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华
半夜两点钟,我盘坐在学校里的湖旁草地上,风,烈风,除了风,还是风。狂虐的风下,我手中的烟头在黑夜里格外猩红,右脚斜上方散落着无数烟头。天是晴的,有月亮,但周围仍很黑。芙蓉湖周围有很茂密的不知名的草,正随风摇曳,那么欢快。远处,是几幢教学楼,零星地有教室亮着灯,或许有人还在学习,又或许是情侣幽会,鬼知道呢。楼下是路灯,惨黄。看着那灯,我蓦然想到,是否我周围的所有光明,仅仅是被黑暗包被的一盏黄灯呢,不觉又自嘲。接着灯,便依稀看到几只白鹅靠着岸游过,脖子伸得笔直,动作一致,很威武,我咋一口烟,痴痴望着那鹅,生怕它们步入黑暗,再也看不见。
“你,还好吧?”
声音很脆,我被吓了一跳,连手上的烟都掉到那半枯的草地上。借着微微的月光,我向声源处看去,在我右边,半蹲着一个女孩,双手撑着膝盖,正朝左下望着我,她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清爽,说不上漂亮,但也不算丑,齐下巴的短发,双眼皮,小鼻子大嘴巴,眼睛很圆。没想我一时入了神,全然不知竟有个人走到我身旁。我回过神来,倾身捡起燃烧半截的烟,吹了下,又含在嘴里。
见我不回答,她也不动作,缓缓曲起腿坐到我旁边,手臂环着腿,眼睛盯着前方我扔下的烟头。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的,相信我。”她眼睛仍盯着前方。
“我知道,时间会抚平所有伤疤,尽管会留下结痂。”
她转头看着我:“那你还这样?抽这么多烟不难受吗。”
我沉默着,抽一口烟,待烟雾全部吐出,才缓缓道:“抽着抽着就不难受了。”
这会到她沉默了,她又去盯着前面那团烟头去看。
过了好一会,她才缓缓道“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样吗,大晚上不睡觉。”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睡。”
“工作啊,我刚下班。”说着她曲着的腿微向前伸,扯着上衣的下摆,看着我。
我才注意到,她穿着三口井(一家奶茶店)的工作服,红色的单调衣服左胸上印着三口井三个字。
“我头痛病发了,疼得睡不着。”我说道。这时我的烟燃尽了,我又从左边烟盒里抽出一根,左手遮着风,点了两三下才点着。
她一直看着我,不知道何时又恢复了那个双臂环腿的动作。像是明知故问,“吃药不管用吗。”
我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默默抽着烟。
“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便起身,身影逐渐没入黑暗,我不自觉盯着她的身影许久。
后来我才知道,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那晚回去大概是早上5点多钟了,昏昏沉沉的感觉就跟喝醉酒一般,淹没了疼痛,于是一直睡到第二天11点,早上的课也没去上,下午有节英语课。
教室里,课间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同桌也刚好打完游戏,他叫张龙,和我同一所高中考到同一所大学,自然在英语老师确定座位的时候坐到了一起。
“立博,期中考试高数考了多少分啊?”他染成黄色的短发梳向左侧。
“68,你呢。”
“哈哈,咱俩个位数一样,我18分。”他说得满不在乎。
“真的?你没骗我?”
“骗你干嘛。”
“那你就不怕挂科?”
“没事,期末好好考就对了。”
我不去理他,开始低头玩手机。
“立博啊,我这月又得吃土了。”这是他经常对我说的话。
“你又买了什么,这才半个月刚过一点啊。”
“也没啥,就买一双鞋子。”说着抬了抬脚。
我只认得那不太好看的白色鞋子是耐克的牌子。
“怎么样,今年刚出的空军一号,好看吧。”
“好看,好看。”我随意附和着。
“晚上去哪儿吃?”他又开了一局游戏。
“随便吧,能吃饱就行。”
“那我们去二期那边吃,听说那边有个天水人开的餐馆。”我们的家乡离天水很近。
“嗯。”
吃完饭天已经很黑了,由于昨晚头疼,耽搁了不少作业,舍友打游戏时,我补作业,舍友睡觉时,我写作业。午夜一点多钟,放下手中的笔,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忽然想去外面吹吹风,站在阳台上,将身体沉浸在风的洗礼中,不经意的一转头突然看到了综合楼的奶茶店,忽然又想起了昨晚那清丽女子的身影。
此刻的综合楼已经静悄悄的,不时远处有两声狗吠。我走进三口井那家奶茶店,果然,店里只有一个人,是昨晚那个梦一样的女子。
“欢迎光……咦,是你啊,要喝点什么。”她带着一顶红色的鸭舌帽,好像是与工作服配套的。
“烤奶加布丁。”我答道。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中伴随着机器打冰的声音。
“哎,说起来,你今天头不疼了吗。”说着她把装好的奶茶放在柜台上。
“不疼了,我这个病是隔一段时间才疼一次的。”
“哦,那你每天晚上都很晚睡觉吗。”
“没有,今晚是补作业。”
“干嘛要补,睡觉不好吗?”
“不补要挂科,好吗?”
“挂科不好吗?”她圆圆的眼睛盯着我。
“你想表达什么?”我也盯着她。
沉默了大概三秒多。
“八块钱,微信还是支付宝?”
“那你晚上干嘛工作,睡觉不好吗?”我反问她。
她却想都没想就答道,“没钱活不下去啊,你是不知道的,八块钱。”
月有华,水蕴钩,清清淡落,却看伊人醉千愁。
第二章 落情
接下来的几天,平平淡淡得上课,下课,有时上课上累了,便转头看看窗外,大多时候是能看到不知名的小鸟在古风建筑的屋基上,黑白相间的身子高高挺起,很轻盈地,迅疾地,一下子跳过来,一下子又跳过去,不时抖抖尾巴,在将视野横分为二的纯白色屋脊上,下面是密集有规律排列的红瓦,上面便是泛白的占点粉的天空,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有很奇妙的难以言说的满足感。而点缀生活的就是歌手队的训练了,因为元旦晚会将至,文艺中心的每个队都紧打紧得训练,有时候会很晚,直到十一二点。
“你那个调再起高点,啊~~啊~~”高鑫皱着眉对我说,他是歌手队的队长,“就是这样,你试试。”
“像天空一样自由~~”
“不是不是,还是不够,高一点不会吗”他的语气中有一丝无奈。
“好的。”
说完他就去教王思美了。我总感觉这个平易近人的学长教王思美比教我的时笑容更多一些。
“嗯,很不错,‘的’和‘爱’之间的衔接更圆润一点就更好了。”
“嗯嗯,好的”王思美眉毛往上提,点点头,这样提眉毛的表情我见得实在是太多了,这样一来便可以使自己眼睛更大一些,眉毛更平一些,这是我很久以前看镜子时就发现的。
高鑫和王思美不时传来说笑的声音,旁边是深情练歌的江茜,不同于王思美的披肩发,她的头发一看就知道每天要收拾很长时间,编着的四五绺辫子和散发用发箍扎到一起,两边侧脸又垂下散发,眼影和眼影下的粉底比王思美都重,她或许是真的很喜欢唱歌,就连我们训练之余休息的时间她大多都在唱,甚至有好几次上课的路上我遇见她唱着歌,不是那种哼唱,是那种别人都能听见的唱。
但我向来敏感,我能注意到江茜时常会有目光瞥向高鑫,没错,高鑫确实很帅,听说学习也好,还是歌手队队长,让这位对人生和美有独特追求的女孩青睐也就不奇怪了。
“大家都练得怎样了啊。”队长说话了。
大家一片附和。
“哈哈,其实应该大家都会了吧。”王思美看起来总是很自信。
“那就先休息吧,待会我们再练。”队长又向还在唱歌的将江茜招呼下,“别那么认真了,过来休息会吧。”
江茜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一份矜持伴着高雅。“不用了。”
训练结束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刚出训练室的门,寒风便吹得我打了个寒颤,温室中的我们全然不知外面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厦门的冬天是很少下雨的,从我来这上大学就只遇到过一次,因此我对下雨是怀一份欢喜的,蒙蒙的天空慈祥得倾洒下这斜丝,伴着树摇动的欢喜,我忍不住就这样投身进了雨的世界中,尽管我书包中是常备着伞的,但我就这样抬头,仰望,任由这美丽的雨,这圣洁的雨,轻轻滋润我的脸庞,然后慢慢闭眼,仅剩呼吸……
终究是要撑起伞的,走在青砖铺成的路上,路的左边是成林的树,路的右边是贴着宣传画的墙,树林不密,但给人难得的幽静,围墙不高,却给人难得的安全感。再走一段便是拱桥,是我家乡没有的东西,桥下是湖,在雨下更显深沉。嗯?我突然看到在前方拐角处的教学楼下蹲坐着一个身影,双手捧着手机,借着手机的光看清她的脸,标志性的圆眼睛,齐下巴的短发,可不正是那个奶茶店的女孩,再仔细一看,红色的工作服,无疑便是她了,忽而有一股悸动,我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慢慢得走近,她抬头,目光相对。
“真巧,这是要回宿舍吗?”她先说话。
“对啊,你坐在这干嘛。”
“我避避雨。”
“你晚上不是要上班吗,应该快了吧。“
“11点上班,不急。”
“我伞大,要不一起走吧。“
她注视了我片刻,答应一声,起身钻进伞里。
于是在一个充斥着丁香气息的雨夜,静谧的雨,可能我们都不愿打破这份静谧,我不时注视着她的侧颜,发现她的目光一直平视前方,应该是在想什么东西。
到了那个路口,被雨的气息渲染,我开口:“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眨巴下眼睛,眼睛里有奇异的光芒。“雪若语。”又顿了一下,“你呢?”
“王立博。”我随即道:“要不留个电话吧。”
她报了一串数字,我记在手机里。随即她道声拜拜。
“呃,还在下雨,要不伞你拿着吧。这离你那店还很远。”
“不用。”说完她就钻出伞迈出了步子,我望着她,直到那清瘦背影慢慢消失在雨中。
我才发现,我的脑袋一片空明,那个叫若语的女子走后,我又站在那站了很久,好像是想了很多东西,但随即又被雨冲刷得干干净净,像鸡毛掸过窗台,不留灰尘。
几番浅雨,恰若芳雪,飘落少年心情。
第三章 酒
第二天,拿着那电话号码加了她的微信,整个一天却不断揣摩,到底该不该发个消息。
终于,晚上,我还是去了奶茶店。
若语趴在货台看着门外,因此她也第一时间看到了我。
“你来了啊?”像是早就知道我会来。
“嗯,我要烤奶加布丁。“
我仔细看着她的动作,干练而不失优雅。她也专注得忙着她手里的活,一点也不分心。直到她把奶茶递给我。
“八块”
我坐下来,捧着奶茶玩手机,有一句没一句得跟她搭话。由于已经很晚了,很少有人进来买奶茶,我一点都不困,直到凌晨两点钟。
“你两点下班吗?”我看她收拾东西。
“嗯。”她迟疑了下,“要不要陪我去喝酒。”
“嗯?”这倒让我吃了一惊,“怎么会突然要喝酒?”
“就问你去不去?”
“走吧。”
出了学校门,肆虐的狂风更猛烈了,零散的小吃摊在吆喝着,不多的行人匆匆走着,不时有汽车飞驰而过。我和若语走在路上,像小船飘在海上。
“就这家吧。“她停在一家小饭店门口。我陪着她走进去。
刚进去便听见中年妇女喊声:“哟,你来了啊,这会不要再睡在店里了,我三点就走了。“
我心中翻起千层浪。
“老样子吧,记账。“若语淡淡回答,随即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我也只得陪着她坐下。
深夜的小饭店自然是只有我和若语两个人。店内的黄灯照得周围都是昏沉沉,照在若语的脸上便使得那灵性的大眼睛都失去了光彩。门外的黑暗似乎蠢蠢欲动,一不小心就会冲进门吞噬我们。
不一会老板娘就送上了一打啤酒和一些烧烤。
她给两个杯子都倒满了酒,我俩一饮而尽。
“我很累,你可能能懂我吧。”她直勾勾盯住我。
我知道她有故事,但我也知道,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
“你不是说没有过不去的坎吗?”
“坎过得去,但总归是有些累的。”
“那就休息会,在坎里休息会。”
“休息是好,可一不小心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没再说话,只盯着她,她不在意我的目光,接着给两个杯子又倒满了酒。
我注意到,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飘渺,声音也好像小了:“谢谢你能来陪我喝酒。”
“没事。”
“这个很好吃的,你尝尝。”
我接过一串烤土豆片,却猛然瞥见她的脸颊上已然挂着两行清泪。
“你怎么哭了?“说着就要给她抽纸巾。
只见她两把手擦干脸上的泪,对我笑着:“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哭呢。”
随即渐渐得,向上弯的嘴角慢慢变平,又一发不可收拾得朝下弯去,牙齿猛然咬紧下嘴唇,两只圆眼睛一瞬间喷涌出泪水,“哇”,她把头埋在桌子上开始大哭,身子不断颤抖,“啊”,哭声嘶吼着。我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不知所措,下意识得转头看见柜台上原本手肘撑着头昏昏欲睡的老板娘被吓得一个激灵,看清场景后叹口气摇摇头转头看向窗外。
我慢慢收回伸出的手,看着那趴在桌子上不断颤抖的女人,我突然好想抱住她,紧紧抱住,用我的胸膛给她依偎,可我终究是没有,终究也只是一动不动得看着她。
慢慢得,她的哭声小了下去,待的哭声消停后,她抬起头,脸上全是泪水,甚至连手臂上的衣服都湿了,鼻尖还有些许鼻涕,她扯了几张纸巾擤鼻涕,擦眼泪。
我看着她:“哭出来就好多了吧。”
“嗯嗯,没事了。”说着还朝我一笑,那一笑竟有芙蓉出水的味道。
“怎么突然会哭呢。”我确实很好奇这姑娘的故事。
“没事没事,喝酒。”她笑着,显然不想说。
“你这么晚,家人不管吗?”
“我是个孤儿,哪儿有什么家人。”她说得好像满不在乎。
我这时候头里面已经轻飘飘的,但仍是有些许吃惊的。
“那你是怎么来这儿工作的啊?”
…………
终得伊人憔悴,慕血成海,浩渺烟波。
第四章 君最烙
朦胧得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一片灰墙,这是一间狭小的屋子,墙角放着煤气罐连着锅灶,锅灶是用看起来一不小心就要塌的木桌子撑起来的,上面的窗子可以明显得看到窗外的景色,这让我马上意识到这里应该是学校旁新建的那一带平房了。锅灶旁边堆着鸡蛋蔬菜各种食材,屋子中间横亘着折叠桌,上面摆着两幅碗筷。突然感觉身下有点凉,这才发现我是躺在这水泥地上的,被折叠桌和床卡在中间,艰难得坐起来,头稍高过床铺,这简单支起的单人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我不知所措,这是哪?若语呢?我喝醉了?正茫然得打量这陌生的环境,正对床的门开了,外面世界的光有些刺目,可不正是若语吗,她手里提着两盒牛奶,反身关上门。
“醒了?”
“刚醒,这是你家吗?”我还盘坐在地上。
“哪有什么家,充其量的避风港而已。”
“一个人的家也是家啊。”头还有点疼,而且一直坐在地上确实是不舒服的。
“坐过来吧,吃早餐。”她拉过墙角叠在一起的板凳递给我一张,自己也拿一张坐下来。
我接过小板凳,坐在桌子旁。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昨晚,是你背我回来的?“
她眼角一瞪:“你那么沉,我一个女人能背回来你?你不记得你一摇一摆差点撞到电线杆子上?我顶多扶着你而已。”
我竟然喝得那么醉?说实话,以前和那些高中的老朋友喝酒是有喝醉过的,但头晕归头晕,事后自己干了什么都是记得的。我一直不相信酒醉会断片,我认为酒醉断片的都是那些醉人糊弄别人的,但这回我是真信了酒醉会断片。
是啊,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会相信,可偏偏有很多人一个劲得让自己死在别人的世界里。
“说起来,还真是逗啊,你是不知道路人看着我们的眼神,好像以为我要带你去开房呢。”她笑意吟吟,又好像是自嘲。随即转身拿过锅灶旁盆子底下扣着的面包鸡蛋放在桌子上。“咯,吃吧。”
“嘿,能和这么帅的男人开房还是你的福气呢。“我调笑她。
“闭嘴,吃饭。“
我越来越看她瞪人的圆眼睛越发可爱了。可她吃东西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或许是她也不在乎好不好看,也不在乎别人管她好不好看。
吃完,摸出裤兜里的手机,发现已经8点半了:“我还有9点的课,得走了。“
“去吧。“她把手里的半个鸡蛋一骨碌塞进嘴里,满不在乎得说道。
我站起身,不经意见瞥见那张单人床的床头竟然有金桥烟和打火机,我有些惊讶。
“你也抽烟?“
“怎么,不可以啊?“
“没有,我能不能抽一根,出去也就不买了,时间有点紧。“
“抽吧。“
我俯身攀上床,正要去拿烟和打火机,却赫然发现她床头还有一个笔记本,不经意间瞥见“缺乏“、”失去“、”懦夫“等字眼,正要仔细看,耳边传来若语的声音:”上课快迟到了吧。“
我便只得拿起烟和打火机,站在床边打着。
“你们男人有烟,酒和妓女,而对女人来说就只有烟和酒了。”她像是在向我解释,又像是自我感慨。
我没说话,烟燃起来之后就要往外走。
“这儿离学校很近,你出去应该就能找到路的。“
这时我已将门打开到一半,头也没回:“我走了。”便转身走了出去。
寒风凛冽,吹得我一阵发抖,匆匆赶到教室已经是9点10分了,只得从后门硬着头皮逆着老师的目光走进去坐下。
一天的课上下来,和每天一样。
快晚睡时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了若语那个笔记本上写的东西,一股莫名而强烈的好奇心袭来。我给她发微信:“你那个笔记本上写的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隔了好长时间,大约有个十来分钟吧,她才给我回消息:“很想看吗?”
我又赶快回复:“想是想,要是不方便给我看就算了。”
紧接着她照片发过来,足有两三页:
我向来缺乏一种能力,一种让别人看得见我的能力,我至今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拥有那种能力,而我又惊奇得发现,周围的人无时无刻都不停追逐昭示着他们拥有的这种能力,同时又自信而以此为乐。我愈发觉得我是不是应该离开这个世界,最终的一抔黄土,早些晚些有什么区别呢?人啊,他们心中美好的爱情、亲情都是多么脆弱的东西呢,时间稍微一用力,全都将碎成粉末。人受基因的操控,想着要产生下一代,于是开始疯狂对异性有别样的感觉,发乎情止乎礼,就有了爱情,呵,美丽的女子啊,帅气的男子啊,你们疯狂得追求美,殊不知,美只不过是满足你们的渴望后的一种快感罢了,所以说,美只是一种不大不小正好合适的东西。还有亲情,基因说,我要延续存在,所以父母对孩子百般呵护。所以我恨那些给女人立牌坊的人,比恨我自己还要恨千倍万倍。而人们却不去思考,一个劲充满着对亲情爱情的美好向往,将之奉为圭臬,也许是因为人们没有思考的机会,人们害怕孤独,而正是孤独让我学着思考,或者说,人只有在孤独的时候才算是清醒的,一旦与人接触,那你就已经开始醉醺醺的。我曾向往自由,尤其是高三那段揪心的岁月,我给很多人说了我缺乏竞争的能力,但没有人认为我缺乏这种能力,所以我跑了出来,我辍学了,我才开始思考我得到的是自由还是堕落,啊,自由还是堕落啊,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我奉劝那些渴望自由的年轻人们,好好思考下这个问题,想不通,你们还是和我一样卑贱的人啊,啊!贱民!可是这世上又有多少高贵的人呢,他们所谓的高贵又是什么呢,是踩着卑贱的人使得自己更加卑贱吗?还是赢得卑贱的人心中的卑贱的高贵?我是个懦夫,一个真真切切的懦夫,甚至连活着这件事也畏惧得彻头彻尾,因为我完全无法找到我不害怕它的原因,我在思考着怎样的死去才是好的死去,得了绝症的那种苟延残喘得等死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我宁可在绝症面前自杀,也许就是更好的死去,一个美丽的死去,我只能用“美丽”来形容我想要的死去了,尽管我对美这件事也是弃之如敝屣的。夜深人静,我也只能在这清醒的时候做些无谓的思考了……
我细细读了这些话两三遍,又斟酌了许久,无疑,很震撼。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三下五除二跳下床,穿整衣服洗了脸,打开门就要往外走。“你去干嘛?”舍友正准备睡觉,“都这么晚了。”
“找媳妇。”我头也不回就出了门。
三千弱水饮一瓢,八万铁骑荡心间,此夜君为最烙。
第五章:蜜枣
夜晚的四周一片寂静,夜空有静谧的月伴着星悬挂着,但这丝毫不能阻挡我一颗火热的心,我大步流星,没有一丝停顿得,跨进了奶茶店的门,一眼就能看见若语正双手撑着下巴,痴痴得望着门外,看到我的一瞬,眼中蓦得有了光彩,看她正要说什么,我这时却已经一步跨到了她面前,我本是打算一上去就给她一个大大的深吻,可实实在在站在她的面前,却又不知该怎样,而我这一大踏步直冲到她的眼前,倒把她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我…我…我想跟你说些话。”
她盯着我的眼睛,好像目光中自然凝聚了光线,灼得我的眼睛飘忽不定。
“我可以做你的依靠。”我憋足了勇气冒出了这句话,而后便也盯着她的双眼。
她还是盯着我,目光中的光线更甚,像是要从我的眼睛里寻找一些东西。
“就因为我写的那些话?”
“不全是,但确实那些话很触动我,往后的日子里,我可以给你最坚实的温暖。”
“这会很难的,你想清楚了吗?”
“只要你愿意,我不会退缩。”
“那好,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她的目光突然很严肃,“请你以后千万不要忘了我。”
“我会守护你一辈子。”我发自肺腑得承诺。
她突然笑了,这副场景深深得刻在我的脑海里,即使许多年以后,也丝毫不被岁月冲刷掉颜色,我不知道她的笑中的意思,或许也有可能我当时理解错了她的笑中的含义,直到后来这副场景毫不留情得蹦出在我眼前的时候,才恍惚间会有一阵阵的痛心。
这时我也笑了,我看着她,心头很甜,但是却不知道该干什么,我很想吻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缺乏了些勇气。
“我可以摸你的脸吗?”我自己都感觉自己问得莫名其妙。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贴在她的脸上,笑容中有一丝泪花,却笑容更甚。
“你的手好暖。”她说。
我触摸着那柔柔的脸蛋,看着她圆圆的双眼,心中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柔软。
我遇见你,从此,愉悦和伤感同样清新,我对自己说。
等她下班后,我送她回家,牵着她柔软的小手,穿行过花花绿绿的红绿灯,路上的行人稀稀散散,而我们,就像是莲叶上的荷花,照耀着这半片夜空。
微风吹起,若语齐肩的短发青丝飞扬,露出耳根处白净的皮肤。我们就这样牵着彼此的手,我的心中竟是如此得愉悦。
我转头看她,她也看向我,我们相视而笑,那一瞬,微风吹散了你的发,笑容吹散了我的心。
我们并肩走着,转过一处墙角,眼前一只萤火虫飞舞着从我们面前飘过。
“看,那是什么!”我大叫着指给若语看。
“不就是只萤火虫吗。”
“不,那是这世界上最亮的光,是世界给我们的祝福。”
她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这时我突然感觉到若语身上时刻好像缺少一种东西,这种东西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我努力探寻,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缺的是什么。
不多时,转过弯弯道道,就已经到了若语家门前。
“要进去坐会吗?”她问我。
“算了吧,都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
她又是一笑,我总觉得她今晚的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她轻轻揽住我的后背,耳朵贴在我的耳朵上,这是多么温暖的人啊。拥抱许久,缓缓分开。
“快回去吧,你明天还要上课。”她叮嘱我。
“嗯,那我走了。”我随即转身,走到墙角处,回头一看,她还在那里看着我,我朝她挥挥手,示意她赶快进去,随即便转身离去。
回到校园,小路上有月光斜着树洒下,大路上有路灯用无尽的光照亮远方,多么静谧安和啊,我想。不远处的路边蹲着一个人抽烟,原本只是匆匆扫过一眼,却越发感觉这人影怎得好生熟悉,我走近,可不正是张龙吗,那个和我从同一所高中考到同一所大学的人。
“你干嘛呢,赏月啊?”我突然的声音让沉思中的他吓了一大跳,他侧过脸看到是我,随即又慢慢转回头。
“睡不着。”这语气明显与他常日不符。
”你怎么这么晚溜达,去哪儿了?”他随即又问我。
“我交了个女朋友。”我笑着说,“你信吗。”
他不说话,这可真是出乎意料,我本以为他会非常八卦得凑过来问这问那,然而他没有。
他眼神空洞,盯着前方,许久用淡淡的口吻飘出一句话:“你可能早晚会死在女人的世界里。”
“嗯?”我顿时懵了,这什么意思啊,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你说什么?”
他转过来看着我,随即又噗哧笑出声来,猛地直起身子:“走,回宿舍。”
我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可路上又跟我谈天说地,说这说那,不久我便忘记了他的反常。
那一晚,很舒服得做了梦,梦里有绿油油的草原,我和若语盘膝在草原上,若语斜着头在听我讲话,齐肩的短发在风中飘荡。“若语,最最喜欢你了。”“有多喜欢?”“嗯……像喜欢春天的熊。”“嗯?春天的熊?”“你想啊,在春天的草原上,你和可爱的熊抱在一起打滚,从斜坡上咕噜咕噜滚下去。”“啊,那若语也要像喜欢春天的熊那样喜欢你啊!”……
梦醒了,嘴角带着笑。
然后是上课,下课,去歌手队训练,还是那样的千篇一律,看着王思美充满自信的笑和江茜对高鑫迷离而深蕴的眼神,都想过往云烟一样轻飘飘,脑子里面全是若语。
终于等到晚上,我双手叉在上衣口袋,踱着小步走进奶茶店,可看到的竟然不是若语浅浅的笑,奶茶店里没有人?!我掏出手机给她打电话,可听到却是嘟嘟嘟对方已关机的带着金属冰冷质感的手机提示音,正在我想不通的时候,店里走进一个喘着粗气的穿工作服的微胖女人,我马上问她知不知道若语去哪儿了。“鬼知道呢,小佳说她走的时候就没看到她的人,店长这才给我打电话让我来替班。她经常那样,两天两天就不见人了,真不知道店长什么时候辞退她。”她边说嘴里边喘着气。
我心中带着强烈的焦急感,马上出了学校向她的住处走去。
嘴中的蜜枣,伴着你的身影,很甜,很甜。
第六章 自怜
心中的焦急感让我越走越快,刚出校门没走多久,就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并肩走进小宾馆,高鑫和王思美。果不其然,这两人还是走到一起了。并没多想,我脑子里现在全是若语,终于,到了若语门前,屋子里的灯透过窗帘洒出来,这说明她在家,可为什么电话关机呢,我敲了两下门,没有回音,喊了两声若语,也没人答应,扭动门把手,门是锁着的。难道她出去了?那为什么灯亮着?我走到窗户旁,正好发现有一缕没有被窗帘遮住的空隙,透过这片空隙朝里望去,眼前的场景让我的心猛得一颤:
她在,她躺在那正对着窗户的单人床上,裸着身,闭着眼睛,左手抓着没突出多少的乳房,右手在她的两腿之间缓缓拂动,此时,她正紧紧捏着乳房,浑身颤动,扭动腰肢,口中发出压抑的呻吟……显然已经高潮。
随后,她睁开眼睛,由于床正对着窗户,她一眼就看到我的眼睛,眼神清澈无比,同时没有丝毫慌乱,就这样盯着我。从眼睛看向窗子那一刻起,我就像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不知为何,我没有生理上的燥热。我也盯着她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睛里找到出去清澈以外其他的东西,然而没有,只有清澈。我们互相盯着对方,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流逝。也不知道有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十分钟,我浑身一震,像从一场梦中醒来,额头有汗渗出。我猛地转身,闭上眼睛,好像专为我准备似的,一缕凉风吹过,蒸发了我额头上的汗液,我睁开眼睛,艰难迈动步伐,渐渐得,从窗户里透出的光在我身后越来越远,从而我一步步走进黑暗。
就这样走着,脑中什么东西都没有想,又或许是什么都想,不知不觉,突然一根芦苇挡在了我的眼前,我往后退一下,身前是一片芦苇,再后面是有着月影的不起波澜的水面,正是芙蓉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这里,但终归是到这里了。芙蓉湖啊,在远处的路灯的余光中,倒影着它周围的一切,静谧而美好。看着这平静的水面,多少感觉好一点,我掏出烟,点火,蹲下身子,眺望远方。平常,我也会手淫,但是若语,若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没有嫌弃,没有恶心,什么也没有。但是好像有种什么东西,像大热天破袋的雪糕,一点点融化,随即消逝……
七点多,我睁开眼睛,在闹钟之前。昨天晚上是四点回宿舍的,不困,一点也不困,很清醒。舍友去晨跑了,我下床,拿起牙具,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我,平平无奇,额头有几道皱纹。
我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看着匆匆忙忙的人群,就像云烟一样轻飘飘。
转过一个拐角,耳边传来《起风了》的歌声,朝声源处望去,果然是江茜,她也正好看到了我,本来我是不打算打招呼的,结果她先问了我:
“王立博,怎么愁眉苦脸的,心情不好吗?”
“没有啊,一直这个样子。”
“没有吧,你平常不是这样的。”
“哦。”我不想多说。
“呀,我先走了,回聊。”就在这时,我看到她满脸兴奋小跑向一个人,高鑫!我目光一凝,江茜还是梳着精致的辫子加散发,身着橘黄色连衣裙,他们俩有说有笑,高鑫的绅士风度在蓝色衬衫的衬托下分外淋漓,想起昨天晚上高鑫和王思美的背影,不由感叹,江茜啊,一个对人生和美有独特追求的女孩,此刻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这时高鑫也注意到走在后面的我,向我打招呼,很自然得我们三人走在一起,大多是他们在说话,我在旁边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也无非就是些日常琐事啊之类的:
“你们那个英语老师挺和蔼的,给分挺高的。”
“啊,对,我也感觉这样。有一次我跟她请假,她直接就给请了,都没填请假条。”
“真的?我没请过假,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
可我看着看着,发现江茜对高鑫的眼神不再是倾慕,好像是一种满足,这种细微的变化很难捕捉,但我敏感,我可以强烈得感受到这种细微的变化,可能我从小就有这种能力,也可以说是一种缺陷。高鑫是学长,在另一个教室上课,而我和江茜在同一个教室上课。
课前,老师还没来,教室里并没有多大的声音,有互相认识的窃窃私语,更多的是低着头玩手机,江茜坐在我旁边,我几次想要开口问问她和高鑫的事,终归是没有张开口。上课了,讲的是微分中值定理在解方程中的应用,我没有听进去多少,脑袋里一会是若语,一会想着身边的各种事。课间,终于是忍不住开口:
“你和高鑫?”
“嗯?怎么了?”
“是恋爱了吗?”
她眉毛往上提,一脸的难以置信:“啊,你……你……”
“是吗?”
“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着她精心收拾的脸庞,没有说话,转过头看着讲台上的老师,还有凑在老师身边热情请教问题的同学。
江茜还是一动不动盯着我,再次重复:“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感觉有什么不一样而已。”
“哦。”她的眼神中有明显的不相信,低下头去看自己的笔记,又随即转头认真看着我,“你千万别跟别人说,保密啊。”
我没说话,还是盯着讲台,同学那虔诚的眼神和老师带着慈爱的耐心回答,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喂,王立博,我跟你说话呢,要保密,听到没有。”
“嗯。”
我不会告诉她高鑫和王思美之间的事,也许是不忍心,也许是没工夫。我猜高鑫和王思美之间可能也是一种秘密恋爱的形式,没错,谓之形式是恰到好处,恰如其分。对于王思美,可能只是事后的一句渣男不值得,可江茜,我说不准。
江茜在我敷衍的回答之后,好像略有点生气,低头看着笔记,好像在沉思什么。直到下课,一句话也没说。
临走时,我开口:“江茜,有时间看看《老人与海》。”
她眉毛蹙起来:“小学早就看过了啊,谈恋爱,跟这些有关系吗?”
我没再跟她解释,转身走出教室。
落雨黄昏后,顾影白自怜。
第七章 芳华
晚饭时间,正往食堂走,碰到了张龙,于是和张龙一起吃晚饭。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格外得有食欲,狼吞虎咽吃了许多,饭罢,和张龙聊天。
“你和你那女朋友到哪一步了?”他似笑非笑看着我。
“没几步,还是那样。”
“嘿嘿。”
对于这件事,我理不清头绪,自然也不愿提起。
“立博啊,我看你倒像个好人。”
“嗯?”
“嘿嘿,有媳妇的好人,哈哈哈。”
他整齐的牙齿下不时会冒出几句我琢磨不清的话。
回到宿舍,脑袋昏胀,倒头便睡,没有做梦,睡得很香。
接下来几天,尽管若语的身影不时会从脑中闪过,但相对来说还是好了许多,若语没有联系我,我也没有去买奶茶。
中间有次歌手队的训练,不出我所料,无论是王思美还是江茜,与高鑫都是所谓的地下恋情,表观上还是大家有说有笑,十分欢畅。我惊讶于三人的表演能力,正是他们这极强的表演能力,甚至有时候让我有一种发笑的冲动。这世上的表演果真是太多太多,然而好像许多人都擅长表演,好像这就是时代不可缺少属性。
这天下午4点20多分,上完课回宿舍,手中拿着刚买的面包,咬了两口,却感觉难以下咽,好像喉咙里有什么堵着,占据了大半的食道,面包只能顺着剩下的一点点小空隙艰难滑下似的。丢下面包,正要拿水喝,突然手机振动一下,有微信消息。我打开微信,是若语!只有短短一句话:
这条消息是定时发布的,请记得你说过的话,不要忘了我。
我脑中咯噔一下,若语,若语,我这是怎么了,不管怎样,那是若语啊,那是我爱的人啊!我仓仓促促换鞋,心中充斥着焦急感,她为什么要定时发送,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我的心头。我疯头疯脚往宿舍外跑,打翻的水瓶在身后的地板上不断弹起,伴随着水滋到舍友身上的大叫声,我一刻不停,在路人惊奇的目光中,大步奔跑,大口呼吸,我感到气短,但我不能停下来,也不想停下来,转过拐角,看到了若语租住的房子,我弯下腰,大口喘息,用着全身的力气拖着身体,靠近那间房。门是虚掩着的,“嘀嗒”,汗从下巴滴落到地上,我伸出手,猛得一推,落日的一缕余光洒在窗帘拉住的昏暗房间,洒在若语的脸上,一片金黄。若语穿着白色连衣裙,很漂亮,安祥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睫毛很长。床头有一瓶安眠药,已经空了,煤气通过管道,送到她的鼻前。我一直感觉她缺少什么东西,却找不到是什么,现在她安详得躺着,我找到了,她缺少一股生气,那是一个活人必不可少的东西。我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这样一动不动站着,眼眶湿润,我走近,低头,吻上她的唇,冰凉。
床头还放着笔记本,正是上次给我看过的,此时正翻到第二页,我拿起来:
幸福不属于我,当有人给予我微小的幸福,我本应该抓住这稻草,一跃上岸,可我在这卑微的幸福熏陶下,我陷入幻觉,我又手淫了。所以说,我本就配不上幸福。手淫就像魔障,在所有的事物中,唯有它才给我幻觉的快乐,而我对这件事是极其厌恶的,所以我开始混乱,只有不断手淫,不断混乱。而这时,我终于决定,是时候美丽得死去了,正是时候美丽得死去了。
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不断从我眼眶涌出,最后只有打在地面上的滴答滴答声。
我报警了,想来如若不报警,若语可能会腐烂在这间昏暗的房间。我在警局录笔录,眼神空洞。两个警察,一个不断问着可能置我于不利境地的问题,一个记录。我知无不言,他们问什么,我说什么,想来有笔记本为证,我无需担心。
高鑫死了,江茜杀的。
这是在警察问完关于若语的事情后告诉我的。
“我们昨天在宾馆发现一起情杀案,据了解,嫌疑人和受害者你都认识。”他顿了一下,厚重镜片下的小眼睛仔细打量着我的目光,好像要从里面找到些什么。
“哦。”我已经猜到是谁了。
“你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
“那我应该怎样?大哭大叫大喊大闹吗?”我朝着他大声喊叫,看守所的气氛已经让我极度厌烦,天花板下的墙角被什么污染过,黄白相间。
“请注意你的态度,你有义务配合我们的工作。”
“问吧,快点,我只想回宿舍睡觉。”
…………他又问了一大堆关于江茜和高鑫的事,折腾到半夜一点我回到宿舍,舍友还没睡,在等我,他们问我任何事我也不回答,这都与我无关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觉。裹上被子,闭上眼睛,脑子里飘过各种事情,随后一幅场景牢牢定格在我的眼前:若语趴在奶茶店的柜台上,双手撑着脸颊,她在甜甜得笑,随后,她说:“请你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像魔咒一样在我脑中不断回荡。我翻下身,想想点别的东西,可就是不由自主,那副画面刻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怎样都睡不着。抽烟,就在这里抽,我抽完一根烟,嘴唇干裂,又没有水喝,全身黏糊糊的,和被子粘在一起,我稍微抬下腿,被子没有丝毫滑动跟着腿一起动,好像空间也一起动,我被空间粘住了一般。随后,在手的拂动下,阳物勃起,我想着若语那笑,缓缓拂动,射精后,终于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听见闹钟的响声,我不予理会,醒了,还是那多彩的世界,却很重,压得我窒息。我没有睁眼,还是这样躺着,听见舍友悉悉索索去上课的声音。接着是一片宁静,宁静中也只有我。我一动不动躺着,直到太阳的洒在我脸上,刺目,我艰难睁眼,昨晚没吃饭,肚子饿得厉害,点了外卖,吃完又躺在床上,我又手淫了,随后沉沉睡去。接着又是手淫,又是睡眠。
期间父母打过电话我没接,辅导员来过,对着我说了很多话,可我还只是躺着。许久许久,张龙来了,他只说了两句话:“嘿,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是死在了女人的世界里。”“咯,旅行包给你买好了,去旅行吧。”我猛地坐起身,看着他,他朝着我笑,我拿起他手中的旅行包,大步走出宿舍,从宿舍门只能看见我的背影,手提旅行包,在夕阳的照耀下,越发璀璨……
梦醒时分,琉璃碎叶,泪入断肠血浸唇。不似殇,胜是丧,点点滴滴,万物共此生。只不见那千里灯下一凄嚎,寸寸人俱裂。
后记:
许多年以后,冬天,我牵着一个名叫米米的女孩的手,漫步在一条名叫华尔兹的街上。由于寒冷,街上的人并不多,米米紧紧握着我的手。突然,没来由得一阵头疼,炸裂头皮的疼,我猛的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捏着头。一副画面涌上我的脑海:一个女人趴在柜台上,双手撑着脸颊,她在笑,可我竟然一下子想不起这个女人的脸,她的名字好像是叫若语,姓什么来着?我恨恨得砸了头,我不能忘啊,我真的不应该忘啊!看到我砸头,米米赶紧来拉我的手,我一下子狠狠将她甩开,继续抱着头。这时天空中突然飘下一片雪花,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雪,我看着地上的雪,刚触到地上时还是晶莹的有规则形状的雪,可一旦到了地上,转瞬便消融成了水,我突然大叫,“雪”,是雪,那个女人的名字,是雪若语!同时她的脸一下子便浮现在我面前,那圆圆的眼睛,我“哇”一声大哭出来,米米早已蹲在我身旁看着我,我一把抱过米米,放声大哭,米米轻抚着我的后背。远远看去,大雪中,遥远路灯下的街头,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哭声嘹亮,不顾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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