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 香

        文/段代洪

        在一座寺院斋堂门口，看到一联：

　　试问世间人，有几个知道饭是米煮？

　　请看座上佛，亦不过认得田自心来。

　　而今的芸芸众生，对饭从米中来，对田间稻花香，对黄昏里的躬耕，早已漠然。在物质极度丰富的今天，再没人对一碗米饭，心存敬畏或心怀感激。

　　很多的餐馆、酒店，米饭都是不计费的，随需随取。米饭，成了香艳大餐里的附属。很多人在酒足菜饱水果伺奉之后，米饭便可有可无了。也或者，肆意的要来，却只象征的一动箸，余下大碗白白香香的米饭，独自寂寞，且将面对被弃的不甘。

　　我的生命里，曾经有过饥饿，有过数月不见一粒米的荒凉。看见米，就像看见幸福。米香，于我，是无限迷恋，也刻骨铭心。由此，每次面对一碗香香的米饭，我都心生感念，像是珍惜得之不易的一段恋情。我会尽情享用这份充盈、温暖和满足，断不会浪费一粒一瓣。

　　在西方，一些民族，一些地区，保留着一种美丽的仪式。每次餐前，全家老小都要静坐在洁净的餐桌旁，面对满桌菜肴和圆熟的米饭，双手置于离心最近的地方，默默祷告，然后，才能开始用餐。是感谢上帝赐与，感谢上苍眷顾，有幸安静无忧的享用美食，享用香气迷漫的可口米饭。

　　中国的佛家，特别是在一些寺院，每一餐前，是必要过堂的。僧侣们全身披挂，三衣俱全，从大殿到五观堂(斋堂)，念佛念法又念僧，直至把该念的佛该念的菩萨全都念尽了，才可以开始吃饭。吃时，须正襟危坐，碗中绝不能存下一粒一根。

　　当然不是非要大家每餐必危坐念祷。却希望，人们在吸收了生命最基本的养分之后，不要忘记田野中大片大片随风摇曳的稻禾。周杰伦有一首新歌，《稻香》，在现代都市里流行着。我不知道那首歌里写了些什么，但满城尽飘稻花香，却让我感觉欣慰。仿佛知道，耽于享受的都市众生，并没有忘记大米给予的滋养和恩典。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大恩罕迹。身边最真最平实却也是最珍贵的关爱，润物无声，最易被忽视，或被理所当然的拥享。大米亦然，因过于普遍和熟悉，常常被人们一边摄取，一边遗忘。被遗忘的还有春种秋收里的风雨、日出作日落息的汗滴，以及春天时的青葱、秋季里的金黄、闪烁光芒的农具、黄昏里暮归农夫的剪影。

　　偶然看到一段形容米香的文字。“已经快遗忘的一种香气，其实一直在身边萦绕”。“那是一种充满安全感和幸福感的香气”。“那种香气，温柔入怀，毫无攻击性，亲切而不诱惑，也不觉得欲望无底”。

　　米香，温柔入怀，温润入口，幸福入心。我们所要做的，是珍惜，是常怀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