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我不过昨儿才说了给公子纳妾，这就有人等不及了？”平宁郡主坐在椅子上摇着团扇。
“奴婢只是陪公子下了几局棋而已。”
那个叫小玉的丫鬟跪在地上，虽低着头，却仍可看得出来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下棋？下棋轮的着你，元若贴身的小厮个个都多少懂得棋艺，身边又是从来不用女使伺候的，若不是你揣着些不该心思，硬凑上去，怎么会留了你大半夜？”
那丫鬟无可辩驳，又大概是因为没睡醒就被拉了来，发式疏松，衣衫慵懒，更显得妩媚多姿。
平宁郡主是最看不得女子这个样子的，无疑多添了几分怒火，索性站了起来:
“这院子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听好了，我儿子就算纳妾，也绝不会纳一个下人，但凡揣着这般多余心思的，都给我早早忘了罢，不要等到日后露出了马脚，闹得都不好看”
下面人全部噤若寒蝉，申氏自嫁过来，也还是第一次见平宁郡主如此发火，站在旁边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偏偏这时，齐衡回来了。
那丫鬟果真胆大，见了齐衡便开始哭拜
“公子替我做主，我说昨夜只是与公子下棋，可娘娘不信，非说我是有别的心思……”
“母亲这是做什么？”齐衡尚且穿着朝服，眼下情景实在是未曾预料到。
“元若倒问起我来了，我还要问你呢，我昨儿要你纳妾，你死活不肯，今儿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提纳妾还好，一提齐衡更加生气，
“母亲不要想什么就是什么，她所言句句是实情，母亲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
“李冲，”平宁郡主没理他，厉声问道“是这样吗？”
李冲忙“扑通”一声跪下，先点头连声说是，后又醒悟过来，说是自己棋艺不精再加上困得有些迷糊，才闹出了这事。
他不敢提及昨日齐衡和申氏闹别扭不肯回房的事情，渐渐前言不搭后语，愈发战战兢兢起来。
拿自己没办法，便要拿身边的人下手。这招数齐衡再熟悉不过，一手把李冲护在身后：
“我说没做什么，就是没做什么。怎么？母亲又要严刑逼供么？”
“便是没做什么，你贵为公子，留了丫鬟大半夜，就是不端之举。如今我不过要家法处置一个丫鬟，你就要护着，若要传出去更不一定传成什么样子，我们府里的颜面岂不是要丢尽了？！”
齐衡梗着脖子“便是丢人，今日我也不会叫母亲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冤枉好人，那传出去才是真的是丢人呢！”
郡主冷笑一声“这有什么，不懂规矩的，就该教训。即便是横着出去的，她也不是头一个了”
这话一出，那丫鬟不敢再抱屈，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被吓的，直接晕了过去。
齐衡也愣了愣，跪了下来“母亲怕是叫我气糊涂了，是儿子不对。”
申氏忙叫人把那晕倒的丫鬟搀了下去，斗胆过去打圆场，
“母亲也是信官人的，官人不过是昨日和我拌了几句嘴，故意拿那丫鬟和我置气呢”
“他哪里是和你置气，他那是和我置气呢”
平宁郡主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又见齐衡服了软，便垂下眼帘，声音也低了下来。
“官人已经知道错了，母亲万不必再因此动气了，这丫鬟既然已经吓晕，想也是个胆小的，会下棋倒是难得，要不以后就放我房里吧，我那儿就连秀竹也是笨的，日后也可陪我解解闷。”
申氏知道这母子俩的脾气，如今都在气头上，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平宁郡主知她是个无辜的，只是恨铁不成钢
“我见过的人比你们见过的多多了，若真是个狐媚子，你这和顺的性子是降不了她的，放你房里，日后不更是日日见到衡哥儿，顺了她的意？到时候她若再不安分真惹出祸端来，便又是我的不是了”
“母亲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们当然知道，您啊都是为了我们好。媳妇只是觉得，如今事情正当头，怕她心里不服，再闹个鱼死网破，这事就先放一放，便是降不了，日后打发了也好。”
平宁郡主本不想把事情闹大，更不想之前出了人命的事情再次公之于众，遂叹了口气起身:
“我老了，如今连自己院子里的丫头也处置不得了，随你们去吧。”
“秀竹，叫厨房嬷嬷端碗雪梨莲子汤来，再吩咐下去，中午做些消夏败火的荷叶鳝羹。”
申氏说着去扶平宁郡主，经过齐衡身边，本想用眼神安慰他一下，可他只顾去扶一直跪着的李冲，并没有抬头。
不知为什么，申氏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一些闲话，还有郡主亲口说的那句“横着出去的，也不是第一个了”。
顿时一股寒意涌上来。
“公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害您惹郡主娘娘生气，大娘子怕是也要误会您了”
李冲一边帮齐衡换掉官服，一边自责得都要哭了。
“我并没有故意和她置气，如今却闹得两面都不是人了”齐衡苦笑了下，“其实，我们之间，有很多事情，就从来没有说明白过。”
“那，那我去和大娘子解释，告诉她您昨天并没有……”
“不用，我自己会说清楚的。”齐衡拾起桌上的拜帖，
“他来干什么？”
盯着那帖子上面的署名，他终于知道那人的名字是哪几个字了。
午膳自然是索然无味。
齐衡食间本就不爱说话，平宁郡主火气还没消，更是一言不发，申氏心里烦躁怎么安置那个丫鬟，老国公爷从下面铺子回来，虽不知情，但见这情况也不敢多说什么。
如此冰冷的气氛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珍奇菜肴来清热避暑。
申氏和齐衡一前一后回了房，齐衡把那帖子递给申氏，申氏看完由惊喜转为不解。
于是齐衡照着帖子解释了一遍：“表哥说，多日不见，今日要来拜访。”
确实比帖子上简洁易懂，聊胜于无。
秀竹过来悄悄告诉申氏，小玉已经醒了，也吃了饭，现在关在房间里，问她怎么处置。
申氏于是又望向齐衡，齐衡拿本书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气氛直到罗昭临登门才被打破，只是二人都没想到，他第一次正式拜访，竟是来辞行的。
“表哥不是在这京城里开了铺子，是生意不好做吗？为何又要去南方呢？”
他直接说明来意，倒连叙旧的功夫都省去了，直接引来了申氏一大堆问题。
“珍儿多虑了，这做生意并难不倒我，只是我上次南下结识了不少朋友，如今那边的生意，要比咱们这边还要好做。再说，江南风景好，去过一次，就叫人还想再去的。”
“可是，那表哥什么时候回来呢？姨父年纪也大了，万一家里有什么事儿……”
罗昭临笑了笑，
“家里弟弟也与瑞儿差不多大了，已经能帮父亲料理事务，如今和璋大哥也回京了，便是我家出什么事，也不会不帮衬着些，我本来就不住在家里，缺我一人，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齐衡知他口中的弟弟是继母所生，但最后这话说得未免过于凉薄了些，他有心说安慰几句，可对于罗家的事情又实在了解得不多，也不知道该插些什么话。
再说，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申氏又劝了几句无果，最后只好含泪点点头，
“表哥此去必是早有谋划，既然如此，那就路上一定要好生保重，等到那边安顿下来，别忘了给我们报个平安。”
夫妇二人送罗昭临出来，到了国公府外，齐衡没有停下脚步。
“怎么？元若还有话要和我说？”
也许是因为还没想好回去怎么面对申氏，齐衡点了点头，
“既然表哥说，过几日启程时不愿人相送，那今日就提前为你践行吧”
罗昭临回头望了申氏一眼，她还站在门里，看不清脸上什么表情。
“无酒不成别，既然元若有兴致，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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