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在我三四岁的时候便去世了,所以我对于奶奶的记忆十分有限,但这些有限的记忆却让我铭记一生。
小时候父母因为外出务工便让奶奶照顾我。记得奶奶总是穿着一身蓝色的布衣服,黑布鞋。她个子不高不矮,皮肤很白,一头齐耳银发,耳朵两边别着黑色的卡子,右眼的白眼球凸出出来,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那时候的自己无忧无虑,每天早晨醒来太阳已经升的很高,温暖的阳光照射一地。奶奶在院里干活,弄柴火,提水,喂鸡……仿佛总有忙不完的事。桌子上放着奶奶给我留的饭,主食通常是奶奶烙的饼,饼薄薄的,又香又软,里面还有葱花。我狼吞虎咽的把饼吃完,和奶奶说要出去玩,奶奶让我喝完水再出去玩,我不等她说完便撒丫子跑出去了。
记忆中奶奶很少笑,也许是因为爷爷走的太早了,爷爷得了很重的病,爸爸骑着三轮车去了好几个医院都没有看好,最后没钱治病,只能回家休养。一天半夜我忽然醒来,看见大爷和四叔抬着爷爷去了一间老房子,爷爷直挺挺的躺木板上,一动不动。
我小时候爱哭,胆小,不让别人抱,别人要抱我我就哭,见到生人我就偷偷藏在奶奶身后,过一会儿再露出头看一眼陌生人。奶奶去哪都带着我,我不想走她就抱着我,也不嫌累。村里有唱戏的,奶奶带着我去看戏,我个头小,看不见,奶奶就让我骑在她脖子上。我看着黑压压的人群,舞台上的人唱着我不懂的声调,台下的人拍手叫好,我也高兴的手舞足蹈。
那时候奶奶总是用那种大盆和搓衣板洗衣服。衣服泡满一大盆,搓衣板立在大盆里。奶奶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拿起一件衣服放在搓衣板上,在衣服上面放点洗衣粉,左手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右手便搓起衣服来。中间换几次水,再用同样的方法洗。我看奶奶洗衣服辛苦,便自告奋勇地帮奶奶洗。我站起身来,用两只小手使劲的搓衣服。衣服好大啊,我累得气喘吁吁的,可衣服趴在那还是不动。奶奶看着我小脸红扑扑的样子笑了,亲亲我的小脸蛋。她把衣服洗完,拧干后一件件挂在一条很长的铁丝上。
听妈妈说我刚会说话的时候,有一天奶奶带着我出去玩,路边有几棵梨树,上面结了很多黄灿灿的梨,我高兴地指给奶奶看:“奶奶,大姨(大梨),大姨(大梨)。”
也许幼小的我多少给奶奶带来了一些快乐,也许我从小就不在爸妈身边,奶奶对我疼爱有加,大娘说她偏心眼,她也从来不争辩什么。
后来奶奶生病了。她病的很厉害,已经不能下地,听大人们商量说请一个先生到家里来。过了几天爸爸妈妈也从外地回来了,全家所有人都去三叔家了,大人们在奶奶床边围成一圈,先生给奶奶看病。我很好奇,想挤进去看看,但人太多,我就跑到院里和别的小孩玩。过了一会儿,一个姐姐出来找我,说奶奶叫我。我一进去就看见奶奶躺在床上,脸上插满了又长又细的针,鼻子上也有。我愣在那,心想奶奶脸上扎那么多针不疼吗,她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姑姑把手里的香蕉给我,说这是奶奶给我的。我接过香蕉,想走过去看看奶奶,但又出于胆小和莫名的恐惧没敢过去,直接出来了。
那时候家里很穷,香蕉属于奢侈品,连生病的奶奶都不舍得吃一口。
我在院里刚把香蕉吃完,就听见屋里突然爆发出大人们的一片痛哭声,那么伤心绝望,那么痛彻心扉,那么懊悔莫及。我也害怕起来,连忙跑到屋里,看着大人们一个个痛哭流涕,我也“哇”的一声哭了,喊着:“奶奶,奶奶……”可是奶奶再也听不到了。
爷爷去世后的第三年,奶奶走了。
奶奶,原谅不懂事的孙女在你临终前没能让你见最后一眼,成为我一生的遗憾。奶奶,自你走后再也没有人像你那样疼爱我,我多想一辈子呆在你的身边,永远长不大。奶奶,我经常在梦里梦到你,我在旁边玩耍,你在一边干活……
奶奶,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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