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别着急走！

                                                文／一潭美好

        腊月二十七，是我的生日，又值年关，大家都在筹备着过年，连续多天的茫茫大雾依然笼罩着大地，天空如同我的心情一样不阴不晴。

        早上十点多，刚在外婆家吃过饭，正畅想着待会儿去拿蛋糕在外婆家过生日呢，突然接到弟弟的电话：“大伯刚刚打来电话说爷爷这几天突然咳嗽，痰中带血，要去医院拍个片子，做个检查”。听到这个消息，我脑袋一片空白，急忙赶回家。推开门，看到爷爷正在吃饭，弟弟说：“刚从医院回来，下午两点才出结果”。看着爸爸他们一脸的凝重和有意遮掩的叹息，再看看爷爷一脸的无辜和消瘦的脸庞，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担心和难过。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在他旁边，用故作轻松的语调警告他：“以后少抽烟，少生气就不咳嗽了”。爷爷认真地笑着说：“嗯，等我好了，再不抽烟了”！

        下午两点多，爸爸和弟弟带着爷爷去医院拿检查结果，医生单独把爸爸叫了出来，不知说了些什么。过了会儿爷爷找到医生郑重地跟他说：“大夫，我给你说，我两个儿子都没钱，我要是得了什么瞎毛病，你也别让我住院，别让我吃药打针，别说他兄弟俩没钱，就算他俩有金山银山，如果我真得了什么瞎毛病，也看不好！”爷爷好像很开明，好像能看淡生死，好像是在安慰旁人，好像是不慎落水的孩子担心把施救者拖下水一样。爸爸回到家，重复着爷爷跟医生说的话，我听后，说不出是心酸还是心疼，转过身，任凭泪水像瀑布一样奔流直下。

        爷爷今年七十八岁，身子骨一直硬朗得很，一米七多的大高个儿，一点儿驼背的迹象都没有，常年不感冒也不发烧。打记事起爷爷就种地，直到现在他还种着好几亩地的苹果园，他像所有老农民一样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清贫生活。爷爷的皮肤是黑色的，黝黑黝黑的那种，黑得发亮，现在依然是黑色，只是比往年更增添了皱纹，沟壑纵横，干巴巴的，没有水分，没有光亮了。

        我虽然没陪爷爷在地里干过活，但是儿时见识过他干活的场景：他挎着襻带弯着腰，用地排车拉着如山高如石重的农具和粮食，一摇一晃吃力地来回在家和地之间，爷爷太能干了，他干活简直像是有瘾，好像根本就停不下来。

        爷爷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他没有听戏遛鸟的雅兴，也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唯独爱闷着头抽烟，他除了下地干活比较专业，对庄稼的收成能说上三言两语，其他时候都会默默地、呵呵地笑着，笑得我心里暖暖的。弟弟说：“咱爷爷最经典的动作就是闷着头不说话。把头低低地埋在胸口，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害怕大人的责备”。是的，每次见他沉默着低下头的样子，我的心静得像快要窒息一样，我不停地揣测他究竟在想什么，是悲伤还是难过，是喜怒还是哀乐？还是只是单纯的、静静的，什么都没想？还是因为低着头比较舒服？

        种了一辈子地，为儿女操了一辈子心，经历过多少生活的苦难和磨练，流过多少汗水浇灌土地......一生辛勤和艰苦，这就是我爷爷！他们的儿女，我爸爸、大伯、姑姑，一生碌碌无为，至今都没有能力给爷爷奶奶舒适安逸的晚年生活。如今，作为孙辈的我们已长成人生中最有力量的年纪。我一直努力工作，并不是为了吃可口的饭菜，穿漂亮的衣服，开豪华的车，住高档的房子，而是为了如果一天我爸对我说：“我累了”。我可以坚定地告诉他：“啥都别干，在家呆着，我养你！”如果我的家人需要我的帮助，我可以大包大揽地说：“没事儿，这事交给我！”如果有朝一日，我的亲人老了、累了、病了，我能成为他们的依靠！可忏愧的是，我却连常回家看看这种免费的举动都做得很少。树欲静风不止，子欲养亲不待！千万不要等亲人老得走不动了，病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再想起带他游山玩水，再想起给他摆满汉全席。你温和的话语，贴心的陪伴才是他生命中最好的补药！

        大伯说，爷爷这两天咳嗽得更频繁了，给他盛最喜欢的羊肉汤，他都不想喝了。我多想陪陪他，但我害怕看见他，看到他朴实无辜的表情、满脸的沧桑和皱纹，我的脑海会情不自禁地勾勒出他这艰辛而又清贫的一生，我怕在他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在村子里生活，最讲究的就是名堂了。爷爷，请一定答应我，别着急走！我们还没混出名堂让您感到荣耀呢。别着急走！您牵挂的孙子、孙女还没成家生子呢。别着急走！您还没去过向往了一生的天安门广场呢。别着急走！西南的麦子还等着您去收割，东坡的果园还等着您去剪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