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树枯萎的果实像是一团团腐败的火焰
叶已落尽的树枝像是倒立的黑色闪电
走在围合外的道路上,我在脑中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毕竟这是我觉得自己为数不多的精妙比喻。而且我一直等待着冬天降临,然后能够将它发到朋友圈,再数数自己得到了几个赞。当代傻逼青年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我缩着脖子站在围合门口,冷风吹来,裹挟着栾树的落叶,一阵枯黄的雨打在我身上。我认真感受着晕乎乎的脑子是如何在寒冷的刺激下变得清醒的,这感觉很奇妙,像是看见了上帝的微笑,或者只是像磕了药。skr。
但我在大晚上裹着棉衣走下七楼,不是为了看这些在夜的阴影中翻腾的枯叶,然后思考些无意义的东西的。就在两分钟前,我正在梦境中和浪浪比翼双飞,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了铃声。我想大家都应该理解在熟睡中听到铃声是什么情况,我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该上课了,但是晕乎乎的脑袋告诉我,我极有可能,睡过头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我肾上腺素飙升,一个滑铲,准备麻利地关掉铃声,铃声却突然停了,我半睁开双眼,朦胧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有未接来电。
所以现在,凌晨三点,我在围合门口迷茫了一小会,迈着迟疑的步子向商业街走去,准备找一个不那么像恐怖故事场景的地方打个电话。一路上没有看见学生,毕竟正常学生凌晨三点不太可能在冷风中闲逛。
我路过河边的长明灯,远远望见全家的灯还亮着,像是在浓雾中看见灯塔的小船,我开始向灯火漂去。灯塔里是不太悦耳的电子欢迎声,彻夜长明的灯光,和看起来一点都不困的店员,我在门口愣了一下,最终买了瓶乌龙茶。
我摇了摇脑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摸出手机,插上耳机,拨通了电话。
“早安。”
“……”
“你还好吗?”
“……”
“唔……”
电话那头和我一起沉默,我拧开了乌龙茶,第一口下去,苦涩在我口腔中炸开。
“啊,可恶。”
“……嗯?”
“啊,抱歉,我刚刚在说我买了无糖的乌龙茶、就、很难受……”
“……”
又是长久的沉默,我回想起上一次接到这样一通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网吧里和那几位开黑,接到电话的瞬间,我很纠结,心里有些难受,最后选择了挂机。(行了,我知道我傻逼)
上上次是在徐汇,我正在和同学一起参观实验室,我看了看面前的一大堆我根本不懂的仪器,选择了去大草坪漫步。
不过以前对方并没有沉默这么久,只是啜泣着,说着自己有多么伤心。所以这一次,沉默里隐藏的巨大的伤痛,和无糖乌龙茶的苦涩,让我有些难以招架。
“Another Friday night~ you call me up on the telephone~ ……”
我不自觉的哼起了Chaperone,是我前天晚上从共用黑胶账号上打包的一首歌,已经成为耳虫了。
“Would you run away~ if i told you i care~ ……”
校园的夜很安静,至少在街道上看起来如此。我轻轻哼唱着曲子,坐在全家,看着窗外光影混沌处摇晃的树木。
“谢谢你。”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声音,我的歌声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唱了下去。一般来说,我比较喜欢唱完整的曲子,嗯。
“I just want to be more than your friend~ would you run away~ey~——咳,感觉好点了吗。”
“嗯。”
“这一次你很努力了哦。”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电话的另一端又一次沉默了,接着传来啜泣的声音。我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该说这种话,于是撇了撇嘴,又喝了口苦涩的茶。
接着就是我一边听着啜泣声,一边在脑中循环播放Chaperone。我觉得自己做的不错,苦涩的茶也被欢快的旋律冲淡了。但是,当我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变得轻快时,我又突然觉得自己很恶心。毕竟我正在给一个心碎的人打电话,虽说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但我一直自诩为富有同情心同理心之人,我不该这么混蛋。
我叹了口气,脑中又出现了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认识她呢?我得承认,这并不是一个光彩的故事,也不是那么精彩。
我和她初识在某网络论坛上,当时我开了个帖子,讨论The Boys的剧情,有个叫StarLight可乐的账号一直和我保持积极的互动,我们讨论了很多剧中涉及的人性问题,发现彼此的三观和对方很像,所以互换了QQ。我们一起追完了前两季,在那年冬天变得熟络起来,开始聊些有的没的,我们聊过石油、聊大选、聊咒术回战的ed……最后,不可避免的,聊到了爱情观。然后故事就变得老套了。
别误会,我们只是普通网友,只是不可避免的,会借用对方廉价的善意。话说回来,其实我一直觉得廉价的善意和恶意某种意义上是同一种东西,也就是说,喷子和树洞app里相互“取暖”的人,并无不同。
所以,我其实很讨厌这种关系,更让我难受的是,是我亲手将我们的关系从纯粹的交流变成这样的,我曾经有无数个机会去拒绝感情的交换,去阻止滚动的雪球。
现在,我自食其果。
“I try to tell you you are too good for him~ I guess all this time~ ……”
“对不起……”
她的声音有点颤抖。
“对不起。你已经给我说过了,要我学着自己面对……对不起,我不想打扰你的……”
“……”
对方的道歉让我有些意外,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我觉得这次我好像不能唱完整的一首歌了。
“但是……为什么你在凌晨三点也会接我的电话呢……”
我皱着眉头,盯着窗外,沉默着。
“为什么……就算你在和朋友开黑也会接我电话呢?”
我觉得嗓子有点干,于是拧开无糖乌龙茶,一口闷了一大口,却发现这玩意越喝越渴。
“为什么……”
“唔……”
我发现瓶中的乌龙茶已经喝完了,我有些迷茫的站起身,走了出去。街道上寒风不断,冷气从四面八方向我冲杀而来,身后是全家的灯火,还有讨厌的机械的欢迎声。我看着地面上自己模糊的影子,叹了口气,向宿舍走去。
“可乐。”
“嗯?”
“……”
我还没想好自己该说些啥,一阵猛烈的风吹来,打断了我的思绪,于是我们尴尬地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我走到围合门口,我意识到自己必须得解决这通电话了。
“可乐。”
“嗯……”
“你不该打断我唱歌。”
“嗯?”
“额额,不是不是。”
“嗯?”
“谢谢你,对不起,下一次,该你自己面对了,一个人。”
然后我挂断了电话,打开网易云,点开了这两天一直循环的曲子Chaperone。
我慢悠悠地爬着楼,突然脚踩歪了,我大意了,没有闪,一屁股坐在坚硬冰冷的瓷砖上。我在地上坐了一小会儿,想起去年秋天,我也是在打完电话后,在这里摔了一跤。
我挠了挠脑袋,看向窗外,夜色中隐隐约约能看见,栾树的叶已所剩无几,于是我拿出手机,将那句收藏在我随笔中的话复制到空间。但我始终觉得差了些什么东西,直到我轻轻关上寝室的门,小心翼翼地爬上仍有余温的床,刚刚梦中浪浪的笑容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我在这句话后面加上了Chaperone的网易云链接,然后满意的躺下了。
栾树枯萎的果实像是一团团腐败的火焰
叶已落尽的树枝像是倒立的黑色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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