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月令》上说:“季夏之月.日在柳.昏火中.旦奎中.其日丙丁.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虫羽.其音征.律中林钟.其数七.其味苦.其臭焦.其祀灶.祭先肺.温风始至.蟋蟀居壁.鹰乃学习.腐草为萤.”
上面讲夏季的最后一个月,星宿都各在什么时间处在什么位置、夏的五行、主宰之神,佐帝之神、应时的动物、相配的声音都是什么……这个月凉风开始到来、蟋蟀住在屋檐下、鹰开始学习搏击,腐草化作萤火虫。
关于萤火虫的记忆,是在遥远的小学生时代。暑假里早早就盼着黄昏的到来:迫不及待的催促晚饭、迫不及待的盼着天黑、迫不及待的拿上手电和小伙伴们结伴一起去小河里玩。
河边大石圆润光洁高高低低排列无序,每一块石面都温热,向外升腾散发太阳的温暖。月亮升在夜空中,照的河水闪闪发亮,一涌一涌的波浪像绸缎,绵延起伏在眼前。伙伴们排着队,站在最前的大石上,一个一个跳向河流的弯潭里,水花四溅,笑声满潭。
就在不经意间,偶尔一回头,就会看到一闪一闪一亮一亮的东西,飞在河流之上,又慢慢地越过河流,落入岸边的草丛里。
它们三五成群,或远或近、忽明忽暗盘旋留连。我们叫它萤火虫
沉不住气的小伙伴,呼喊着从河的这边游向河的那一边,涉水上岸去抓它们。经常是到了跟前亮光便没了,她在草丛里胡抡一番失望而归。
更多的时候,我看着它们轻盈盈的打着灯笼,有时候穿过桥洞,往下游飞远;有时候越飞越高,越过小河边那一棵野柿子树,继续往高处飞去,消失在茫茫的夜空中,不见了亮灯笼。
夜晚的庭院里也能看到它的影子,亮亮的小灯笼远远的从屋脊上空飞进院子来,院子里种着几棵大桐树,夜风袭来,桐树叶子哗啦啦响,它巡视一番,又提着灯笼,慢慢翻过屋脊飞走了。
我曾经捉住一只,将它腹部朝上,仔细看它究竟是怎样发光的。它却四爪乱动,挣扎弹乍,将腹尾卷起,突然散发出很奇怪的味道,我便将他放飞了。
后来年岁渐大,学业紧张,就不再去小河玩,以后的岁月里,便再也没有见到过萤火虫。
我问豆哥:找个地方看萤火虫吧,他说好。从大暑等到立秋,八月里秋风渐起,他说:首山的萤火虫有了,可以去看了。
等不到黄昏,下午早早就出发去首山。乾明寺在首山脚下,刚圆师父在寺里。
寺院进门的空地上,有人在拾掇芝麻,人形的芝麻杆排成整齐的两排。阶下是农田,田里还留着黑黑的芝麻茬梗子。
银杏树疏朗而高大,每一条枝上,都结了稠密的果子,沉甸甸的伸向地面,四面的枝干用四根红漆木柱子撑起。
空气很好,院子很宁静,坐在六角木凉亭里喝茶聊天,惬意的很。傍晚时分,从小院门口进来一位40岁左右,神情萧瑟的男子,他长着一头天然的卷发。
师父招呼他坐在身边尝茶,虬发人含胸缩背,期期艾艾。我仔细听了听,才听明白他表达的意思。无非是家庭不合,事业上不顺心,突然间对宗教有了浓厚的兴趣,想要深入了解学习。
师父陡然就直言而出:你这是不务正业嘛!好好的做你的生意,学念什么经?要是我们和尚不念经了,去做生意,那会行?都乱套了。
那人闻言惭愧,黯然地低下头。
亭外月季枝前的几棵鸡冠花开的红格艳艳,肥硕的花头折皱得百转千回,柔软如金丝绒缎。种子嵌在花冠下,将要成熟的样子。
寺里鸡冠花养的这样好看,不免就多看几眼。
萤火虫的夜屋顶上的瓦棱子欠缺雨水浇灌,干巴巴地杵在那里,檐下抄手游廊里,红漆柱子又相映映着红墙,旧旧气气的舒服。亭子对面的木架子修整完毕,还未栽上葡萄藤。我和那那承包了院中的蚊子,胳膊腿上赚了一堆鼓包,没忍住,七上八下地挠。
前面传来打板声,居士来请吃晚饭。
素什锦火锅很丰盛。此处省略一千字。
饭毕,师父召乎大家出去走走。
一行人沿着乡间小路走在暮霭里,路边树林子里蝉鸣声声,焦躁一阵,缓声一阵。路口一转,就到了上山的路。
虬发男紧跟着师父,问东问西。我们将他俩甩在身后。豆哥远远走在前面坡路上,果弟自言自语:萤火虫在哪呢?
那那的小脸在夜色中很模糊,头上扎的大丸子在眼前一高一低地耸动着。
山风吹来凉爽,秋意渐浓,站在半山上往远处看,山下的城里灯火辉煌,似是另外一个琉璃世界。
又转过一个弯道,从山沟里忽忽悠悠飘上来一团荧光,它缓缓的经过野草丛往路中间移动。
四个人顿时乍动起来,大家都欢笑着张着胳膊往前冲,豆哥一胳膊抡过去,亮光消失不见,他回过头高举着拳头看我们,得意极了。
那那跑到豆哥跟前,小心接过萤火虫,激动的不行,第一次亲眼看到萤火虫,想来也是很难得的事。
越往山上走,光团渐渐多了起来,三三两两的精灵们,提着灯,忽远忽近忽上忽下。它们都是很聪明的,我们奔跑着接近,也许是脚步声或者是气息惊动了它们,及至到跟前,光团就不见了,果弟乍着双手立在那里遗憾地说:它把灯关了。
远远的又从山崖上缓缓飘下来一盏灯,移动的速度非常慢,山崖下是一堆莫名的乱影,或许是野草,或许是乱石。
我和那那正要飞奔过去,果弟说:你俩别动,不能过去,那里不安全。
我看看那那,那那也看看我,决定听他的话,放弃了。
谁知道,我俩刚对视完,二百斤的果弟,扭动着矫健的身姿,三跑两跳,就窜到了崖下,一把就拿下了那只萤火虫,然后一个人站在那里嘿嘿笑。
这是一个聪明的、敏捷的胖子。
在路边捡到了一个珍贵的空塑料杯子,把捉到的萤火虫都放进去。这里的精灵个子都奇大有份量,从杯口往里面放的时候,感觉像是投掷了一颗星星一样,从杯底传来撞击声。
弯道回旋,走上去前面一片平坦,一边像是庄稼地,另一边像是荒草滩。
远处的前方停着一辆车,亮着红红的尾灯,我们走到跟前,灯熄了,从车上走下一位男子,手里好像提着一个正方形有些分量的布袋子,径直走向左边的田埂。
萤火虫在荒草滩上飞舞着,我们张望着光团顺着小土路往下走。偶尔一回头,看到那位男子,弯着腰立在田埂上,似乎是在挖土,苍茫的夜空映衬出他的剪影。
萤火虫引我们继续往坡下走,它们飞离荒草滩,在幽暗的树林子里,晃悠着,四下亮着荧光引诱着我们。
我往前又走了两步,果弟跟上来说:越是在野外,越要有定力。它们就是要引你去那里呢。
林子里传来三两声鸟兽的诡异叫声,让人内心里一阵阵发紧。看那萤火虫的光里,似乎也长出一只勾魂的手,向这边伸来……
我跟那那说,咱俩赶快跑吧。那那是个听话好孩子,我俩转身准备往大路上跑,果弟在后面紧声喊:等等我!等等我!
豆哥他们三人在大路上聊天,夜很黑,我们往回走,准备下山。
越往下走,萤火虫反而比来时多了些,不定从什么地方就飘到了眼前。大家仍是欢呼着没有战术、没有头绪的一顿胡抡乱拍,或许是它又关了灯或者是掉到了地上,黑夜重归平寂。
回到寺院,我们去拿东西,准备回城。师父和虬发男站在银杏树下继续说着话。
我们背上各自的包从银杏树后面绕过来,师父和虬发男坐在树下的台阶上,话还没有说完的样子。
果弟全程护着半杯子萤火虫,又细心地采了青草叶尖放杯子里供它们取食。
师父问:今天玩的高兴吗?
当然是很高兴。我们这样的年纪还有这说走就走、游山玩水、看萤火虫的心情,想来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应该会是很开心的。
萤火虫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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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月间,割了麦子之后的夜晚,天气躁热,屋外总有拿着蒲扇纳凉的人们。而就在小河边,菜园里的藤叶上,常见到的便是萤火虫了。一闪一闪,一明一灭。要么追着它跑,要么蹲下来抓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