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一 第一章
5 中伏快要过去，农历六月的天气，最显著的特点是热，没有一丝风，知了在树上像发了疯似的狂鸣。天气是热的，地是烫的。白花花的太阳在空中耀眼的悬着，刺的人不敢仰视天空。秋苗已垂下退了朝露的叶子。柳成长家的打麦场上人影晃动，翻场的人用扫帚扫回奔在大圈外零星的麦穗。最显眼的是打麦场里的两付碌碡，随着骡马高昂的头，健步疾走的蹄腿，在白色碾的半熟的麦草上滚动，两个吆牲畜的人，站在滚动碌碡的小圈里，手拽持绳(用来牵引牲畜，调整使役方的长绳)，快速的转着圈，他们的额上、脸上和手腕上挂着晶莹明亮的汗珠。柳养橖拿着斧头和木楔在场边站着，他在等着楔拨枷，柳成秀提起水桶，走向拉碌碡的牲畜“哦——”的一声，两匹骡马停下来，柳成长赶紧提过另一只铁桶给后面的两匹骡马饮水。
“八哥，你喝水，让我吆会儿。”成长见柳成才吆骡马时间长了，就对他说。
“叫你九哥来吆，这骡子诧生人，我们两家人使唤惯了。要不吆惊了，就把祸闯大了，这两匹骡子可是我们两家人大半个家当呀！”柳成才对柳成长谨慎的说。
“换——碌碡——了——”不知谁在场外大喊了一声，柳成钟从场房里出来，他揉了揉微红的睡眼瞳仁，不好意思的说:“这几天把活做乏了，我倒在场房床上没想到就给睡着了，疲了一会顶了大事。”说完他把草帽戴在头上，接过持绳向骡子背上一搭，随着“嘚”的一声，两匹枣红色的骡子同时昂起头，打着响鼻，碌碡又滚动向前。“十哥，让我来吆，”柳成毓把白衬衫袖子往上撸了撸，从柳成灵手里接过持绳。“把里圈印快些，场心都空开了。麦草也碾柔穰了。”成灵给成毓安顿着。成毓“对”了一声。他把持绳盘短，走近套在里圈的四银蹄花马，抖了两下持绳，花马迈开大步把碌碡拉向外圈。柳养芝把空场心时挑出来碾净的麦草，又用木杈抖开踩麦草摞底。“八哥你吸旱烟，吆了一晌午牲畜，你太累了，快坐下休息。”成长边说边拽过小櫈子让成才坐在场边的大杏树底下，刚坐下又大又黄的成熟杏子就从杏上掉下来落在成才身边。成才顺手拾起几个，用放在水壶旁的毛巾揩了揩，一张口塞进嘴里。“嗯，这个树上的杏子还真甜。”
“六嫂，饭好了没有？”成长急切的问。
“正好叫吃饭哩。”巷道口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她中等身材，穿一件灰白色的西式翻领外衣，腰里绑了一条蓝色白花纹围裙，两条又粗又黑的短辫垂在双肩后，一双大而美丽的眼晴，象夜幕降临时苍穹上闪闪发光的明星，白俊的脸颊上泛起微笑。樱桃似的小嘴角两边有个深深的酒窝，显得灵巧又秀丽。她叫张玉玲，是柳成森的女人。她走近放凉水的小桌旁，用毛巾把桌子擦了擦，把热水瓶提起走下巷道。“八哥，快把岁大，岁大大招待到地坑院里吃饭，让我赶紧在麦垛旁抖下一场的麦。”成长说完又匆匆的摊场。
柳成长家的地坑院里，柳成景、柳成才招待着三位老人吃饭。他们是柳养芝，柳养兰，柳养蕤还有几个邻居。成长的妺妹成苗正用正方形的木盘端饭。灶屋内热气升腾，成长的母亲拉动风箱的呱嗒声，李芳子伸长胳膊从大锅里往面盆里捞面，张玉玲在小锅里舀汤，还时不时的问调料放的合适不合适？锅里往上弥漫的热气缭绕笼罩的人影模糊。
柳成权牵着他们家的大母牛，来到城长家的崖背上正向打麦场边走去，母牛戴着竹子编织的笼嘴，使役的套绳搭在牛背上，牛不肯向前走。不时的转回头向来路的方向哞——哞——的鸣，地坑院里柳成长家的牛犊也鸣叫起，崖背上柳成权牵的牛鸣叫的更紧了。哞——哞——成长看见，疾走过来从后面驱赶，“嘚”母牛受到惊吓往前紧走几步。柳成长从大哥手里接过牛缰绳，招待说:“大(堂)哥”，快下去吃饭我把牛拴在树上。他把牛牵向打麦场边的一棵树跟前，然后拴上牛缰绳。“大哥快下去吃饭呀！”“我刚吃过饭了”。“那你吸烟。”成长边说边给成权递过去一支“山丹花”牌香烟，成权接过烟用打火机点上。对成长说:“你快摊场去，看两场能碾完吗？”“能，这场也没有太多的麦，而且麦割的很老杆，碾不了几圈就是一遍。”成长边说边去摊场。母牛在树底下悠闲的咀嚼反刍着，偶尔抬蹄甩尾驱赶附在身上叮咬它的牛牤。成长:“你着碾净了没有？”成长从麦垛旁抖乱的麦子中走向碾过的麦草场里，顺手抓起一把麦草用手一捏说:“早净了，快把骡马套绳绁了，牵回去喂草。”“哦——”“哦——”随着这两声，两副碌碡都在场边停下。成钟和成毓都把自己家的骡马绁下来，“九哥，幺五哥，你们俩人能牵了四匹骡马吗？要是不行我给你们牵的往回送一下。”成长关切的问。“不用了，我们顺着麦茬地往回走，况且把两匹骡马用缰绳链在一起，就乘着走了。”“那你们把牲畜牵回去让我嫂子喂，你们俩快来吃饭，我就再不请了。”“对！”俩个牵骡马的人同时应了一声。成长把四匹骡马的套绳同时盘好，放在大杏树底下。
“碾净了没有岁叔？”成长正用木杈抖麦草见柳兴寿和几个邻居刚吃过饭，从自己家里走来，成长回答道:“净了，你们吃饭了吗？再歇会儿，我刚把碌碡绁了。”“这不正合适起场吗？还歇什么呀？”“对，刚是个茬系”其它几个人也说着。“真不好意思，我都没来得及亲自请你们，就来给我帮了这么大的忙，以后有啥忙我一定给你们帮。”柳成长感激地说。“远亲不如近邻，有忙就帮，有饭就吃，还客气啥呀！快，起场要紧，养芝爷快上麦草垛吧！”说完大伙儿一个跟着一个用木杈在打麦场里转着圈儿抖麦草，边抖边把麦草搭成堆，这时的打麦场里可热闹了。有用架子车拉麦草的，拿起扫帚扫颗粒的，还有用推耙推麦衣粒的，人说话声，推耗的呼隆声，扫唰啦唰啦的响声，交织在一起。“成长，麦堆子起在哪里？”成长扭头一看，成才正把麦堆向东面场边推，他赶紧跑到场房跟前说:“这里又高又不碍下一场碾麦，东面低顾不住雨水。”说完他用木杈一画了一个大圆圈。成长又转身向西面用推耙推麦衣粒。人多手稠，做活不愁。不大一会儿，打麦场里的碎麦草已拾完。大部分人用推耙推麦衣颗粒，扫帚扫麦衣，一霎时，碾麦场里尘雾弥漫。一场麦很快碾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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