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18岁,她17岁。
他,来自西北偏远的小县城,父亲在机关上班,母亲是典型的家庭妇女。经济条件只够生活,经不起大风大浪。
她,同样来自那个偏远的小县城,父母都是农民。经济条件同样也不好。
小学、初中时期的他,本是学校的尖子生,同学们心中的榜样,考入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初次离家,他毫不意外的如同大多数青春期的孩子,被城市的灯红酒绿诱惑,学会了抽烟、喝酒,沉迷在网络游戏。
而比他低一届的她,虽以几分之差没有考入市里重点高中,但高中时的学习成绩同样一落千丈。
他复读了,她也复读了。之前从无任何交集的两个人,在一个补习班相遇了。他自恃来自重点高中心高气傲,她又安静不喜吭声。生活犹如平静的湖面,并未荡起半点涟漪。
那一年,他考入了一个二流本科院校,同样,她也考入了这所大学。不同的是,他是填报了志愿,而她,属于服从调配。更巧的是,学校随着录取通知书配发的电话卡,他的尾号是121,而她,则是122。
故事就是从大学报名的当天偶遇开始了。
他们虽然不是一个系,但同样来自那个小县城,莫名的情愫把他们连在了一起。军训的时候,他在队列里偷偷看她,以前没注意,原来她长得也挺好看的呀,他心里这样想。
而她,偶尔对那火辣辣的目光装作视而不见,心里却在砰砰直跳,偶尔会鼓足勇气,迎着那目光而去,然后脸色微红,迅速低下头去。
终于在军训第五天的晚上,他拨通了她的电话。她莫名惊诧:“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呀”她略带娇羞的说,“给你打电话不是很正常嘛,我们早都是同学了,就想问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他强装镇定,其实心里也很慌乱。
于是他们开始天天晚上都会打电话,大约持续了一个星期,那天晚上,女孩子突然问:“我们这样子算什么关系?”他心跳加速,不自觉的脸也红了,想解释,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你喜欢我吗?”见电话的那头没有反应,她又问到。
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喉咙里半天终于发出一个音符“嗯”,瞬间,他感觉浑身一轻,然后又如临大敌,心砰砰乱跳,期待着那个答案。
“我愿意”她轻轻又快速的说。好像一阵暖流从头流到脚,他的心里吃了蜜一样甜,有些许得意,更多的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一种感觉,朦朦胧胧的就像梦中摘的那朵花,明明就在手中,却很遥远的样子。
从此以后,早上她的宿舍楼下,会有他的身影,晚间校园的路灯下,时常见他们依在一起的背影。被窝里,他举着手机静静等着她的qq消息,总有说不完的话。
他第一次去牵他的手,彷徨而忐忑,在触碰到那双手的一瞬间,她迅速缩回去了,可是迟疑了一下,又伸出手来,抓住他的手,坚定而有力,虽然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那一刻,时间仿佛定格,她低头羞涩的微笑的画面,永远印在他的脑海中。或许是紧张,或许是如愿以偿,他竟然忘记了去感受牵起的这只手的温度。
少女坚定的态度,给了他莫大的鼓励,他开始习惯于牵着她的手,她也习惯了挽着他的胳膊,就像大多数的情侣一样,他们天天都腻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自习,一起逃课。
不同于那些单身第一次离家的同学,国庆节,他们俩相约都不回家。多么惬意的一个假期,他带着她,白天浪迹在学校周围的田野里,晚上流连在校园的操场上,手牵着手,就这样一圈又一圈的走,偶尔累了,她会轻轻的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他轻声问道:“累了吗?我送你回宿舍吧”。“不”她回答的又快又坚决:“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仿佛受到了鼓励,他突然想亲她一下。假如我亲她一下,她会是什么反应?他这样想着,心跳不自觉的加速了,靠在身上的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微微扬起头来看着他。
娇艳的红唇在路灯下越发诱人,终于他鼓足了勇气,低头向着她的嘴唇亲去。他明显能感觉的到她身躯微微的颤抖,当他闻到她嘴里的幽香时,他的鼻息变得很重,呼吸已经紊乱。
他的嘴唇终于碰到了她的嘴唇,软软的,糯糯的感觉,还有一股淡淡的甜丝丝的味道,他的身体颤抖的厉害,她生涩的回应着,紧紧抱着他的腰。他感觉腿在打颤,身体就快要失去平衡了。
他赶紧抬起头,不敢看向她的眼睛,偏过头,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努力使自己颤抖的身躯平静下来,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他故作镇定的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她没有回答,只是扬起头来,向着他的嘴唇亲了过来。
那天晚上时间过的好快,不知不觉就要熄灯了。他心无旁骛,一心只想送她安全回宿舍,而她,心里有点小涟漪,眼睛水汪汪的,有些期待,却又很踏实。
终于又快到了熄灯的时间,宿舍楼下,她抱着他,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说:我想和你搬出去,做饭给你吃”听到这句话,他先是一愣,然后心剧烈的跳了起来。只来得及回一个字“好”,宿管阿姨已经在喊着锁门了,她松开手,看了一眼他,迅速的跑向楼门。
他怅然若失,又特别激动,搬出去,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越想越激动,以至于看不见脚下的路,差点摔倒了,一路走一路憧憬,走到自己宿舍门口才发现门已经锁了,只好敲开了楼门,免不了被宿管阿姨一顿数落,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互道晚安之后,她内心忐忑,睡不着。而他,同样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同的是,她的心中,担忧中带着期待,他的心中,满满都是憧憬。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都起来很早,踏上租房子的路时,她又犹豫了,不敢去,他又免不了一番口舌。他们找了了一间房子,房子不大,房东是个挺和蔼的中年妇女,虽然房子条件一般,但他们两个都很满意。
租完房子,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要自己亲手做一顿饭吃了。可是房子里除了一张干床板,什么都没有,他们不得不去市里购买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她看上了一款最小的电饭锅,因为煮的饭只够两个人吃。她又挑了一块喜欢的布,让裁缝做成一套床单、被套。
他洗菜,她做饭。那天的晚饭,是他上大学以来吃的最多的一次,就在不到10平方的简陋房子里,他吃到了她特意做给他的第一顿饭。吃过饭,天渐渐变黑了,她说,我们住这万一有坏人怎么办,他听完半天也想不出来好办法,就一起回学校了。
时间不紧不慢的过着,他们变得不再拘束。那是个周末,雨一直下到晚上依然不见停,不得不住在这里了,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只是他们并没有突破最后的底线,因为他说,要把最美好的时刻留给新婚之夜,她听了,打心眼里感动。
故事到了这里,似乎发生了转折。她为了表达对他的爱,要亲手为他叠999颗星星,而他,却渐渐发现她不上进了,逃课、喝酒、上网,就像高中时候的自己。
学期末考试,她挂科两门,他开始向她讲述自己高中的生活,希望能改变她,静下心来学习,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拿出了装着999颗星星的玻璃瓶。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和他腻在,他也经常去尝试着让她努力学习,直到大二的一天,他突然发现她和以前与她有过暧昧关系的一个男孩子在联系,强烈的醋意冲昏了头脑,他冲到她的面前,但最终选择原谅。
她是一个不懂得拒绝的女孩,当他多次晚上打她电话占线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他向她提出了分手。她莫名的震惊,眼泪流了下来,他抬手想为她拭去泪水,手在空中悬了半天,终于一狠心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她的哭声。
这次恋爱的失败,深深伤害了他,他不再出门,待在宿舍玩游戏,大二一年挂科严重,已经到了辅导员给家里打电话的地步。一次,她在路里看到他迎面走来,心疼的厉害,原来离开了她,他过的这么差,她想抱住他,可他从来都装作没看见。
其实分手她过的也不好,她极力挽回这段感情,又带着报复他的心理,换了几个男朋友,终究心里面都是他的影子,整个人都有点魔怔。有一次,她精心化妆,挡住了他的去路要与他和好,他依然选择冷眼相对。
时间进入大三,他们好像突然都长大了,她报了考研班,努力学习,他也为了能拿到学位证认真上课。转眼大四毕业了,她考上了重点大学研究生,而他,顺利毕业,选择报考公务员,公务员考试的那天正好是她离校的日子,他放弃了考试,选择陪她一起回家,车上,两只手又牵在了一起。
她在省城读研,他在家准备事业单位招聘考试。她在省城的所见所闻,总要打电话来与他分享,而他总想着去省城找她。
毕业后的那年十一,他去车站接她。在宾馆的钟点房内,他和她有了第一次,虽然以失败告终。他窘迫的红着脸,而她一直细声安慰他。
十一假期匆匆而过,他去火车站送她,依依惜别,她流下了不舍的眼泪。她进入车站的那一刻,他声音哽咽,泪流满面。
过年还早,终于他忍不住要去省城找她。就住在她学校的地下廉价宾馆,虽然简陋,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重逢的喜悦。她天天陪着她,即使她的研究生导师警告也一个人悄悄承担。
他决定放弃考岗位,要留在省城。是觉得读完研究生的她不会再回那个偏远的小县城,还是觉得应该留在她身边永远陪着她,他和家里谈了很久,最终花钱托人找关系工作有了眉目。这一年过的很煎熬,但是结果他很满意。
毕业第二年七月,他在省城参加工作,而她,继续读研究生。虽然他因为工作原因经常在外地出差,但他们的日子依然过得甜蜜。
她面临毕业,悄悄背着他,放弃了上海一家单位的招聘邀请。他,悄悄的把他们俩的事情告诉家里,请家里帮忙找工作。越临近毕业,她心中越焦急,可从不向她说什么。有一天他突然告诉她,家里已经帮她找好了工作,与她专业无关。
能长久的在一起,他们皆大欢喜。因为她的工作不提供住宿,他们不得不到处租房子,搬了好几次家,他们终于住到了一起。房子不大,她收拾的很干净,床上铺着的是他们几年前一起买的那套床单被套,她给他做饭的锅,也是以前那只小小的只够煮两个人饭的锅。
原来她心里一直有他,原来他们的一切她都舍不得扔,于是他悄悄的拿出那个装着999颗星星的玻璃瓶放在床头。在这间房子里,他们经常憧憬以后的生活会有多美好。
时间慢慢流淌,他们尝试着买房,却因为没钱不得不放弃。没有任何过错,她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单位停职一个月。她一个人窝在房子哭了半个月,她受不了被这个城市抛弃的痛苦,她要分手,她要回家去舔舐伤口。而他,从不答应她分手的要求,紧紧抱住她,安慰她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终于到了不得不谈婚论嫁的年龄,房价如坐上火箭般往上涨,他微薄的工资还是买不起房子,她的家里坚决不同意。那天晚上,她哭了一夜,他没有流泪,心如刀割。终于还是要放弃了吗,他一直在问自己,也好,他爱着她,不就是为了给她想要的生活吗。
他们一夜都没有睡觉,前半夜已经说好了,分开后两个人好好的过日子,他抱着她,她缩在他的怀里,他哄着、劝着、安慰她以后一定要找一个爱她的人,她不听,一直在哭。后半夜,他心灰意冷,只剩下沉默,而她,只想用自己的身躯最后一次温暖他。
早上起来两个人眼睛都肿着,她习惯性的挽着他的胳膊,他送她去上班,公交车上两个人紧紧挨着,没说一句话。到了她单位门前,他抽出胳膊说:“以后一个人要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忽然坚定地、哽咽着说:“我们不分开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和你在一起,房子我们一起攒钱买”。
听完以后,他忽然伸出双手,紧紧拥住了她。她在他怀里哭出了声,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他扬起头来,远方的那轮红日正慢慢升起来。
那一年,他28岁,她2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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