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护城河的那边有一片桃林，春天的时候会开满绯色的桃花，站在城墙或是北边的山上望过去，绯红一片，像是天上的云霞一般。
夏天那些桃子成熟时候，翻过铁栅栏进到桃林里偷桃子的事肖楠和黄生也干过。
现在那些桃树大概正在通过经脉从土中，从风和阳光中吸收营养，等待着天再暖和些开花结果。
想到那片桃林肖楠不禁又想起它春天时开花的情景，绯色的桃花比杏花李花开的都要晚些，是真正的开在春天和煦的阳光与暖风中。绯色鲜嫩的花瓣从粗糙的枝干间盛开出来，在和煦的晚风中轻轻浮动着。西边的天空与护城河里的水都映着彤红的晚霞，站在护城河畔的羊肠小道上回头望着夕照时的天空，灰色而巨大的青砖城墙挡住了一部分的夕照，使得城墙下的阴影显得怅然离所，仿佛萦绕着蚊蚋，而城墙外明艳的天空则更加显得动人了，连站在城墙上赏花，对着北边苍莽山峦的人的身影也显得格外不同了。
站在城墙上人的脸是看不清楚的，因为虽然接近黄昏，但夕照时的天空还是依然光彩夺目，那浮动着彩云，彤色，明亮，融化着色彩的天空把城墙上人的脸都遮蔽在了阴影中。只能看到那些人的身姿，或是背对着护城河赏看晚霞。或是看着城中的百宇千檐，弄堂巷子。或是凝望着山峦，欣赏着苍莽山色被夕照染红的姿态。或是居高临下的看着护城河边行走游玩的人，和对岸的桃花。
桃花的色彩虽然也娇俏妩媚，但终究无法与天空的色彩相媲美，所以赏桃花的人多半会沿着护城河边的羊肠小道前行，借着河水的倒影，赏看晚霞与桃林映在水中那虚实结合交相辉映的美雅精致。
现在离桃花盛开的时候还有几个星期时间，但在过城门时看见弟弟对瓮城里那只驮碑大石龟流露的好奇心时，肖楠还是在心里决定等到今年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带着弟弟妹妹过来看桃花。
“它要是活的就好了，我也能骑着它到水里玩，那捉鱼就快了。”肖海看着大石龟说，想去触摸，便伸手隔的很远在他的想象里触摸着大石龟。
“哥哥，要是活的就吃人了。”肖云小声而胆怯的提醒他。
“不会，乌龟是好的，不吃人。”肖海说。“鳄鱼是坏的，乌龟是好的。”
肖海肖云不常到这里来，所以对这里的一切都流露着孩子的好奇。
午后的阳光从城楼的檐宇上洒落进瓮城的青石地上，将青石照的发出油亮的光泽，一种经过数万次踩踏后所磨滑的莹润的光泽。虽然是处在阳光的斜照下，也经常被雨水所淋润，但是一块块的排列整齐的青石铺在脚下，与城门洞子里终年处于阴凉里的青石还是保持了同样的色泽与气息。历史的厚重，隽永，与清雅气息。
城门外有来来往往的行人与冒着烟的三轮车子驶进来，城里也不断的有人出去。阳光照在瓮城的城墙与城门边的青石板上。城墙的背阴处长了一些苔藓，墙根上还有些积雪未融尽。
走进城门，一股阴凉迎面压了过来。
“这里像山洞一样，下雨也淋不着。妹妹你看，这些石头就是从那边山上运过来的。”肖海指着北边的山峦对肖云说。
“肖海不是来过这吗？”看着那么好奇和兴奋的肖海黄生说，看了肖楠一眼。
肖楠摸了摸弟弟的头，“好久没来了。上次来是……前年了……”
肖楠苦涩的笑了笑，抚摸着弟弟头顶的手掌感觉到了他发丝里洇出的汗水。弟弟的脸也红扑扑的，额头和鼻尖上沁出了汗水，大概是走了这么远的路累了，所以才冒了汗。
“累不累？”肖楠问，看了身后的妹妹一眼。
妹妹瘦小的身影在城门洞子投进来的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的瘦小纤细，像是一棵婀娜的小柳树，还未长成。但却努力的跟着他们，尽量不落在后面。
“不累。”肖云回答，但因为走的太辛苦，回答的气息都有些不均匀了。
“累了歇一会吧。”肖楠说。
“来，我背你。”黄生亲切的笑着说，蹲在了城门口肖云的身前。肖云看看黄生宽厚的背和他衣服蓬松出来的几道折痕，也想伏上去让他背。但是哥哥一直叫他们自己的事自己做，所以即使腿很酸她还是小声的拒绝了。“不累，不要背。”就从他的身边绕了过去。
“呦……怎么？害羞啦？”黄生站起来弯腰凑着问。
肖云摇了摇头：“不累。”
“不累啊？没事，哥哥背你怕什么。来吧，一二三。”说完笑着把肖云扛起来放在了背上。
肖云吓的紧紧揪住他的衣服。
出了城门肖楠他们几个坐到了草坪中间的长椅上歇息。城墙上有些登高望远的人，护城河边也有人欣赏两岸风景。
“还去租个船吧？”黄生靠在椅子上说。
肖楠转头望着护城河里停泊的船只，犹豫了一下道：“就沿着河边拉吧。租个船没逮到鱼才丢人。”
“丢啥人！”黄生说，站起来去租船。
北边苍莽的山色倒映在护城河的河水中，山脚下立在阳光与夹道林木中的房子也映在水中。河面刮起了轻微的凉风，吹皱平静的水面，河边的趸船也随着波涛轻轻晃动着。
“等你们好久了！”看见他们走近张新从趸船的栏杆上回过头说。
张静也回过头来。
黄生毫无感情的扫了他们一眼，就到趸船的亭子边去跟船老板谈租船的事。
因为是冬天，游河的人少，所以河里的游船大多都没有租出去，都停泊在趸船的四周。
黄生要租水里的那条大船，就走到亭子的窗口边掏烟给里面的船老板抽。
“老板，生意兴隆。今怎么样？”
老板正在看报纸，看见他递过来的烟就抬头看看他，又看了看边上扛着渔网的肖楠，便知道他们又要租船去逮鱼。
“生意好。”船老板接过烟慢条斯理的说，摸了摸口袋，准备把烟点着。
“我来我来。”黄生说，嬉皮笑脸的打着了火，用手遮着风把火递了进去。
船老板凑上去把烟点着，然后就靠在椅子上把报纸翻了个面。
“那大船没人租吧？”黄生指了指河里的船问。
船老板抬了抬耷拉着的眼皮，一副不情愿的表情。
黄生和肖楠常租他的船下河捕鱼，因为认识，每次给的租金都很少，而且上来以后都能把船弄得一股鱼腥味。他不愿意租船给他们，但回回又架不住黄生的软磨硬泡。
黄生在他的眼里就是个玄皮脸的孩子，跟个街头的小混混差不了多少，只是还没到那种程度。有两回他不租船给他，他就乘他不注意自己拿苇杆勾了船划跑了，上来时又是一副嬉皮笑脸拿他没辄的样子，他也只好作罢。
“大船五十。”船老板抬眼看看他说。
“老顾客了，老规矩吧。”黄生笑着说。掏了三十块钱从窗口塞进去就跑到栏杆边拿苇杆子勾船。
“肖楠肖海上船，老板真仗义。”黄生拍着马屁说。
船老板坐在椅子上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说：“回来时给我两条鲤鱼。”
“好，你就等着吃鱼吧。”黄生笑着应。
因为船大，所以都上了船也不拥挤。肖楠和黄生立在船尾摇浆把船顺着河水向着西边划去。
张静和肖云怕水，上了船以后就坐在乌篷下的船舱里，只敢从船舱里悄悄的探出头来看着两岸的风景。
张新和肖海站在船头，张新拿着旋网问黄生他们什么时候停船？准备撒网捕鱼了。
黄生听了故意把船晃了晃，张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赶紧蹲了下来。
肖海也吓的嘻嘻笑着钻进了船舱里。
“好，你敢暗算我。你行。我原谅你这一次，算我还你的。”张新蹲在船头说。
“黄生你神经病啊！”张静在船舱里骂。
黄生笑了笑道：“再叫，再叫把你们子妹两都扔河里喂鱼去。”觉得很开心。站在船上摇着撸，迎着不断西落的太阳，把船往更开阔更荒凉的水域划去，看着眼前的长河圆日，枯苇荒蓼，让他有种春风又绿江南岸，钟山只隔数重山的抒情惬意。
北边的山麓远远相望，南边的城墙也渐渐偏了南去。船越往西，河水就越是开阔荒凉了。河面在掠过的风中闪耀着粼粼波光，风有些大有些冷，河边也开始有了芦苇荡，干枯的芦苇叶子在风中发出细碎的互相摩擦的响声。
“就从这开始吧。”肖楠说，把扛来的网抛进水里，把网上的拖绳拴在船尾的铁环上。摇着撸将船平稳而缓慢的向着前方划着。
黄生穿过船舱走到船头去拿张新的旋网抛撒进水里。
两岸是田野，破土而出的油菜和小麦装点着黑色的土地。田野的尽头，在目所能及处，在日暮中，半郭半隐间升腾着袅袅炊烟。
太阳悬挂在长河尽头，照耀着河水闪耀着粼粼波光，就像打上来的鱼的鳞光。
“哇，有鱼有鱼，快看快看。”看见撒进水里的网被拉近水面，趴在船舷上的张新指着水里不断的惊呼：“哇……”
黄生站在船头，黄色的外套紧紧贴着他强健的脊背，粗壮的小臂从撸起的袖子中裸露出来，上面的肌肉因他拉网的力量而轻微鼓动，小麦色的肌肤，与他白皙而帅气的脸庞有些不符。
“还真不少嘞，肖楠，第一网就收获颇丰。”他回头看着船位摇撸的肖楠，把旋网拉出水面说。
网里的鱼一离开水面就奋力挣扎起来，甩着尾，激起了很大的水声。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哇，第一网就五条，姐，第一网就五条鱼。我家的网好吧？不过你也厉害。”张新激动而兴奋的看着黄生说，跑进船舱里拿桶。
“你老实一会吧。”张静说，但也忍不住伸出头来看着倒进桶里的鱼。白花花的，几条大鲫鱼和一条小鲤鱼，鳞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
“这里可能是个鱼窝。”黄生理好了网对肖楠说。
肖楠道：“生哥，再撒一网。”
黄生应了一声用力一甩，手中的网便又撒了下去。
水流在芦苇荡处格外的清澈，大概芦苇荡遮挡住了水里的漂浮物。就像是海绵吸收了水里的脏东西。
虽然离芦苇荡还有一截，但是四周的水域已经十分干净了。
这一网拉上来有四条鱼，在网离水面还有一截的地方黄生就已经看到了鱼在网中翻动的鳞片。
“肖楠，猜猜几条？”在把网拉上来之前黄生回过头问。
“比上一网多吧。”肖楠回答。
黄生把网拉上来看了一眼。
“几条？”肖楠问。
“比上一网少一条。”黄生说，把鱼倒进桶里理好网又撒了下去。
连续撒了七八网，每网都有鱼。黄生也忍不住来了句：“我今天这运气是不是叫贼不走空。”惹的肖楠他们都笑起来。
“生哥，把拖网收了吧。”船越来越靠近芦苇荡时肖楠停下来说，因为拖网在靠近芦苇荡后就没法前行了。
“好，我来。”黄生应，把旋网收上来就穿过船舱去帮他，这一网也旋上来七八条鲫鱼。
“哇，真多，真多，发财了。”张新在船头拣着网里的鱼说。
“把网给理了。”黄生钻进船舱时撂下一句。
对于每网都能打上鱼来的黄生，张新比刚才多了几分崇拜，所以听了黄生的话后他答应的很爽快。
“好嘞，鱼鹰子，有事您吩咐，今天你老大。”张新看看黄生说，然后喊张静：“姐，姐，你过来帮我拎桶，我也撒一网试试。”
“你老实一会吧，我不去，我怕水。”张静看看外面说。
张静自从上了船就和肖云躲在船舱里，坐着一动未动。
黄生从船舱钻过去时拨了她一下，故意笑着责备：“也长点眼，碍手碍脚的，坐在这就是一尊菩萨。”
张静听了张张嘴，因为在船上，所以格外的胆小没底气，很怕黄生捉弄他，便什么也没说。
黄生见了更是故意在她鞋上踩了一脚，然后才钻过去。
“神经病，睁眼瞎。”张静小声的骂。
黄生听了含笑不语，从肖楠的手里接过一根绦绳使劲的把网往船边拉。
“哇，这么大的乌龟！”拉着拉着黄生故意说。网还在水的深处，只有绦绳在水中游走带起的丝丝波纹。
“乌龟在哪？”在船尾理网的张新问，钻进了船舱准备过来。
肖海也好奇的探出了头，下意识里以为瓮城里的那只驼碑的大石龟游了过来。“黄生哥哥，大乌龟呢？”
“你们听他瞎扯。”张静说，坐在船舱里从弧洞形的乌篷穿门里望着立在船头的黄生。
黄生没有回头，知道骗不到她，便含笑，一边跟肖楠拉网一边使劲的踩着船，把船晃了起来。
旁边的芦苇荡传来一阵阵的沙沙声，掠过水面的微风钻进了芦苇荡，吹拂着芦苇干枯而稠密的叶子，发出了婆娑的声响。
晃起来船舷激打着两边的河水也发出泼啦泼啦的水声。
肖海和张新在船舱里弯着腰，头撞在了苇篾编织的乌篷上。
“哎呦……哎呦……”
肖云紧紧的抓着船座，害怕的看着船的两侧，担心着水不要流了起来。
“你看坏的！”张静抓着屁股下面的座板冷梭的望着外面的黄生说。身体也随着船的晃动而晃动。“有本事把我们都晃到河里去呀。”
黄生一边拉网一边晃着船，扬着嘴角，斜长的凤眼中满含玩味。
“不用把你们都晃到河里去，把你晃下去就行。”他回过头说。
“你怎么那么坏？”张静骂了一句。“肖楠，你叫那神经病别晃了，水要进来了。”
肖楠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拍了下黄生的肩膀：“生哥，别闹了，等会真该翻船了。”
黄生朝他眨眨眼，腿上已经不使劲了，但是船因为惯性依然晃着。“肖楠，船要是翻了我救肖云，你救肖海，她姐俩就让搁水里游游泳吧。”说完回头问：“你泳衣带了没？”
“不要脸！”张静说。气的满脸通红。知道黄生不至于真把船给弄翻了，就是故意捉弄她，但还是生气。“说你幼稚都是夸你。”
“怎么？真想冬泳啊？”黄生又作势要晃。
肖楠拍了拍他：“生哥生哥，别闹了。网来了……”
拖网被他们从河底缓缓的拉了上来，渐渐在水中接近了船尾。深绿色的网，在清澈的水中仿佛透明。网里翻着数十条银色的鱼鳞。还有螃蟹，瓦片，与河底的水草。
“哇，不少不少，有几条大的。”看见网里的鱼黄生忍不住惊呼。
“生哥，有两条鲤鱼。”肖楠也忍不住高兴的说。
肖海与张新凑了过来，挤在船尾往水里看着。
网被拉近了船尾，肖楠和黄生使劲把它拖了上来。渔网带着河水的冰冷与腥味，还有满满的收获。
网里的鱼在脱离水面时激劲的游动着，甩着尾巴击打出了稠密而箾响的水花，听着仿佛一网打出了几百条几千条鱼。在午后阳光，在渔网里泛着银白色的鳞花。
“哇……这么多！”张新不禁惊呼，蹲到了船尾去捡鱼。
“还有大螃蟹。”肖海笑着对船舱里的妹妹说，也跟着蹲上船尾去捡鱼。
“把桶拎来！”黄生吩咐。黄色的衣袖卷的高高的，也蹲在船尾，把手伸到网里将掺在鱼里打上来的垃圾拣出来丢掉。
被扔出来的瓦片和石头落进水里发出‘嘭，嘭’的声响。
“生哥，仔细看了扔，别打上个古董让你给扔了。”肖楠一边收拾着拖网的绦绳一边笑着说。
黄生仰起头看看他，逆着光，眼睛被悬在天上的太阳照的有些花，视线里出现了红色与绿色的模糊后的斑点。“把你也扔下去，捞。”他笑着说，看着肖楠的脸也模糊了，他身上衣服的颜色也从鲜艳的水红变成了浓烈厚重的锈红色。
“唉，眼睛照花了。”他说，左右看看，把沾上水的手背在肖楠的裤子上抹了抹。
“咦……要脸吗？”肖楠说，轻轻的踢了他一脚。
黄生原本准备揉眼睛。见肖楠踹他就干脆抓起他的衣服揉了起来。“不要了，要脸干啥。”
“我靠……”
把鱼倒进桶里，一网就收获颇丰，装了有半桶。把拖网收拾好，肖楠摇着撸把船划进了芦苇荡里。
黄生和他一起站在船尾，摸了两根烟出来，自己点着，把另一支也点着，塞到了肖楠嘴里。
肖楠本身不抽烟，也不想学，如果是其他人递烟给他他绝对不会要。黄生是自己人。而且他陪黄生抽，也是怕他一个人抽烟寂寞。
“肖楠，你也抽烟？”看见肖楠含住了黄生递过去的烟，没有拒绝，张静忍不住问。
肖楠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仿佛被人发现了一件不好的事。他松开一只手把烟从嘴里取了下来，但是吸进去的烟雾还是随着呼吸从嘴巴缓慢的呼了出来，而且拿着香烟的手指也下意识的弹了弹烟灰，显示着他不止一次抽了。
“怎么？要你管？”肖楠没说话黄生说，猛吸了一大口烟，香烟都燃掉了小半截，然后对着船舱对着张静吹了过去。
张静从吹进来的烟雾中瞪黄生一眼，没理他。只看着肖楠。
肖楠在她眼里一直是一个坚强且有些害羞的男孩子，因为父母都不在了，过的一直都很不容易。在她的印象里他根本没有机会也不会沾染抽烟这种恶习。但没想到他也会抽，这让他一直在她心里干净纯洁的形象出现了一点点的小瑕疵。
“肖楠，好好的你学这个干什么？”
肖楠讪笑着，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回过头解释：“也没学，平时我也不抽，偶尔陪生哥抽一根，我看他一个人抽烟太寂寞。”
黄生看着肖楠，眼神中掠过一丝探究的吃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又看看张静，没好气道：“这要你管？你是他什么人？我靠。男人抽烟怎么了？”
张静说：“我就知道有你，再好的人也能被你给带坏了。”
黄生听了有些来火。但没发，只绛色着脸道：“他妈的要你管！我靠，你算哪根葱？我们拉屎你管不管？”
张静被黄生说的满脸通红，但却愠着脸鄙视的看着他。眼睛也因为愤怒而有些发红。
肖楠看看张静，觉得她大概快要哭了，就把香烟掐灭了扔河里，赔笑道：“好了好了，我本来也没瘾，不抽了，你们别吵了。”
黄生回头往河里看一眼，见落进水里的半截香烟随波逐流渐渐飘远显得特别孤单可怜。便莫名的觉得心里有些堵，比张静说他还堵。他忍了忍，最后实在没忍住，就回头问肖楠：“肖楠，你什么意思？”
肖楠笑道：“少抽一根，生哥，你也少抽一根吧。润润肺。”
要搁平时黄生也没什么，但今天他不知怎么了，就觉得心里有口气堵着，不发泄出来不痛快。便把手里的烟甩进水里道：“那他妈的就别抽了！他妈的以后都别抽了。”把一整包烟都掏出来扔进了水里，扔了很远，落到了远处的芦苇荡里。
香烟打着芦苇的叶子沙沙作响，芦苇的穗子随着微风摇曳。
肖楠看着他……
“他妈的以后都别抽了。”他又说；把口袋里的火机也扔了出去。
“生哥，你怎么了……”肖楠问。
黄生没理，弯腰从船舱钻了过去，站到了船头。
肖楠看看他，也没再说什么，怔了片刻然后接着摇起了橹。
芦苇的叶子擦着船的乌篷和舷帮，发出了细碎的，落雪般的声音。水道在一簇簇的芦苇荡里变的狭窄了，船舶便缓慢的穿行其间。
过了芦苇荡西边是更加开阔的水域，也更加的荒野。这条河从那里分叉了，一条宽阔的主干道继续流往西边，一条稍微窄一点的次干道迎着阳光向着西南边流去。那里的水流更平缓，水里的鱼也更多更大。
出了芦苇荡，离了一截，肖楠又把拖网撒了下去。肖海蹲在船尾帮他系绳子。
阳光洒在周围荡动的水面闪耀着粼粼波光。岸边也开始传来了河水拍岸的声响。
“哥哥，这里的水是不是特别深？都有海浪了。”肖海系好绳子看着河水在岸边溅起的水花问。
肖楠一边摇橹一边告诉他：“很深！水深的地方鱼才大。”
“那哥哥，有哲罗鲑吗？我同学说哲罗鲑能长到七米长，能把岸边的牛和马拖下去吃掉。”
“没有，我们这里没有这种鱼，我们这里最大的就是鲤鱼。生哥，撒一网吧。”肖楠朝着船头喊。
“是啊，鱼鹰子，撒一网吧。”张新也说。
黄生站在船头看着岸边的蓼花，看着远处的炊烟日暮，感觉眼前的景色很波澜壮阔，刚才心里堵的气便也消下了不少。这会听见肖楠叫他，他便笑道：“肖楠，我作了首诗，你听听怎么样？”
“念来听听。”肖楠说。
黄生扬手笑道：“粼光映枯蓼，日暮照苍黄，远处炊烟袅，乌篷赴渔场。”
“哈哈……好！太好了，应时应景。”肖楠笑着说，放下橹鼓起了掌。
“哦哦……”张新肖海也跟着鼓。
张静转过脸来抿着嘴笑了笑。
黄生扬起的手做了个收的动作：“行了，别夸我了。”自己也乐的露出了满口的白牙。“肖楠，我编个顺口溜还是可以的是吧？”
“必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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