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02晚餐

作者: 5c3c1513eb94 | 来源:发表于2019-07-30 20:40 被阅读2次

      雪一直在下着,伴着北风从昏黄的路灯下飘洒而过,像是飞舞的蝗虫,掠夺着裸露的土地把大地层层的覆盖起来。

      雪也已经积的很厚,每一脚踩下去都会没过脚踝陷到小腿处。很冷,很冰。

      肖楠在昏黄的路灯下沿着马路顶着风迎着雪裹着衣服倾斜着身体向着家里走去。

      一个人独行,在呼啸的狂风和纷飞的大雪中,在路灯的照耀下,大地白茫茫的一片,只有一个人,显得很孤单,很寂寞。

      脚下的雪被肖楠踩的嘎吱嘎吱的响,留下的脚印在他走开后不久就被不断落下的雪给覆盖了。肖楠加快了脚步,虽然不知道时间,但肖楠也感觉到天已经很晚了,街边的店铺有些已经熄了灯,有些还在雪夜中继续营业,透过纷落的大雪那些店铺的灯光也变得朦胧暗淡。弟弟妹妹在家里等他应该已经等的很急了。

      从二叔家到家里并不远,一个在这片街道的南边,一个在北边,平时步行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但是在风雪充斥的夜晚,在刺骨寒风的迎面吹袭下,肖楠走了加倍的时间,走了将近四十分钟才回到通往家里的那条横在风雪中的巷子。

      风雪在巷子里似乎变小了,不同于二叔家门外的那条南北朝向的巷子,总是加速着风雪吹袭逼迫着过往的人。这条巷子是东西朝向,所以风雪被北面的房子和院落遮挡住了,冰冷的狂风从巷子上方空旷的天空呼啸而过,卷动着伸出巷子高大的槐树枝桠,一路向着南方吹去。从冷风中剥脱出来的雪花便在巷子里舒缓的凋零,也渐渐的蓬松的铺满了巷子,盖了厚厚的一层。

      在走过一棵槐树的荫下肖楠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和被北风卷动箾打着发出碰撞声的槐树枝。冰凉的雪花舒缓的凋落在他扬起来的脸上,沾上他的睫毛、额前的碎发和俊秀的脸庞。

      听着槐树枝的碰撞声肖楠有些担心它会被北风折断。这棵苍老但却生机勃勃的老槐树在这条巷子里已经很多年了,每到春天都会开出馥郁清甜的槐花供给住在巷子里的人们绑着镰刀勾采。夏天也会洒下稠密的阴凉供人休憩。

      肖楠也是从小吃着它开出的槐树花长大的,对于长期处于饥谨物资匮乏状态下的肖楠来说,每年春天持续一周的槐树花的清香与甘甜让他记忆犹深,所以对于这棵苍老的大槐树,肖楠有着比巷子里其他人更加深刻和眷恋的感情。

      肖楠踏着雪走到贴着砖墙的槐树边伸手抚摸着它粗壮且粗糙的树干,默默的把自己的祈愿送给它,希望它也能和他一样,在这狂暴冰冷的风雪中艰难的伫立,默默的坚持下去。

      这个世界总是艰难和困苦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在困苦的生活中不断的坚持下去——

      “哥哥,哥哥回来了!”肖楠踏进院子的那一刻屋里的弟弟妹妹喊,一起跑到落满雪有些斑驳墙皮脱落的廊上高兴的看着他。

      弟弟妹妹也知道他今天会到二叔家去要钱,所以也很担心他,一直到现在见到他回来才觉得安心。

      “哥哥,你饿不饿?”肖楠走到台阶时肖海拉住他的手说。“黄生哥哥煮的火锅,好香。”

      肖海说完扬起消瘦而面黄的脸开心的笑了起来。

      原本应该被宠爱的年纪,应该莹润的脸颊和孩子天真快乐的目光,但因为长期持续性的缺乏成长所需的营养和关爱而显的饥肠辘辘,羸弱,面黄肌瘦。消瘦且凹陷的充满稚气的脸颊凸现的一双眼睛更加的大而明亮,在屋子里溢出的灯光的照耀下对桌子上的食物充满了期待。

      “饿了吧?”肖楠揉着弟弟的消瘦而稚气脸关怀的问。

      “饿了,肚子都咕咕叫了。”肖海仰着脸开心的说。

      “哥哥,你的手受伤了。”站在廊上的肖云眨着同样硕大明亮的眼睛惊呼,呆呆而恐惧的站立在墙边,盯着肖楠的手背看。

      肖楠手上的血迹已经干了,但却殷红的留在手背上,在白皙的皮肤的映衬下很显眼。

      “真的?哥哥!”肖海抓住哥哥的手紧张的说。“哥哥,他们打你了?”肖海仰起头眨巴着眼睛问,明亮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泪壳,使明亮的眼睛变得朦胧起来,满怀着委屈和对哥哥的心疼。“哥哥……”

      “不要哭,哥哥没有被打。哥哥怎么会被打?哥哥是不小心摔倒了。”肖楠捧着弟弟的脸抹着他的眼泪安慰的说。

      肖海和肖云都见过他被打,那种没有父母保护,相依为命,而又无力对抗别人的欺凌的那种委屈与无助,给他们幼小的心灵已经造成了很大的阴影,他们很怕哥哥再被欺负,也很怕哥哥被打,因为年龄幼小而无力分担这种被欺负和被逼迫的压力,但却能够感受到痛楚,所以他们只有哭,只有害怕,一直都小心翼翼生存着,不敢惹任何麻烦。

      “别哭!”肖楠把扑在身上抱着自己的弟弟抱起来擦掉他的眼泪说。

      弟弟十一岁,个子已经长得挺高了,但是很瘦,很轻。妹妹也是,灰扑扑的脸,呆呆的站在墙边小心而紧张的看着肖楠的手。

      肖楠跨上台阶时摸了摸她的头,冲她笑了笑,表示对她的宠爱和告诉她自己没事。但是肖云的眼睛依然盯着他的手,直到他弯腰抓了一把雪把手背上的血迹擦掉为止,让她看到伤口并不大,她才放心的转过了脸去。

      “喂,真摔假摔的?”黄生出来靠在门上问。“不会是被笑面虎和他家那两头狼给打了吧?”一双斜长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着肖楠,从他的脸扫到手上,盯着他的伤口看。

      “你以为是你啊?”肖楠漫不经心的回嘴。下意识的把手插进了兜里,但是在他从他身边走过时他的手被黄生拉出来看了看伤口,然后轻轻的丢开。

      “你要是被打了我再去打点酒庆祝庆祝去。怎么摔的?疼吗?”黄生从兜里摸出根烟点着了抽着说。

      “还行吧,冻的没感觉。”肖楠不认真的说,进了屋去。

      屋子里桌子上煮着火锅,电火锅的边上摆着芫荽,菠菜,蘑菇,和大白菜。从火锅冒出的热气中肖楠闻到了一股没扣住的肉的鲜香。肖楠掀开扣着的玻璃盖子看了一眼,在升腾而起的热气中一只被切碎的鸽子和许多个鱼丸躺在里面,冒着油花,汤色清亮。引的人肚子发饿。

      “黄生哥哥拿来了两只鸽子。”肖海凑到跟前说,望着锅里的肉直咽口水。

      “两只鸽子?”肖楠闻着浓厚的鲜香也忍不住咽口水,望向黄生。

      黄生一边抽烟一边解去腰上的围裙,漫不经心的说:“偷的,整天在院子里拉屎,一拉屎我妈就让我扫,烦死了。以后我全给偷出来鲜了。”说完看了肖楠一眼。

      肖楠进屋前掸掉了身上的雪,但还是有一些雪水在他的发梢融化,凝结成晶莹的水滴在眼前闪耀着,湿漉漉的碎发垂挂在额前,托显的他的脸更加的小和俊秀,有种青春少年摄人的俊美,像是小说与漫画里的美少年,消瘦,英俊,挺拔。

      肖楠笑了笑,扬起的嘴角脸在俊美的脸上勾勒出一个好看而温柔的弧度,伴随着屋里的灯光和他发梢上水滴闪烁的光芒,他的整张脸仿佛都有一种被笼罩在星光下的错觉。

      “啧啧……难得看见你笑。这两只鸽子真是偷的值了。”黄生啧着舌从口袋掏出根烟说,把烟点着叼在了嘴里。抽了一口,缓缓的吐出,在缓缓散去的烟雾中又看了肖楠一眼。肖楠发梢上的水珠已经被他用肖云递来的毛巾擦去了,所以丧失了那种满天星光笼罩的感觉。不过依然很俊美,俊美的让人情不自禁就想多看两眼,然后胡乱猜测:怎么会有人长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而且还是一个男孩子?

      黄生对男人没有兴趣,但也会忍不住因为肖楠的脸而多喜欢他一点,所以他对肖楠总是比对朋友和兄弟之间更多一点的关心与爱护。

      “吃吧,一会该煮烂了。你也饿了吧?”黄生解去腰间的围裙说,跟着一起坐下。

      肖楠给他的杯子里倒上酒,给自己的杯子也倒满,然后端起来敬黄生:“生哥,我敬你。”说完一仰头就全部喝了。

      “你慢点,又没人跟你抢。”黄生说,也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彼此再添上。

      屋外的风雪持续着,从屋外飘进了屋里,落在了门边的水泥地上。洞开的门,外面寒气袭人,更加托显的屋里的暖。从火锅里冒出的热气伴着菜香弥漫开来,熏染着四张因为食物而变的红润的脸。一个个大快朵颐的吃着。

      电火锅以及锅里的食材和桌子上的菜都是黄生带来的,因为下午变冷了,下了这场寒冷的春雪,他特意拿过来给肖楠兄妹补补身体。

      而对于黄生一直以来的帮助与照顾,肖楠也心存感激,所以在喝完两杯酒后他又倒了一杯端起来敬黄生。借着升腾而起的热气,弥漫的菜香酒香,在屋里简陋且十分穷困迁就的环境下,肖楠脸色酣红的站起来说:“生哥,这杯酒我再敬你,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说,但是你对我们兄妹的好,我心里有数。”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饮而尽。

      “还来?”黄生靠在椅子上面色酣红的说,也端起自己杯中的酒饮尽了。

      两个人都不太能喝,但是每一次在一起吃饭都会喝很多。总是肖楠敬着黄生,而黄生也毫不吝啬。

      屋子里除了这张桌子还有几把修葺过的椅子,有的断了腿,有的没了帮,都是肖楠用木头或是竹子自己修的。因为修时的年纪还小,所以做工很粗糙,看着别扭,不过结实。

      除了这几样家具,墙上还贴了几张画,是肖云用水彩笔画的荷花和小美人鱼,孤零零的贴在灰白污涂的墙上,像是补丁一样遮在墙壁上,却也更显穷困

      靠着门边有一只煤球炉子,现在已经熄灭了,这个炉子已经用了两年,换过一次炉胆,但是炉子外面的冰铁壳子生了锈,被锈迹腐蚀一点点的剥落,虽然用铁丝扎了但还是露出了里面的石棉。所以炉子也不保温了,每天早晨生着了,烧两块碳,到了下午它自己就灭了。

      “哥哥,炉子彻底坏了。今天烧水时茶炊都摔下来了。”肖海在火锅冒出的热气和食物的馨香中兴味盎然的看着哥哥和黄生说,瞅着门边的炉子。

      炉子像只风烛残年的老人,斜斜的立在门边,已经没有了温度,灰败的,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肖楠朝着门边看了一眼,又看看弟弟,知道那只炉子修也修不好了,就告诉他:“明天买一个新的吧。”

      肖海听了高兴的欢呼,转过脸去告诉肖云:“啊!有新炉子我们就能烤红薯了。”说完咧嘴一笑。

      肖云看着哥哥也笑。“炉胆还是好的。”肖云细心而小声的提醒。

      “那我们明天就把炉胆拆下来。”肖海夹了一个丸子咬了一半说,嘴巴因为嚼东西和说话而一凹一凸的。然后忽然嘻嘻的笑起来,感觉很开心。不知道哥哥是不是要来了钱?他身上这些天一直笼罩着的那种压力和不安没有了,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而他也因为哥哥变的轻松而跟着轻松了,加上今天黄生哥哥带来的好吃的,他们围坐在一起吃饭喝酒,他觉得很开心。

      “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他笑着对肖楠说。

      肖楠端着酒杯隔着桌子看着他,肖海肖云都很消瘦,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中,又因为一直容易受欺负而比其他孩子生活的要拘谨胆怯些,所以做什么都怯生生的,很少像今天这样撒娇。他想他一定是被自己的愉快所感染了。

      小孩子没有独立生活下去的能力,总是依靠父母或着兄长生活,自然而然的也就容易受到他们情绪的影响。他不安,他们便更加不安,他快乐,他们也更加快乐。

      “多吃点肉。”肖楠把火锅里的鸽子夹到弟弟妹妹的碗中说。

      “你也多吃点。”黄生把一只鸽子腿夹到了肖楠的碗里说。“你都瘦了!怎么样?钱要到了没?”

      “嗯,要到了。”肖楠拉开拉链把装在里面口袋的钱掏出来。

      厚厚的两沓钱,对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的弟弟妹妹来说很有冲击力。

      “哇啊……这么做钱!”弟妹惊呼,嘴巴张的圆圆的,眼睛也睁的很圆。“这有一百万吧?”

      肖楠笑了笑,手从桌子对面伸过来揉了揉弟弟的软发,告诉他:“没有那么多,但也有很多钱。”

      肖海扬起脸把头顶在哥哥的手心蹭了蹭,稚嫩俊秀的脸上充满笑意,咧着嘴,薄薄的嘴唇上闪着油光。弯着眼睛看着肖楠说:“哥哥,我是故意说的,嘻嘻。”

      “肖海今天撒起娇来了。”黄生看着肖海笑着说,帅气的脸上因为喝了好几杯酒而泛了红,露出几分酣态。看看肖海又看看旁边的肖云,笑着说:“我还从来没看过我们肖云小美女撒娇。”

      一句近乎玩笑的话,就已经让九岁的肖云害羞的红了脸。肖云慌张而怯畏的低下头,只留下一片翻起的孩子的娇羞的目光看了黄生一眼,然后用筷子静静的夹蔬菜吃,把碗里的肉夹给旁边的小哥哥。

      “我们肖云懂事,害羞。”肖楠说,也用手掌贴了贴妹妹的软发。肖云的头发因为没有母亲的打理所以剪的很短,短的像个男孩子。头发也是软软的。在哥哥的手掌贴上来时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害羞的垂下目光。

      在肖楠和黄生的眼中肖云羞怯的眼中有种与周围的环境和他们兄妹的命运所融合后呈现出来的忧伤,这种忧伤像深秋被铅云笼罩下的山峦与田野,湿润的,迷离的,蒙着一层雾气。很美,但很哀伤。

      肖楠知道这是他们兄妹长期处于饥谨与贫困中造成的。在世界上无所依附。他和肖海是男孩子,可以更加坚强的来抵御这种困苦。但是肖云是女孩子,心思更加细腻,身体也更加柔弱,所以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受到的伤害和影响也更加的深刻。因此形成了这样一种忧伤的气质,过早的就在她娇小柔弱的身体以及眼神中流露了出来。

      肖楠看着妹妹,被她眼神中那种胆怯忧伤的神态所吸引。关怀的看着她,却又无可奈何。失去父母以后的孩子成长都是不易的,作为哥哥,他能做到最好的程度也代替弥补不了失去父母的痛苦与缺憾。所以对于她身上以及神态中因环境而逐渐形成笼罩俞加明显的忧伤他无能为力。只能这样在微醉时以一种同样的神态感同身受的看着她。

      外面的雪还在飘着,不断的从门外的黑暗里飘进屋内笼罩在灯光中的地上,已经渐渐的积出了一片。

      肖楠转过脸来给黄生的杯子里倒满酒,随后起身走到门边抬起黄褐色的杨木门把它关上。原本是门衔活在门框和水泥地上的,但是因为时间太久,衔在地上的那截木头断了,使得门只能支立着,所以每次关都得肖楠去抬。

      “这门该换了。你这要有钱都得遭贼。”黄生说。

      肖楠带着酒醉后迷离的神态笑着说:“贼来了都得丢点钱给我吧。”

      说完两个人一阵狂笑。

      不过在肖楠笑时他还是听见外面的风小了些,那种一阵阵从天空从房顶上空掠过时发出的北风的咆哮与嘶吼声轻了很多,但是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关了门坐下接着吃,屋里因为门的关陇而变得温暖了许多,电火锅里翻滚的汤汁升腾起的热气和香气弥漫在整间屋子,灯光下开始有了一层迷蒙的雾气,伴着他们呼出的热气一起在充斥在屋子里。

      肖楠端起酒也给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然后端起来敬着黄生喝下去。

      “我二叔今天不知怎么了,是不是良心发现?居然给了我一万。”肖楠有些醉的说。

      借着屋子里的灯光和氤氲在灯光里的热气,黄生发现肖楠白皙俊秀的脸已经喝的很红了,明亮而坚毅的眸子此时也因为酒精的作用松弛了下来,流露出一种已在他眼中不常见的天真。一种从他小时候保留下来的,在他穿着蓝色海魂衫抱着杜鹃花枝从矿上坐在煤轨车下来时的天真与烂漫。如今已经很少能够见到了。

      黄生忍不住伸手拨开他额前散落着的碎发,用指腹轻轻点触了他白皙的额头,然后收回手,告诉他:“可能吧,良心发现。”随后移开了目光。

      这一句话很没要紧,如同他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他一样,平淡的毫无意义。但是在半醉时朦胧的神态与感情下黄生很想那么做,很想触摸肖楠一下,这种渴望比他此刻需要呼吸还要更加不容推移。于是他便这么做了。

      只是是轻轻的触摸一下,用手指拨开散在他额前的碎发轻触了他细嫩的皮肤,很轻,很随意,也很自然,就像晨雾中的一滴水落进了平静的湖面,轻轻的击破湖面激起了一纹忽略不计的涟漪。如此的自然而轻微,所以被触摸的肖楠以及触摸他的黄生并不知道这轻轻的触摸下的渴望是多么的强烈,强烈到非触摸不可。只是在亲密的关系的掩饰下已经发展成了自然而然的一个动作。还没有来得及犹豫和思索就已经付诸行动。

      肖楠没有说话,并没有觉得黄生这轻柔的触摸对他有什么影响或是在他们从小就建立的亲密的友谊中存在什么特殊的含义。

      他有些倦怠的靠在椅子上,含着笑意看着黄生,扬起的嘴角始终在脸上勾勒着一弯俊美的弧度,也把他俊美的脸称托的更加好看。

      黄生一边吃菜一边看着他,笑着往他的碗里夹菜,让他也接着吃。

      他的酒量比肖楠的好,所以还没有醉到肖楠这种迷朦的程度。

      肖楠正在陷入酒醉后的疏懒与疲倦之中。晚上去二叔家要钱时他把自己绷的太紧了,回来又迎着风雪走了很久。现在坐在家里喝了几杯酒又吃的半饱以后他的整个人和神经都松弛了下来所以才会觉得格外的疲惫,疲惫的在酒醉后有些神色迷离精神恍惚。

      “你笑什么?”黄生在给肖楠的碗里夹上菜时换来了他的一阵笑靥后问。

      “没什么。”肖楠回答,但又笑了笑。笑起来的程度与之前扬起嘴角的程度不同。而是更加爽朗的笑,仿佛有一片阳光从他的脸上拂过,让他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我没笑。”他摇了摇头说。

      黄生见他摇头否认时也是笑着的,便也跟着笑了起来:“还没笑。”也笑着说。

      肖海也跟着笑起来,感觉今天哥哥似乎格外的开心,他便也跟着开心起来。

      外面的雪在他们吃完以后又积厚了很多,之前肖楠回来时踩出的脚印已经被仍在飘落的雪花给覆盖上了。黄生用手里的电筒照着雪地,一团团从黑暗的天空飞舞而下的雪花落在了灯光照射下洁白的雪地上。

      “我一个人没事,你洗洗睡吧。”黄生打着手电筒踏进院子里的雪上说。

      肖楠跟着踏进雪里。飞舞的雪花便拂过他们的脸颊落在他们的肩膀上。

      “我送你,也醒醒酒。”肖楠说,两只手插在口袋里,踩着雪,和黄生肩并肩走出了院子。

      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松散的雪,被踩踏以后陷下去变的结实。如果仔细听,还能听见雪花落下时发出的细密而轻微的沙沙声。

      “风停了!”肖楠没有再听见风掠过的咆哮声而望着巷子上黑暗的苍穹说。这是他确定以后才说的话。

      黄生也抬起头,把手电筒光束投向头顶无尽的黑暗。在光束的照射下,飘零的雪花不断的从黑暗中凋零而下,落在他们的脸上,头发上,和肩膀上。

      “风停了,但是雪大了。”黄生说,感觉到雪花飘落在脸上的冰凉,便下意识的拂去落在肖楠头发和肩膀上的雪花。“你回吧,别感冒了。”

      肖楠望着前面的雪地笑了笑,在手电筒投射出的光束的边缘,一种朦胧微亮的阴影伴着他的笑容在他俊美柔和的脸上铺开。

      “没事,我没有那么娇气。”他说。弯起来的眼睛在他微笑时垂落眨动,他长长的睫毛便也在冰天雪地的户外,在朦胧微弱的一圈光芒里,伴着他呵出的热气,斜斜的拖出了两道与他五官在脸上拖出的其它虚影所融合后但更显梦幻生动的虚影。仿佛有两只蝴蝶落在了他的脸上。

      “手还疼不疼?”黄生问,在转脸看着他的时候伸出一只手到他的口袋里握住了他的那只受伤的手,轻轻的捏了捏。

      “不疼了,一点小伤。”肖楠说,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弯腰从地上抓了一把雪团成雪球丢在了漆黑的夜空中。

      黄生看着他,随着他扔出雪球的动作向着远方的黑暗看去。

      皮肤是有记忆的,刚才他握住肖楠手的那只手还存留着他手上的温度,即使他的手抽离了,热量随即在寒冷中散去,但是皮肤的记忆仍旧会将它存留于他的手上几秒,仿佛他的手还在。然后这种感觉才会慢慢的散去,丧失,归于现实,而丧失了这种温度和记忆的掌心则会变得更加的冷和空虚。

      黄生知道这样不对,但他想握着肖楠的手,让这种柔软的温度持续的停留在掌心,而不是这样只有寒气掠过和雪花飘落在上面的冰冷。

      “真是摔的?”他问,“我看着怎么不像!”说完手停在了半空,还想去握他的手。

      但是肖楠笑了笑,在转过来脸时眨了下眼睛,他蝶翅般的睫毛便又在朦胧的光影中于脸上闪动出了梦幻般的色彩。

      “不是。”他说,又弯腰抓了把雪团了个雪球扔在了前面的黑暗之中。“让肖文肖武扔砖给砸的。”说完他把手圈在嘴边朝着黑暗的天空大吼了两声。

      “啊……”

      声音洪亮,虽然他长得秀气俊美,但是嗓音也很低沉,久久的回荡在夜空之中。

      凋零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脸上,在他蝶翅般的睫毛被雪花触碰轻颤时,他很想闭上眼睛向着身后的雪地倒下去,让松散的雪地托着他睡上一夜,让不断凋零飘落的雪花慢慢的把他覆盖,他就在大雪中离去,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

      不过他不会这么做,这只是他想要弃世的一点念头。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许多事未做,还有很多未完成的责任,他有弟弟妹妹,即使再累他也要带着他们一起长大。

      “啊……”他朝着黑暗的天空又喊了一声,声音回荡在辽阔的天空和狭窄的巷子里,与物体撞击回声后显出一种特别的凄凉与孤寂。

      黄生看着他,把手电筒的光束对准他的脸,想看看他有没有在哭?他知道人在周围环境的影响下有时候会突然情绪崩溃大哭不止。他所认识的肖楠是个坚毅顽强的孩子,但是再坚强的孩子也会哭泣。

      所以他满怀关怀的把灯光投射在他的脸上。

      但是肖楠却在笑着,对着天空,脸上漾着一抹朦胧的酒醉后逐渐清醒迷离的笑靥,似乎正在渐渐从醉酒中醒来。

      “生哥,眼睛照花了。”他转过脸来说。

      黄生愣着。肖楠明亮清澈的眼底有一层晶莹的水光,在灯光的照射下闪耀着星空与钻石般的光泽。

      不断飘落凋零的雪花从他脸前滑过,雪花洁白的光泽,在他发稍融化后露珠般的光泽都与他眼中晶莹的光泽不相混淆。

      在灯光朦胧的辉映下肖楠的眼睛像是布满星辰的大海。

      黄生关上手电筒,将他与肖楠,将周围的一切都置身于飘雪与暗黑之中。然后上前一步抱住了他,将他消瘦淡薄的身体拥进怀里。

      “想哭就哭吧,不用不好意思。”黄生安慰说。

      肖楠闭上眼睛抱紧黄生壮实温暖的身体,感受着来自朋友的安慰。

      “没想哭。”肖楠说。

      但是雪从四周凋零飘落,于两个人旁边轻轻坠落。听着雪片打在身上的沙沙声,肖楠还是闭着眼睛舒了一口气,抱着黄生享受着他身上的温暖与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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