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带有所谓的全球哲学的视野。这本书的信息量极为密集,内容非常广泛,它把所有哲学领域基本上都扫了一遍。
哲学的特点是什么?是在于它的批判性、思辨性和辩论性,它是要讲一些逻辑论证的,如果没有这些东西的话,这个哲学的味道就不行了。
我们为什么要学哲学?为了装有修养,如果周围的人不懂哲学,我懂哲学我就显得有修养。这种态度就类似于近代俄罗斯的宫廷里,大家都讲法语,你其实对法语没兴趣,但为了打入这个上流社会,就必须讲法语。
这是外在的要求,不是内在的精神要求。内在的精神要求是:我们有人生困惑,人生的本质该怎么过,怎样的人生才是一个美满的人生,大家普遍有这个困惑。
要回答这些问题,方式就有两种,一种是哲学的,一种是宗教的,哲学和宗教都能够给予这方面问题的解答,但哲学和宗教之间的区别是,宗教通过让你接受一个教义,你信了就可以,哲学不是。哲学和宗教本质区别是什么?它是理性的,它告诉你这样的生活是对的,然后告诉你,为什么我这样的生活方式是对的,请听我的论证,论证一、论证二、论证三。
把这句话记住,哲学要回答宗教的问题,方式是用律师打官司的态度,有信仰也要把信仰澄清个明白,这是哲学的态度。
人生要追求的是什么,是真善美。什么叫真?什么是善?什么是美啊?哲学家在这个问题上,所给出的答案是林林总总的。关于真的各种哲学证明,关于善的各种哲学证明,和关于美的各种哲学证明,那么,这三者就分别对应了哲学里面的真理论,或者说是认识论,以及哲学里面的伦理学,伦理学就是讨论善,以及哲学里面的美学,或者艺术哲学,这主要讨论美的本性。
追求真善美的是个体,个体就要落实到自我身上,自我是什么?追求真善美的主体是什么?是自我,但自我的本质是什么?自我到底是什么?这是个哲学问题,甚至有没有自我都是个哲学问题。
讨论完关于自我的人生问题以后,我们就要讨论自由了,如果有自我的话,那么自我在世界中的行动,到底是受到外来力量的影响决定的,还是你有自己为自己的人生筹划的能力,这个问题讨论以后我们再反观,我们一开始提出的那些人生哲学,或者说人生意义的终极关怀的问题,我们可能就会有更深一步的理解了。
哲学不会告诉大家任何一种既定的人生路径的选择的答案,它会告诉你有很多选择,但是,到底怎么选是你自己的事。
真善美的问题是最核心的哲学问题。
第一个大问题: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大家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为了啥?人生的根本的意义是什么?怎么活才让你觉得这一辈子过得有意思?你到底是为了自己的一个人的幸福呢?还是为了所有人的幸福呢?幸福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我们带着这样的眼光,来反观自己的生活,来反观别人的生活的话,你就会发现,不同的人,他的终极的生活目的是不同的。
罗伯特·所罗门罗列了他所观察到的美国人的不同的生活目的,第一条就是人生的终极意义是什么?为了孩子。
另外一种就是神或者上帝作为意义,凡是信教的人都会有这种观点,就是信了一个教了以后,神的旨意对你来说就是最重要的。
还有一种,就是将来生作为意义,听上去像是鲁迅先生写的祥林嫂,就是说我在此生,过得非常苦恼,但我不着急,我还有来生,我受的每一次的苦难,都是因为在来生投胎的时候,我能够获得更大的幸福。其实转世投胎又是一个跨文化都有的现象。总体上来说,咱们中华文明的主流是儒家文化,对于来生的看法是比较淡漠的,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中国人的建筑和洋人的建筑就有些不一样,我们不会像埃及人一样去造巨大的金字塔,并且用石头去做非常美丽的教堂。我们相信阴阳五行的变化,通过时间会自然地把很多事物消亡,消亡了也没什么了不起,重新造,所以,中国古代宫殿用什么东西?用木头,木头的好处是什么?体现了我们这样对于现世的重视,你这辈子有房子住就可以了,以后烂了重新再造。
还有一种观点,就是所谓的没有任何意义,法国思想家加缪,文学家加缪,就有一个很重要的隐喻叫“西西弗斯的神话”,就是一个神——西西弗斯,他推着一个石头,推到顶端,到了顶端又扑通,石头又掉下来了,然后再重新往上推,扑通又掉下来了,这就是西西弗斯的神话。如果我们的人生,都是一个循环往复的没意义的过程的话,这听上去是不是很悲催?这种对于人生的任何终极目的的,那种摧毁式的观点,其实就叫虚无主义。
还有一种态度是什么,就是人生它就是一个故事,或者说人生就是一部小说,这实际上是一种,很有趣的人生观点,你就是小说的主人公,你碰到的每一件事情,都可能是小说里面的一个剧情(马克思的每个人都是创作者又是剧中人)。从这样的角度去看待人生会有一种新的观点,这个观点是什么呢?是你对于你人生中碰到的顺境和逆境会有新的观点。如果你把你的人生,看成是一个戏剧的话,一方面你可以预见到人生中会发生什么事情,另外一方面,你也可以通过戏剧化的隐喻,来减轻某一些人生不幸对你的心灵的冲击。
另外还有一些对于人生的看法,比如,弗洛伊德主义者认为,人生的本质是一种疾病,有可能你在青少年时期,或者是童年时期,受到的一些心理压抑会一辈子地折磨你,所以人生的成长的过程是一种和疾病作斗争的过程,这当然是心理的疾病,然后得到了真正的心灵疾病的治疗,你的人生也就解脱了。
有人就认为人生的本质是一种欲望,是和欲望进行斗争的过程,叔本华也是认为这种观点,人生本质的这种无意义性,就在于任何一个欲望被满足以后,它会产生一个更大的虚无。为什么呢?人是一种得陇望蜀的动物,你得到了一个利益,你得到以后,前面得到的这个利益本身就被变成了一个泡沫,你会产生更大的欲望和更大的不满足感,由此陷入了某种空虚。于是有人也就认为,人生的意义在于怎么摆脱这样的循环往复的对于更大欲望的追求,这就走向了真正的一种精神上超脱的境界。
还有一些关于人生目的的观点,人生的目的就是为了追求荣誉,在学术界就体现为学术荣誉,比如说在军事界就体现为军事荣誉,一定要拿到国家的勋章等等,这也是很多人得以在这个世界上奋力前行的一个重要的精神动力,还有一些人,他认为人生的最终的目的就在于要获取知识,知识本身也是某种类似于财富一样的东西,好像能被我们拥有。
还有一种观点是把生活中的所有的关系,全部看成是投资关系,明显意义上的投资关系,当然就是你在股票、基金、房产上投钱。还有一种投资关系是什么,我们是在孩子上投钱,有人认为我为孩子归根结底也是一种投资,孩子将来出息了,以后就能回报他。有些人就把婚姻本身当成是一个巨大的风险投资。
所有的这些人生困惑背后,都牵涉到了非常复杂的哲学问题。
第二个大问题:什么是真?
①必然真理VS偶然真理
从哲学的角度上看,按照西方哲学的主流,它是把真理分为两类,一类是与经验相关的,偶然为真的真理,另外是一种先天为真的,必然为真的。比如,二加二等于四,这句话它是偶然为真的呢?还是必然为真的?那就是必然为真了。
什么叫必然真理?就是那些你挠破头都想不出有反例来攻击它的那些真理,它就是真的了,逻辑真理也是这方面的特点,比如说,逻辑上的同一律,张三就是张三,李四就是李四,那当然就是真的了。
这是一个我们得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基本的框架了,所以,这些数学和逻辑的问题,仍然是和我们发生关系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要识数,那么,另外一方面的真理是什么?是偶然真理和经验相关的真理,比如举个例子,当我们描述一个房间里面有五个人,这就是偶然为真的,凭什么一定是五个人?但是,对于那些偶然性的命题,如果被判定为真的话,你就要去追问,有没有可靠的证据链,有了这样的态度以后,你就可以防止被忽悠。
②先天知识VS后天知识
在哲学里面我们把这种仅仅通过数学和逻辑的推理,而获得的知识称之为“先天知识”。先天知识指的是什么呢?指的就是那些不用你通过经验观察的手段,就能够确定的真理,而把那些你要通过经验调查的手段而获得的那些真理,称之为“后天的知识”。
关于真理的本性,到底是什么?有几种不同的观点,这几种观点彼此之间是不相容的,每一种观点都认为自己是对的,并且试图要把对方给吃掉。
(1)第一种真理观:符合论
就是真理的本质、真理的本性乃在于符合,也就叫符合论的真理观。比如有一只猫,它坐在一个席子上,这是西方哲学很喜欢举的一个例子,主要是因为这句话用英文讲特别押韵,“The cat is on the mat”(猫在垫子上),这个猫它坐在这个席子上,这句话什么时候是真的呢?当且仅当的确有一只猫,它坐在席子上的时候,也就是,当你说这只猫在席子上的时候,我得去观察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中的确有一只猫在这个席子上,这是一种符合论的真理观。貌似非常符合直觉,但它也是有问题的,第一,先天真理,它和什么东西符合?比如,我说猫就是猫,狗就是狗,你这样就会碰到另外一个问题了,我就说麒麟就是麒麟,麒麟是我幻想出来的动物,你到什么地方去抱一个麒麟,然后说麒麟就是麒麟呢?但它是我胡诌的一个概念,麒麟它自己就是和自己同一的,这是一个逻辑上的规定,对不对。所以,逻辑意义上的那种必然的真理,用符合论怎么说明,这是个问题。这也就是说,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真理都要眼见为实。
第二个反驳的论证是什么?也就是说,The cat is on the mat,这个猫在席子上,但是这是个句子,这个句子的发音,或者它写出来的样子,它未必就是猫。比如,我把英文的猫写在黑板上,不像猫吧。好,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凭什么说这个猫和我看到的实际的那只猫咪,是符合的呢?它在哪方面符合呢?这个字和它都不像,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吧。什么叫符合,这件事你要进行定义的,符合论有没有资源来说明这一点,明明是不符合,为什么说这是符合,我觉得这是对符合论的,一个重大的挑战。
符合论还有第三个挑战,这个挑战是什么,你看到的那个事情难道就是世界本身吗?这个问题很麻烦,在符合论里面,你获得的所有的事实,都是通过你的感官获得的,它们有可能已经被系统给调包了,我们怎么样可以绕开感官,看到那个纯粹的外部事实呢?这是非常困难的,这就是对于符合论真理观的攻击。
(2)第二种真理观:融贯论
什么叫融贯论的真理观呢?也就是说,什么东西是真的,什么命题是真的,取决于这个命题和它前后左右命题之间的关系,如果这些关系在逻辑上是融贯的,换言之,这个逻辑关系是捋得顺的,那么,我说的就是真话。
符合论真理观,遭遇到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呢,就是所谓的先天真理没有办法被说明的问题,你说a=a和什么东西相互符合?他说不出来,融贯论的真理观能够说明,a=a首先它自我融贯,第二,它几乎是不可能和其他已知的命题产生逻辑矛盾,不管你相信什么,我现在加一个命题:麒麟就是麒麟。它不会和你已经有的信念产生矛盾。那么,我们前面批评符合论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呢?就是符合的意思是很含混的,比如,举一个例子,你说这个柜子高两米,实际上它高度是2.0001米,这个事实和这个命题的描述,是否符合呢?这就是个很困难的问题了,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融贯论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融贯论是把融贯当成是一个尺度性的概念,有些融贯论者,他认为一个命题和另外一个命题的符合程度,是可以用概率论来表达的,比如,举个例子,明天下雨还是不下雨,我不是很清楚,但我如果告诉你明天下雨的概率是51%,我至少给你一个答案了吧,所以,融贯论在这方面至少它表现要比符合论要好。
第三个问题,融贯论处理得更是得心应手了,符合论最大的问题,是赤裸裸的事实不存在,赤裸裸的事实必须要通过感知来表现,所以,符合论所说的事实在哪里,这个问题对融贯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相反,就等于给融贯论送风了。对,赤裸裸的事实不存在,能够呈现出来的都是感知,都是知觉命题,所以,你这样的一个信念系统的本身的合理性,就体现在你的命题知识,和你的这样的知觉知识之间的相互融贯,咱们可不关心外部世界发生了什么。
如果按照融贯论的讲法,我们有可能大家都生活在楚门的世界里,《楚门的世界》大家都知道,是美国的很著名的一个电影,男主人公叫楚门,实际上它是一个真人秀的节目,他生活在一个虚假的小镇里面,所有在小镇里面他遇到的人实际上都是演员,但是大家都弄得像真的一样,主人公所获得的所有的资讯,彼此之间都是融贯的。
如果大家一直生活在这个楚门的世界中,并且仅仅按照融贯论来指导你的生活的话,大家可能会被系统地欺骗,那么,我们怎么样清楚地知道,我们的确是生活在真实的世界中,而不是楚门的世界中呢,这就是个巨大的问题,电影《黑客帝国》讲的也是同样一个道理。
如果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都是某些邪恶的科学家通过操控我们的大脑,向我们的大脑皮层施加一些电刺激,让我们产生了一个虚假的景象,但这些虚假景象里面,所有的知觉和所有的语言汇报都是彼此融贯的话,我们又怎么知道,我们的确是这样的一个庞大的科学骗局的牺牲品呢?我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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