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是一个嗓门很大的女孩子,人还没到门口,声音已从走廊那端传过来了。她很年轻,只有二十一、二岁的样子,却有一个十岁的儿子。儿子是她男朋友的,在海滨,人们爱管在一起的年轻男女叫男女朋友,无论他们是否结婚。
小玉和她的口中的老公黑子就是这样,她十七岁那年同黑子从家乡来到这里打工,说是打工,也可以说是逃婚。
黑子之前有一个媳妇,比他还大两岁,黑子很疼她,什么都不让她干。那时的他是一个小混混:喝酒、打架,就是不想干活,日子过得乱七八糟。不知哪一天,她媳妇弄了一顶帽子送给他,黑子蛮劲上来了,就开揍……揍完了,还想和她好,可前院的小玉不知怎么就搅进来了,小玉比他小上十多岁,很是崇拜这位在村里响当当的“大哥”。刚和小玉好上时,黑子心里似乎有了些平衡,之后却陷入到更大的混乱之中:前妻的放诞、小玉娘的寻死觅活让他们不得不一走了之。
在海滨,他们租了一间民房,没多久,黑子就重操旧业——混社会。小玉也没闲着:烤苞米、烤鱿鱼、卖项链、卖草帽……海滨这些小本的买卖,她干了个遍。有时,还替黑子遛遛“冰”、送送“货”。但因为没长性,哪个营生也干不了多长时间,刚开始,麻将馆的老板娘可怜她小小的年纪,给她介绍了几份不错的工作:饭店的领班、旅游社的导游……可不知怎地,都只干了一两天,就被人炒了回来。她兜里经常是空瘪瘪的,但只要是赢了钱,就会呼朋唤友去下馆子,挥霍一空。没钱时,又会编出各种理由向周围的朋友借,日子久了,没到她张口,众人都会想尽法子搪塞。
这个暑期刚开始时,小玉本打算与朋友二静一起卖孔明灯,为此还特意去了一趟市里上货。可是还没卖几天,就出事了:那天,二静的男友被人砍伤了腿,小玉一人去卖灯,灯被没收了不说,人也被带到了派出所。她一人将事情扛了下来,没有将二静供出。其实,小玉也藏了一个小心眼儿——二静是当地人,他家芋头又有些势力,总会有关系将自己弄出去的。结果,她还是在里面呆了一宿,最后,黑子找人将她捞出来的,芋头人还躺在病床上,哪有闲心管她的事,更何况说起这次合作来,铃子还是一肚子的火,“她掏一分钱了吗?都是我出的,没挣几个钱,都让她拿去花了,本儿还没回来呢!”
据说,黑子去接她的时候,小玉感动地泪眼朦胧。“如果连接她再不去,那简直就太说不过去了!整个一免费保姆,替他带孩子、洗衣服、做饭、送‘货’,一分钱捞不着不说,黑子外面还有人……”老板娘忿忿地说。“光我就看见好几次,就昨天,黑子还领一个女的去饭店,还嘱咐我不让告诉小玉,我说那干啥?好事呀?”之后,她还意犹未尽地补充上几句。
黑子的儿子,欢欢也是见过的,又黑又瘦,黑泥鳅一样,嘴巴也一样子的溜滑,学习却一塌糊涂,十岁了才上二年级,老板娘常爱考问他数学:“三加二得几?”“五”想了一会儿,他低声答到。“那五加七呢?”“……”“快吃饭!吃鱼!”小玉一面将食物不断地往儿子碗里塞,一面向老板娘递眼神。“别说我儿子!儿子快吃!”呵护之情溢于言表。
“现在的妈好,我亲妈她太狠,生孩子卖钱,一共生了仨,都卖了……”他咬着筷子,若有所思地说……“妈,将来我养你!”转瞬间,又将脸仰向了小玉,兴致勃勃地。
“卖孩子?是不是当年我也是被妈妈卖掉的呢?”趴在桌下的欢欢幽幽地想。
有一天,小玉突然就不再出现了,据说,黑子走了,把儿子也领走了,却没有带上小玉,也没有给她留下一分钱。而小玉去了哪里就没有人知道了,有人说她是找黑子去了,也有人说她为了躲债而不得不离开海滨。
时间长了,听不见她高亢中略有的些嘶哑的声音,欢欢还有些想念。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