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代我高中的时候在县城里上学,母亲和父亲去县城里看我,还没到下课时间,就在学校门口坐着等我。一个和母亲年龄仿佛的大姨,过来和母亲攀谈。
“来看学生?”
“来看学生。”
“家里几个中用的?”
“四个中用的。”
“有几个赔钱的?”
“没有。”
“这个是老几啊?”
“这个是老三。”
估计不用解释大家也能明白她们说的什么。但当时我却不懂。放学后我从学校里出来,母亲和我聊天说到了这个事儿。我不明白,就问母亲:
“‘中用的’是什么意思?”
“男孩儿中用,女孩儿不中用。”母亲告诉我。那“赔钱的”是什么意思就很好理解了,不用说指的就是女孩儿了。
我的老家是农村的,在鲁西南的一个小山村,村里面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严重。那些生不出男孩儿的家庭,在村里几乎没有地位,没有人拿他们当回事儿。很多家庭,不管家里面再穷,生活过的再艰难,哪怕是倾家荡产也要生个男孩儿来撑门面。一旦达不到目的,女人多半就要被当成替罪羊。
我有个邻居,他的年龄和我父亲差不多,今年也70多快80了。不知当年他老爸老妈咋想的,给他起了个小名叫“黑妮儿”。这位大叔年轻时娶了个老婆,个子不高,长相中等,很贤惠勤快,也孝敬老人。就是一样不好,自打进了黑妮儿家的门,一连生了7个孩子,都是女孩儿。
直到上世纪90年代,年龄大了,实在生不出来了,两人才作罢。但黑妮儿满心愤怒和不甘,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到老婆身上。只要喝了酒,就对老婆又打又骂。这黑妮儿名字虽然起的女里女气,可实际上却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身矮体弱的老婆哪经得起他这样隔三岔五的打骂羞辱!
终于有一天,在被老公又一次打骂之后,这位大婶儿一瓶农药下了肚,再也不必忍受丈夫的无休无止的打骂羞辱。只是苦了几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另一个邻居,比那黑妮儿小上几岁,名叫如财。他个子很矮,长得也是一言难尽。但却很会挣钱。上世纪80年代家家都比较穷的时候,就已经买上了电视机。娶了个媳妇叫小玉。个子也不高,但模样长得比较俊俏。婚后两人生了个男孩儿叫小蜜,希望孩子生活在蜜罐子里,一辈子甜甜蜜蜜。
虽说最大的任务完成了,但这个如财老是怀疑他老婆和别的男人好。只要见他老婆和村里别的男人说上几句话,或者走的近了一些,这老哥就醋意大发,回到家就打老婆。别看他个子不高,身体又瘦,打起老婆来心狠手辣,每次都是下重手。
老婆娘家没有兄弟哥哥,只有年迈不顶事儿的父母,没有人撑门面,挨了打也没人给她出气,一开始还出去到亲戚家躲两天,但每次都要无奈地回来,再遭顿打。久而久之,她也不愿意再躲出去了,反正也没用。到儿子小蜜七八岁能离开娘的时候,一天下午,趁家里面没人,这位大婶儿一根绳子把自己悬在了屋梁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我那时候刚刚上小学一年级,学校就在她家附近,放学了我们孩子们跑到她家里去看。看到小蜜的妈妈被他的奶奶搂在怀里,老人家有一搭没一搭地哀嚎,死者的面目如生,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勒痕。如财就跟没事儿人似的,在院子里站着给前来问询吊唁的邻居发烟。
这个场景我记得特别牢固,几十年过去了还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位躺在婆婆怀里的死去的年轻妈妈,脸色白皙,双眼紧闭,神色安详,如果不是脖子上的那道勒痕,感觉她就是在那里睡着了,好像随时都会睁开眼睛:根本想不到她已经死了。
如果她的娘家要是有个兄弟或者哥哥,或许她就不会这样寻了短见,丢下个苦命的孩子,一点儿也不甜蜜。如财之所以敢这样天天打老婆,就是欺负她老婆娘家没人,打了也是白打!
这两件事儿都是上个世纪的事情,距离现在已经几十年了。看起来很遥远,但其实在农村,重男轻女的陈腐观念仍然像一只幽灵一样徘徊在一些人的头顶上,从来也没有消逝过,特别在男丁不旺的人家,这种情况就更严重。
山东禹城22岁的方洋洋因为无法生育,生个男孩儿更是妄想,加上有一些精神上的障碍,被夫家的人虐待致死。曾经身高170cm,体重160斤的方洋洋,因为长期被打,罚站和挨饿,去世时几十斤,已经瘦的没了人样。看到这个新闻,除了愤怒于施暴者的毫无人性,也为那些农村的家庭妇女感到难以言尽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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