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县城西山中有坐庵堂,小小巧巧地隐在安山寺后山里。原本这庵堂只是些无家可归的老弱女子落脚的地方,倚靠着安山寺的庇护度日。
某日来了位二十多岁会医的女子,然后慈安庵悄然无声的就有了行医治病,妙手回春的名声。再后来,安山寺就搬到了南山。慈安庵成了慈安寺,寺里住着女尼,这后山的庵堂成了寺庙的禁地,等闲人不得入内。
关家就是那个时候搬来的,来时说是一族,也就二十来人,分了六七家,住在西山脚下。三五代后就成了当地的大族。
关家引人注目的不是家族繁盛,不是男丁众多。说起来,关家一脉总是一夫一妻的,而妻多生男儿。整个家族每一代也不过一两个女儿,所以姑奶奶在关家是稀罕的。
可这般稀少的女孩儿,每到十二三岁时又都进了慈安庵。若说去学医,又不见出来为人治病;若说去侍奉佛祖,寺里作主的还是常见的女尼、主持。这不免让外人对此议论不已,就是关家自家有不明就里的,也不免有些疑惑。
锦瑟年华春知处(一)这年四月底,是关家族长关云溪母亲七十大寿。关家大宅里,外院高朋满座,锣鼓喧天,觥筹交错;内院暗香盈袖,轻声笑语,其乐融融;后花园里也有各家的小姑娘在湖边戏嬉游玩。
十四五岁的,只有三五人,闲聚在水边观鱼赏景;刚留头的,七八个,奔于绿坡上放风筝;剩下的十二三岁的,有的在划船,有的在斗草,还有几个围在一起,对着一丛芍药、杜鹃在作画。
远处高坡白紫藤花架下,有个长亭,端坐着几位小女子。
其中一青衣垂髫小童直愣愣地盯着坐在她对面的小姑娘。那姑娘十一二岁,皮肤白皙,容貌清秀。只因她背靠着白紫萝,又穿着件嫩绿的长裙,正说得兴奋,使得脸上那双清澈的圆圆杏眼,像宝石一样闪烁,就显得格外的动人。
另外两人大一些,一个穿着新裁的红裙,一个却着半新不旧的淡粉蓝衣裙。两人也正凝神听着那绿衣姑娘说道:“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 青萝袅袅挂烟树。 青萝拂水花流影……世人也只称紫萝为青萝,却不晓得紫萝也有开白花的。”
“那素素姑姑,这白紫萝也是从慈安寺移来的吗?”青衣小童问道。
绿衣女子微微一顿,轻声应道:“妙姐儿,这是我家姑姑十年前带回的。”
锦瑟年华春知处(一)“你家姑姑,我娘见过的那位吗?”穿红衣的女子叫了起来,被身边的叫倩倩的女孩拉住了:“小声些,欣儿。”
那叫欣儿的不理睬她,仍然追问素素:“是不是我娘和倩倩娘认识的,你家祖母的小女儿。”
素素慢慢答道:“不错,就是我家小姑姑。”
“我娘说她也就我们这么大时,见过你小姑姑一面。说那时佩佩姑姑就长的像仙子一样,比俞家的大小姐还美三分。”欣喜的晓欣连连追问:“你可见过你姑姑,真的比俞紫睛还美?”
“我不记得了。”素素摇摇头。
“你姑姑后来再没回来吗?”倩倩也好奇地问道:“不是说要来见过你们两三次后才让进庵里吗?”
“我只见过两次姑祖母而已。”素素心中不愿多谈此事,她原本只因少有同龄玩伴,又看她们也喜诗词,才觉投缘。又因为和母亲在外匆匆见过她们一两面,以为是同道中人,哪知她们只是好奇庵堂之事。母亲本就告诫过她不可多话,而她自己知道的本就不多,又有什么说的呢。
这时妙姐儿插进话来:“素素姑姑,你过一两年就去庵里吗,我能和你一起去吗?我做你的小丫鬟,你带我去吧。”
锦瑟年华春知处(一)倩倩忙拉过妙姐儿,捂了她的嘴,抬眼去看素素。素素倒不甚在意,只笑着问她:“你为何想去?”
“我娘上回又病了一回。我听祖母和舅祖母、姨祖母说,马上又要到我爹的忌日,我娘又要病了。我听人说庵堂的大师比寺里的女尼还要厉害,可是只有你们关家人才能见庵堂里的大师。我就想跟着姑姑你去学医,好治我娘的病。”
倩倩听妙姐儿说什么“病了”、“忌日”,不好意思的对素素歉意一笑。素素爱怜的摸了摸妙姐儿的头,说:“我不能答应你。”
妙姐儿嘟着嘴,红了眼。素素又说:“你要问你母亲和祖母同不同意你去。若无关碍,我倒可去问问我姑祖母。”
倩倩在一旁听了大惊,忙说:“妙姐儿小孩脾气,胡说罢了,哪里值得一提。”
晓欣也想起她娘在家对着姑母——倩倩娘亲——说的婉惜关佩佩的话,连忙摆手说道:“去什么庵堂,就是素素,你也不要去的,庵里又苦,还不能回家来,连人都嫁不了,当个老姑娘,有什么意味!”
锦瑟年华春知处(一)素素一呆,倩倩急的要哭了,想着今儿不该听母亲的话来这关家。妙姐儿年龄小,不过一片孝心,也不算说错什么。可表妹心直口快,口无遮拦,说的什么话,真是大大得罪人了。若素素将这些说给她家人听,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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