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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式宠妈艺术#满英姑娘的梦话

#新中式宠妈艺术#满英姑娘的梦话

作者: 季成君 | 来源:发表于2018-05-02 10:20 被阅读0次
#新中式宠妈艺术#满英姑娘的梦话

还记得,初中的地理老师姓张,张扬的张,每次上课,她常常扯着一口乡音,从喉咙发出“啃”的一声,然后用别扭的普通话对我们讲:“好好记到!板块与板块相撞就会有山峰和峡谷……”

板块一撞?我想……那湖南和湖北大概也就是这么一撞,“嘭”的一声,让湘西的头顶撕裂了口子,不经意地生出了龙山这么个坑坑洼洼,精致却又破碎的琉璃瓦。

于是我的故乡——龙山就这么出来了,它密不透风地被夹在这缝隙之间,死板但又倔强地歪在了这一隅,像个流氓,固执地思考西边水田里的鸭,东边山坡上的牛,若非哪一个更野蛮的人过路并踢了它一脚,方才惊醒它的思考,不然它或许就会无终止地继续沉寂着,无聊着。

而从龙山向东去,有一条能够两辆大货车并行的水泥路,一路无需多加换行,只要沿着那蜿蜒曲折的水泥洼走到尽头,再小心地走下生满青荇的阶梯,便能在开满桃花的树下遇见一座小瓦房。破落却到底规矩。

房子右边零落地修着牛栏与猪廊,左边就长着一颗参天的李子树,将整个老房子严密地抱着,房子下面则是一片一片载着苦蒿的梯田,每每在大风的推搡中送来一阵阵药香,而门前便立着一口石缸,常年累月的养着扭动翻腾的小虫。

这家十八岁满英姑娘便蹲在这里,每日清早用力捶打着一件件爹娘弟弟的衣服。她不很胖,头是头脚是脚,一双眼睛像湖水,里面深深的,遇到太阳就闪光,只是常年吃不上油水,一头剪的齐齐的妹妹头疏疏拉拉,不很厚,但是个齐整的姑娘。

她边洗着衣服,边将落下的头发拂上去,偶尔也抬起头,视线将远处一片青山包裹,呆呆地似乎思考着什么。她很聪明,不呆,今年还读高二,成绩也是尖尖,虽然营养跟不上,但骨子好,她自己对明年有信心。

于是她每天早晚打猪草,放牛煮饭,然后听着肚子“咯咯”的打鼓使劲读书,几乎每个夜晚当她躺在单薄的破褥子里头时,除了听着隔壁牛身上的铃铛声,她都能昏昏沉沉地做着同一个梦。

终于她十九岁了,这最重要的一年要来了,她马上要进入高三,一个令她恐慌却激情昂扬的时段,她几乎加足了鸡血,也做好了该去哪里一展宏图的梦想,甚至当她看着书上一个个印刷的文字,她都能想象她的未来。

在绿瓦红灯的城市里穿上好衣服,直挺起腰杆,不用再醉心于牛鸣,耳边也没有蚊子“嗡嗡”,只用坐在大白墙里的软沙发里,敲几个字就是钞票。

今夜的蝈蝈蚱蜢在草里同往常一样叫着,满英放了晚学,在黑的不见五指的天色下走着,一面提防着蛇虫,一面也将牛顺便牵了回来。她熟练地摸着将牛绳捆在牛栏上,然后推开木门,却发现家里不再是忙碌的沉寂,爹娘都没有干活,只是一脸苦涩而欣然地坐着,似乎在等她。

这是一种安静的沉寂。

她还没坐下来,娘就忽然拉住她的手,颤巍巍地张开干涩的唇瓣,

“妹伢,你嫁不嫁人?”

满英的脑子“轰”了一下,她以为自己身上毛发直竖,但事实她只是抖了一下,她转头看向别处,看见角落那个老旧的热水壶,发觉自己的嘴竟被热水壶那个塞子塞住了,塞得紧紧的,就剩了个惊讶。她无意识地观望了一下无知的弟弟和吸着烟的爹,最后本能地摇摇头。

但她的生活不仅是读书和家务了。

之后的几天里,家里不常往来的姑姑婶婶陆续地串门,开头都一齐是一声柔软的“满英”,然后便开始对着沉寂的她好言歹话地都说同样的话,讲那个人是个工作的,讲他如何如何,又怎样厚道,讲她的现在,讲她的未来。

满英听着这千篇一律的话,虽然不尽明白,却清清楚楚地知道前方的路要改变了,毕竟无论他怎样不关她的事,她怎么不想理这桩事,可她怎样好家里就是没有钱,没有钱就是最好的理由。

满英姑娘看着她娘干枯的、满是泪水的侧脸,还有搂住她的,一双苍老无奈的臂膀,以及耳边懦弱而笃定的声音,

“他以后至少不会不要你。”

于是她也哭了,在家里那个小小的睡铺上抱着她娘哭,泪水打在衣服的补巴上,慢慢沁出一个深色的太阳。

不久后,她走出来,擦干泪水羞赧一般地点头,模糊地看着父辈们互拍肩膀,母辈们对她的怜笑。那时一整个瓦房舒开一口气,早早被牵回来的牛疲倦地晃动自己的身体,赶苍蝇,赶蚊子,脖上的铜铃也因此“哒啦哒啦”,风吹动刚洗的衣服,吹散了一朵小小的云,可天上颜色还是一样,什么都不变。

五岁的时候,我曾跟着她来到过这里——她从前的闺房,然后乐呵呵钻进土味厚重的被窝,每晚每晚倾听她曾听到的,却不是同一种的铃铛声。她抱着我在怀里,悄悄将我带进她的梦,她讲述她童年时吃鸡蛋的欣喜,放牛的见闻,还有在学校里不胜数的光辉事迹,似乎我并不是她的孩子,只是一个听书人。讲着讲着,她会短暂地凝望我的面容愣愣地思考我看不懂的事情,我害怕那样空灵的眼神,便每次都紧紧地搂住她,嬉嬉笑笑地问“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

她似乎不耐地回答我,后面就不再多说话,只是对我微微一笑,然后扯灭灯光,万籁俱寂。

后来我越来越少来到这里,她也不兴带我过来了,周围的事物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忙,在一次又一次的春去秋来后,我明白她彻底和深夜的牛铃,屋边的石缸、门前的药香,春来的野桃,秋来的李果走远。并在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不绝不息的另一个黄昏里,她猛地打开门窗,任飞雪濡湿我的双眼,在我没有回神和来得及哭泣的时候,她便倔强而决绝地带着她的骄傲和自由踏雪离去。

这像梦一样,她踩碎了十几年来爸爸给她的痛苦,也无视了周围人的鄙夷嘲讽,光秃秃的,坦荡荡的只剩了个背影。

我现在想起那坚强的背影,似乎还记得曾经她摇晃着我的手,问过我一个问题

“我也应该去得到幸福对吗?”

那时我懵懂地点头,想:谁不能,谁都能,这是老天赐给每一个人的权力。你走在风雪之中,没有人会正面拦你,你没有错。可权利与义务同生,摆脱就是另一种失去。

或许那个寒冷的黄昏,或许更早,我便失去了我的母亲,又或者是我的母亲,她失去我了。

满英姑娘呀,如何一般固执的峨眉呀,弯弯的像白月光,尖尖地像俏镰刀,在自己的群芳满英下,执一杯清水万艳同悲。

不为他人蹙,甘为已而悲。

我敬佩十八岁和十八年后的她。就算故乡我已经十年辞别,已经不知道是否还会在春天的时候开满漫山遍野的野桃花,或者长出青涩的酸李,但至少我避免它年老色衰的尴尬,它将永远定格在白天里盛世的繁华、夜里绵绵的牛铃声和满英姑娘的永远的梦话。

妈妈,我已经长大,我支持你的选择,可惜你的路上我再也走不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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