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雪被踩踏后融化的很厉害,贴着南边的墙已经汇成了潺潺流淌的泥溪,贴着墙边缓缓的向着低处流去。
融暖的太阳照在北面的墙上,把灰色的沙石墙面照的发白。墙头那边是低矮的房子,有平房和瓦房,也有几间楼房,但在阳光的照射下有种灰沉沉的破败感,是弄堂里逼仄陈旧的房子。
“这两棵槐树不错。”宁沁伸手抚摸着槐树粗糙的枝干说。槐树上的雪已经落尽,春天的雪便是如此,借着入夜的北风凋零绽放,第二天太阳出来便会融化。
何况春天已经来了,刚才一路走来,在一处人家的院子里,宁沁看见杏树的枝头已经打起了花苞,她指给施思看,施思也看到了,她们还谈论了杏花是春天最早盛开的花朵,在叶芽还没长出来之前杏花就已经开始绽放,在经过一个冬天光秃秃而又变的有些油亮的树枝上,盛开时满目绯红挂满枝头,十分好看。杏花开过柳树才开始抽芽变绿,种在河边黄色的报春花也才开始盛放。
槐树的树皮有些苍老了,但被阳光直射后变得很温暖,用手触摸有种粗糙而温暖的厚重。
宁沁抬起头朝着槐树伸向天空的枝干望了一眼,看到了湛蓝天空下槐树苍劲繁盛的枝干,也看到了宁翧的手。
宁翧在她头顶的上方抚摸着槐树垂伸下来的枝干。然后抚摸他被阳光投在墙上的影子。他的手被遮在阴影里,手指顺着墙壁划过。
宁沁发现弟弟的手也很好看,修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显得秀气,像是一双弹钢琴的手。但实际上宁翧因为喜欢打架而在手背上留下了几道疤痕,弹钢琴画画这些适合男生的艺术特长他也根本不会,应该说也根本不感兴趣。
宁翧抬起头,目光掠过墙壁北面低矮的房脊看到了北边的山麓仍然覆盖着积雪。山峦处在阳光直射下的明亮和松涛与林木遮蔽的阴影中。因为下了春雪的原因,山上也停止了采矿声与炸石声,所以显得格外寂静。在远山之处松涛所簇笼的顶上,一座古塔耸立在庙宇的百折千檐之中。古塔微微翘起的檐角挂着铜铃,塔下是恢宏的庙宇。在远处,庙宇的檐宇遮蔽在绵延的松涛与林木之中显的绰约,似乎感受不到庙宇的恢宏。但是只要登上山去,游览了沿途风景,走近庙宇,进到正殿偏殿参拜过以后才能领略到庙宇的恢宏与壮伟。
宁翧以前跟同学去过几次,还记得第一次跟着父亲进去,在步入偏殿时被高耸而巨大的神像吓到了。所以从那以后他就对庙里的神像产生了一种抵触情绪。以至于后来他每次过去都只在庙里和塔上浏览,从不进到殿里参拜。相比于对殿里神像的参拜他也更喜欢登上砖木结构的古塔站在檐角饱览起伏的山峦和层林尽染的山麓,并且聆听塔角铜铃发出的清脆悦耳的声音。
想起铜铃清脆悦耳的声音宁翧又把目光投向了走在前面的施思。
“姐姐,我家就在前面。”肖海拎着重新买的炉子转身看着施思说。炉子是他们离开杂货铺以后到北街宁翧掏钱给他买的。但是对掏钱给他买炉子的宁翧肖海只害羞的表达了一声谢意。大概是有些害怕宁翧身上那种摄人的勇猛的气质。不过对于坚持送他们回家的施思他表达了更多的热情和谢意。“姐姐,到我家喝杯茶吧。我哥哥等一会就回来了。”肖海羞怯而充满期待的说。因为施思刚才说送他们回来的时候跟宁沁说过只送他们到家门口。
“我们家很破。”肖云抬起头羞怯的说。施思牵着她的手,她以种怯弱而又不敢拒绝的姿态让她牵着。不是不喜欢,而是怯生生的。对于哥哥邀请她们到家里来喝茶她也很害羞,因为家里破旧,所以流露出一种孩子纤细的感情,怕家里太破而被嫌弃,或是让送他们回来的客人觉得不舒服而显得不够热情。
“没关系的,等你长大以后把家里收拾一下就不破了。”施思抚摸一下她的头发说。
虽然没有妈妈打扮她,肖云的头发也剪的短的像个男孩子,脸上也灰扑扑的。但是施思还是能看出她长得非常可爱非常漂亮,而且有一双非常漂亮朦胧的眼睛。
肖云嗅到了施思手上的香味,感到她轻柔的触摸和温柔的亲和力,所以抬起头看了看她,用她朦胧忧郁的眼睛扫了她一下,又迅速害羞的躲开。
“你的眼睛真好看!”施思笑着对她说。
肖云羞怯的低下头去。
“姐姐,你才好看。”肖海转过脸来笑着说,咧起的嘴角和微微眯下的眼睛在他稚嫩俊秀的脸上勾勒出了非常可爱和活泼的笑靥。
“啊。”施思笑着回应。
宁沁走上前去抚摸他的头发道:“这小孩不得了呢,小小年纪嘴巴就这么甜这么会哄女孩子,长大以后不知道要哄多少女孩子。”
肖海红着脸道:“我说的是真话!姐姐,你也好看。”
“哈哈……”宁沁笑起来:“那是我好看,还是这个姐姐好看?”
肖海看看她们两个,笑了笑。
“谁好看?”
“都好看!”
“哇……好会说话!”宁沁咋咋呼呼的说。
“他怕不说你好看你别打他!”宁翧跟在后面笑着说,眼睛瞟着施思。
施思走在他的前面一点,所以他看到的是她的背影和一部分处在阴影中的侧脸,非常的柔美。
“就你话多!”宁沁转过脸来白了他一眼说,又撅嘴哼了一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宁翧十三岁吧,宁沁发现弟弟已经变成了一个可以让女孩子任性撒娇的男孩子。很帅气,也很可爱。所以虽然喜欢宁翧的女孩子很多,宁翧身边的女朋友也一直不断,但是作为姐姐,宁沁却一直保留着这份可以对他任性撒娇的权利。
宁翧笑着说:“人一小孩不好意思伤你,你就搁那使劲问,逼人家夸你好看。”
宁沁跳回来在他的胸口上打了一拳:“谁使劲问了?谁逼了?就你话怪多。不说话是不是怕施思把你当哑巴了?”
“是啊!”宁翧下意识的回答,说完愣了愣,瞅了施思一眼,有些尴尬。
槐树上的一片雪水落了下来,落在地上噼啪作响,像是早晨树上滴落的露水,或是雨水。
雪水跌落时宁翧宁沁还有施思都回头看了看。
宁沁的手搁在宁翧的肩膀上,宁翧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看了表妹一眼。
施思的目光扫过他身后槐树下雪水落在泥地上的新亮,然后移开了,没有看宁翧的脸,大概只是从他修长的腿上扫过。转过了脸去。
宁翧若有所失,以为表妹会看他的,所以才把胸口挺了挺,脸上的表情也调动出一种愉快认真的情绪。
“是啊!”他觉得虽然是他下意识回答,但却包含着他的恋意。
因为喜欢她,所以怕她把他当成哑巴吗?
这个问题很幼稚,而他却也幼稚的当了真!还因为表妹没有体味出其中的恋爱,给予表示而失落。他觉得自己也幼稚的可怜,所以他不禁摇着头笑了起来。
“你又傻乐什么?”宁沁问他。
宁翧高声念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着可以死,死可以生……”
施思转过脸来,柔美的侧颜遮在阴影中,墨石般的眸子被掠过发丝的阳光照的明亮,睫毛在阳光下剪出一道美丽的虚影。
她撩拨下耳边的头发,把发丝绕在耳后,将小巧玲珑的耳朵露了出来。
宁翧继续念道:“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也?必因荐枕而成亲,待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也。”
念完咧嘴笑了笑,垂下目光,而后又抬起头看着表妹,流露出在他身上难得一见的羞涩。
“天呐!施思,你快看,宁翧耳朵红了!”宁沁吆喝。
施思笑了笑。
宁翧在开心之余,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吼宁沁:“我哪有,你别乱说!”
“哈哈……难得一见。简直第八大奇迹,我弟弟也会脸红。”
“一边去,我是冻的!”宁翧说,用手搓了搓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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