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凤》这篇小说故事的情节发展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
首先是耿生初会青凤,一见钟情。第二是夜晚俩人相见,互诉衷情,不料被青凤叔叔胡义君撞破,不欢而散。第三是写耿生第二年清明上坟,途中救一狐,提抱以归则青凤也。二人有幸结合同居,生活很幸福。最后写两年以后青凤的叔叔遭横难,耿生挺身救之。故事结局团圆,曲尽其妙。
在封建社会里特别是受传统礼教熏陶的家庭当中,像青凤这样曾经遭到家长反对而后终于得到认可的爱情婚姻是非常少见的。很显然,作者是借助了“狐狸精”的介入,才成就了这桩美满姻缘。否则,这种“自由向往”的爱情婚姻势必就是一个悲切的结局。
《青凤》叙事艺术性极为美妙,思想水平也很高,多有值得揣摩寻味之处。
小说中女主人公青凤正式出场较晚。先是以相当多的篇幅刻画了她的叔叔胡义君与堂兄孝儿。小说的开头部分详细描写太原耿氏宅第旷废,因生怪异,而耿氏之侄耿去病胆气极豪,半夜闯入,只见“一叟儒冠”,“一妪相对,俱年四十余,东向一少年,可二十许;右一女郎,才及笄耳”。耿去病进来后,母女避去,胡氏父子与耿去病高谈阔论。因为谈论到胡家先德的谱系,遂让孝儿去“请阿母及青凤来共听之,亦令知我祖德也”,青凤这才正式出场。
《聊斋志异》中许多小说故事均为“狐狸精”开篇出场,爱情故事迅速推进的方式展开,而《青凤》的表现手法略有不同。性急的读者也许会觉得情节的推进过慢,可这样写才符合故事情理,并且为下文情节的发展埋下了伏笔。
胡翁这老狐狸自名“义君”,其子名“孝儿”,谈吐不离“祖德”,俨然是一位正人君子。正因为如此,当老狐狸察觉到耿去病有意于青凤之后,立刻决定搬家,免得侄女弄出什么有违闺训的丑闻来。当他撞破耿生与青凤的幽会之后,大骂道:“贱辈辱我门户!不速去,鞭挞且从其后!”这种封建家长的专横习性,事先是有铺垫和暗示的。孝儿则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世家子弟,后来成了耿家的家庭教师,“循循善诱,有师范焉”。这一结尾也是前后情节呼应,一脉相通的。
作者并不是孤立地刻画青凤这一“狐狸精”文学形象的,而是把她塑造成了一个生长在传统封建家庭当中,试图冲破礼教束缚和追求个人爱情的典型人物。这一人物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人们通常喜欢将《聊斋志异》看做是一部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文学作品,这只不过是因为其中多了一些狐精鬼魅而已。如果把牠们看成是现实中活活生生的人物,那么其中的许多故事则含有了现实主义成分。诚然,聊斋的创作手法也蕴含了蒲松龄个人对现实的看法与一些主见。
小说中关于青凤的描写极为简单,即使是重要的情节也只是寥寥几句,但极为传神。如耿生一见青凤,便跌入情网,悄悄地踹一踹青凤的脚以传递信息。青凤“急敛足,亦无愠怒”,表示信息已收到,她自己也有点意思了,但不便反馈。后来当他们的幽会被叔叔冲散之初,青凤“羞惧无以自容,俯首依床,拈带不语”,然后就“低头急去”。封建秩序下的少女们对爱情向往的表达方式是含蓄矜持的。即便是在青凤与耿生第二次相会时,面对耿生的狂热冲动,她还能恪守不渝的“相持”,一直护着自己的底线。这正恰恰表明青凤与一些轻浮放荡的狐女不同,她是一个教养极为有素的“狐狸精”。
当胡义君有难,让儿子孝儿来求援时,耿生故意表示不肯。见孝儿“哭失声,掩面而去”时,耿生转身对青凤告以故。女失色,曰:“果救之否?”曰:“救则救之。适不之诺者,亦聊以报前横耳。”女乃喜。曰:“妾少孤,依叔成立。昔虽获罪,乃家范应尔。”生曰:“诚然,但使人不能无介介耳。卿果死,定不相援!”女笑曰:“忍哉!”
青凤虽然性情拘谨温厚,但追求爱情的个性却极为坚定果敢,同样也有着知恩图报的善良品性。她虽然离开了自己的故家,但对叔叔的养育之恩没有忘记,对封建主义的“家范”也仍然认同。这些描写都符合她的身份,突出了典型环境中的典型性格。封建时代的少女,大约以既遵守家范又要求自由类似“青凤”这种女性居多。将这种类型的少女写入文学作品中,显然是具有深刻意义的。
《聊斋志异》中虽然充满了大胆的想象和神异色彩,但描写的笔墨丝丝入扣,是很讲究故事真实性的。蒲松龄塑造的少女形象数量之多,质量之高,完全可以同曹雪芹媲美,只是这些女子分散在各篇中,不可能有一个大观园将她们聚集于一处罢了。分散自然有着知分散的好处,这样可以涉及更广泛的社会生活场面和人物角色。
胡义君得救后向耿生下拜,“惭谢前愆”,他不仅认可了耿去病与青凤二人之间的关系,还举家迁往耿家宅院与耿生和青凤共同过日子。小说结尾揭示了爱情终能战胜封建礼教,所谓的“家范”对渴望追求爱情婚姻自由的少女们来说,无非是一种束缚而已。聊斋志异《青凤》这篇小说的主题思想和积极意义应该予以肯定赞赏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