:如平能上学尽量上学吧!就这样王茹平这个新媳妇走进了扫盲班,开始系统学习文化知识。学校放假的时候,就回婆家参加生产劳动。
勤学好问的王茹平虽然没有升入初中,但她被扫盲班聘请为学校的教员,每月就有工资了。
参军第六年,宋明亮以“我得了肺结核”为由,提出与王茹平离婚的申请;宋明亮寄出离婚申请书的同时,王茹平也得到了去老公转业所在地 支边的机会。
宋明亮的离婚申请书寄到家里的时候,王茹平已经登上了西上的列车。因为有文化,支边途中,王茹平就被选为路队长,负责沿途分发实物、转车等工作。
支边人员路过宋明亮的工作地的时候,王茹平没有贸然下车,而是跟随着大部队继续往前走,等待着组织的安排。她和大批支边青年一样被安排在农七师农业班工作,并被选为女队长。
农七师条件优越于宋明亮所在的农牧结合的团场,王茹平写信邀请宋明亮调到农七师工作,被宋明亮婉拒了——他在所在单位做畜牧技术工作,到王茹平所在的农区可能要做体力工作!
宋明亮像王茹平发出申请:要么王茹平调到这边工作,要么离婚!
这个传统女性背着行囊,带着调令,舟车劳顿来到了丈夫身边,此时王茹平已经24岁了。
就这样王茹平和宋明亮重新开始了新生活,宋明亮当技术员,而王茹平则是化验员。直到大儿子在山区出生4个月后,王茹平才调到团部商业股工作,而宋明亮继续留在牧区从事技术改良工作,一个月回城里休息几天,来回骑马就要两天。
四个孩子陆续出生,王茹平和大多数女职工一样,一边工作,一边辛苦带孩子,最小的儿子小学毕业时,宋明亮才调到总站工作,一家六口总算团聚了。
即便王茹平已经来到宋明亮身边团聚,孩子都几个了,宋明亮还是一如既往地给老家寄钱,父母过世后,寄给哥嫂,而王茹平只能给娘家寄一点点过年前,不及宋明亮寄给家里的二分之一。
无论王茹平工作多忙,哪怕是开会回来再晚,宋明亮都会等着,实在等急了,就到路口去等。别人问他干什么时,宋明亮都理直气壮地说:“等炊事员回来做饭。”从来不做一点点家务活!
好不容易盼到宋明亮退休,子女们都已经成家立业,本该颐养天年的年龄,宋明亮的哥哥在老家得了重病,不过哥哥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女儿和女婿还是老师,条件相当不错,宋明亮还是执意每个月的退休工资,留一点零花钱,剩余的全部寄给哥哥治病,王茹平还不能说什么。
老夫老妻过日子,本该相濡以沫,可是宋明亮依然享受着老伴给他把饭端到放桌上,并且不吃大米饭、不吃土豆。即便过节子女们团聚,吃米饭的话,还要给宋明亮准备馒头,子女们都习以为常也不好多说什么。
在家里,宋明亮说得最多的是“茹平,给我拿个东西”“茹平,我的衣服呢?”……
孙辈们却不惯着他,尤其是唯一的孙女,一旦宋明亮喊老伴帮忙时,孙女就会义正言辞地批评爷爷:“我妈妈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干,我奶奶比你小,我奶奶的头发都白了,都是干活累的……”巴拉巴拉一大堆。
要是宋明亮的儿子这么说他,早就马鞭子抽了,唯独对孙辈包容,每每对孙辈批评,他不反驳,默默地自己去干了。
宋明亮重视教育,但儿子们都资质平庸,没有大的建树,他又把希望寄托在孙辈们身上,尤其是对长孙寄予厚望,这可以理解。但是宋明亮却严重重男轻女,儿子们可以理解,儿媳却不干了,拍着桌子和他嚷:“你说我的女儿姓什么?和你一个姓,那就和男孩同样的待遇;如果不承认她和你一个姓,我们娘两个再也不踏入你家大门……”
儿媳妇的反抗不但表现在争吵,连宋明亮给孙女起的名字也不叫,当着他的面叫女儿“超男”,连姓也随儿媳妇。搞得儿子对他也颇有怨言——老爹,男孙子就那么重要,你有矿继承?
要在平时,宋明亮早就发威了,但在儿媳妇面前却哑口不言!
晚年的宋明亮,一边嫌弃老板=伴不会过日子,乱花钱,一边还要求每天要保证一顿羊肉,最后高血压导致脑出血,瘫痪在床。
已经七十有余的王茹平,平日里尽心尽力照顾宋明亮的生活起居,擦身、翻身、喂饭,知道他喜欢吃肉,每天中午都给他做手工羊肉饺子,保证营养跟得上。
后来宋明亮吞咽功能低下,一顿饭喂下来快一个小时。
周末子女们过来帮忙照顾父亲,喂饭还是王茹平,她担心子女们粗心,噎着老伴,依然是她亲力亲为,
这种模式坚持了整整三年,王茹平老人早就筋疲力尽了。
宋明亮生命倒计时的前几天,王茹平老人提前抽出一部分资金,准备老伴的后事,不让子女们出钱,增加子女们的经济压力。
寿衣也是王茹平老人早就准备好的,办后事那几天,子女们忙前忙后,孙辈陪着奶奶休息,风风光光让宋明亮老人入土为安,王茹平老人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相依相伴几十年,王茹平老人对家庭、对子女、对老伴都无怨无悔。
老伴的离世,对王茹平来说,与其说悲伤,倒不如说是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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