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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午夜十二点，我又被酒吧里那些臭男人灌酒到狂吐。
双手扶着洗手盆，我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是张很漂亮的脸，因为呕吐，妆已经花了，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的，显得很滑稽。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化妆盒，想补一下妆，却从镜子里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
这货就是今天晚上一直灌我酒的那个男人，说是什么公司的副总，要多油腻有多油腻。
“瑟琳娜，你怎么这么久不回去啊？”油腻男边说话边向我走过来，顺势搂住我的腰，然后一张臭嘴就凑过来要亲我。
我正想把这货推出去，却见他已经远离了我的身体，然后像一个麻袋一样就摔到墙上，然后落在地上。
愕然中，我用手指点了一下自己的眉间处，就看到一个瘦高的英俊男人正站在离我两米远的地方。
听到油腻男发出的声音，我装作被吓到一样，大喊着往外跑，“不好了，不好了，程总摔倒了！”
很快就有两个保安跑过来，“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正在洗手间化妆呢！程总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然后可能是酒喝多了，就摔倒了！”
两个保安对这视一眼，似乎明了了，然后向女洗手间走去。
不一会儿，程总被两个保安扶出来，送回包间。
我则回洗手间，对着镜子补妆，问那个帮我的男人，“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
那男人摇摇头，“路见不平，拨刀相助而已！”
我不禁冷笑，“这种地方，不平多了去了，你有那么多刀吗？”
“我只帮你！”他嗫嚅着说。
我一怔，“为什么只帮我？”
“因为你漂亮！”他说完，毫无血色的脸就红了。
女人都会喜欢男人夸自己漂亮的，哪怕这个男人不是人，哦，是一个鬼魂。
于是我做出妖媚的表情，一只手臂攀上他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既然你喜欢我漂亮，又喜欢帮我，那就跟着我吧！”
再回到包间，那帮人已经散了，服务生小哥告诉我，他们带着程总去医院了。
我下楼去吧台，算一下今晚卖出了多少酒。
领班灵姐问我：“你干的？”
我当然知道她指的是程总摔倒的事情，于是正色地摇头，“不是我！是他自己摔倒的！”
反正洗手间里没有监控。
灵姐点点头，“那就好！如果是你干的，我怕他会报复你！”
我挑挑眉，“我还怕他报复！”
“我知道你是跆拳道高手，但是他那种人，不地道，不会一对一跟你玩的。总之，就算不是你干的，你也小心点儿！”
“谢谢灵姐！”
我扭头看看旁边，那个男人正盯着我看，好像我是盘好吃的菜。
转回头，我在吧台小哥递过来的单子上签了字，然后对灵姐说：“灵姐，今天没客人了吧？我现在能回家吗？”
“回吧！路上小心点儿！”
我转身向酒吧外走去，看到那个男人跟了上来。
02
回到家，正欲关门，发现门外站的男人，于是放他进来。
他打量着我的一居室，然后问我：“我睡哪儿？”
指指沙发，我去洗手间卸妆。他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这沙发太小了，我睡不开。”
洗干净脸出来，我看看我家的沙发，它确实太小了。我四下里看了看，然后指着阳台说：“要不，你睡阳台？”
他走到阳台看了看，回来很认真地问我，“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睡床？我看了，你的床是张大床！”
“可是这张床上睡过很多男人啊！”我故意这样说，想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很平静，“我知道！”
于是我们在认识的第一晚就同床共枕，但什么也不会发生。
他似乎很累，一会儿就睡熟了。而我发现我都没问他叫什么名字。
让我意外的是，身边明明多了一个人，哦，鬼魂，我却不失眠了，很快也睡着了。
一觉醒来，我发现已经是十点钟。这种深睡眠，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下床，我走出卧室，发现客厅的窗帘也被拉上了。而昨晚借宿我家的男人正在开放式的厨房里做饭。
我慢慢走过去，问他：“你需要吃饭吗？”
“不需要！我在给你做饭！”男人转身，把一个托盘放在操作台上，推到我面前。
我盯着托盘里的三明治和牛奶，心中一暖，“谢谢！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若尘，假若的若，凡尘的尘！”
我点点头，“我叫阿寻！”
我们都心照不宣地给了对方一个简称。其实，这不重要，名字只是个符号，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我坐转椅上吃若尘给我做的早餐，味道很不错。于是夸奖说：“你做的饭很好吃啊！”
“我开饭店之前是厨师。”若尘淡淡地说：“只不过现在的我尝不了味道，只能凭感觉做，所以有时候可能会淡或者会咸。”
我笑笑，“没关系，总比我做的好吃。”
吃完饭，空盘被若尘拿过去洗。看着他的背影，我忍不住问：“你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说吗？”
若尘想了想才说：“我出了车祸。”
我没继续问，纵然我这个人很二，但也知道不能揭人家的伤疤。于是换了个话题，“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过了。”
我知道好几天之前应该就是他出车祸的时候。于是这个话题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正当我苦思冥想再和他说什么时，他已经洗好了碗。他边擦手边问我，“你为什么能看见我？”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但是对于一个做夜场小姐的我和一个无事可做的鬼魂来说，长聊也不耽误事。
我的祖母是一个神婆，能通灵，经常为人家超度亡魂。后来我生下来就能看见鬼魂，就是所谓的阴阳眼。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说我是个不洁的人，说我命硬。果然，当我六岁的时候，我成了孤儿，跟着祖母相依为命。
我排斥自己的命运，所以读完初中就离开了家乡，辗转到这个城市后定居下来。
03
若尘听我讲完我的故事，没有说什么 。但是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他内心并不平静。
或许他觉得故事都是要交换的，于是他给我讲了他的故事。
他家也在农村，但他不是孤儿，相反他的家庭是个大家庭。作为家里的第三个儿子，他从小就是被忽略的那个，好像没有受到多少关注就长大了。
他学习挺好，但家里太穷了，他父母不愿意花钱供他去县城读高中，于是他初中毕业后就去亲戚的饭店做了学徒，然后慢慢做厨师。
但他不甘心一直给别人挣钱，可是他又没有开店的本钱，于是带着一点积蓄来到这里闯世界。
他很聪明，也能吃苦，五年前他终于自己开了一家饭店，生意还很不错。因为收入挺好，所以他还贷款在这座城市买了一套房子。
正因为他买了房子，所以他以前的一个同事把自己的小姨子介绍给了若尘。在他车祸之前，他们刚刚领了结婚证。
或许我这些年经历的黑暗面太多，直觉告诉我若尘的车祸太巧合。
我看着若尘的眼睛，问他，“你觉得你的死很蹊跷？”
这些年，但凡能让我看见的鬼魂，莫不是死不瞑目，需要我送他们一程。我相信若尘也不例外。
果然，若尘说：“我不甘心！我对她那么好！”
“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若尘想了想才说：“如果她不是真心爱我，我不希望我的房子落在她手里。我希望能把房子处理了，把一部分钱交给我父母，其他的捐出去。”顿了顿，他继续说：“虽然我的父母在我成长岁月里对我并不是多好，但是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亏欠的人，至少他们给了我生命并养大了我。”
“好吧！我帮你！”
于是我少有地在白天出了门，直奔若尘说的他曾经工作过的那个大饭店。
按若尘说的，我点了一个厨师的拿手菜，吃完之后说要给厨师小费。厨师自然出来致谢，然后我就看到了给若尘介绍女朋友的那个厨师，袁亮。
我只不过抛了几个媚眼，就要到了袁大厨的手机号和微信，然后在他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扭着身子离开。
像我预料的那样，还没到晚上，袁亮就给我打电话了。于是我约他到我工作的酒吧去玩。
晚上十点，我和袁亮在包房里喝着酒，若尘就坐在角落里看着我们。他很平静，但我知道他并不平静。
到了十一点的时候，袁亮的手机响了，他只是看了看就按断了。
但是对面的人很执着，又马上打了过来。所以我很体贴地关了音响的声音，冲袁亮一笑，“接吧！”
虽然袁亮转过了身去，但是若尘蓦地出现在他身边，然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看到若尘的反应，我知道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对挂断电话的袁亮说：“袁大哥，既然嫂子催了，那今天我们就喝到这里吧！”
没等他说不，我已经快步走出了包间。
04
给袁亮打电话的果然是若尘领了证的妻子王小芳。
一个小姨子半夜三更催姐夫回家，这怎么也解释不通！
所以走在回家的路上，若尘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我看看他，又看看远处，最后忍不住说：“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人活一世，怎么可能不遇到几个渣男、渣女啊！”
“你遇到过渣男？”若尘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想了想，我笑了，越笑越大声，笑够了才说：“你以为我是自己愿意走到这一步的？本姑娘是年轻时候遇人不淑，被迫上的贼船好不好！”
那时候，我十六岁，离开家后四处流浪。
有一天我被几个醉汉盯上，无处可逃之时被一个男人救了。他以一敌四，居然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几个人打趴下了。
原来他是开跆拳道馆的，叫陈龙。当晚他把我带回了跆拳道馆，还给了我一份打扫卫生的工作，让我结束了流浪的生活。
收拾干净，我就是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来这里学习的学员都会多看我两眼，也有居心不良的人会对我嬉皮笑脸的。
陈龙既希望我能往馆里吸引学员，又怕我被人占了便宜，所以每天关门后，他就亲自教我跆拳道。
两年后，我成年了。在一次训练的时候，陈龙把我摔倒在地，然后就亲了我。见我不拒绝，就占有了我。
我以为，我和陈龙可以相守在这个跆拳道馆里，结婚、生子，一辈子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但是陈龙喜欢上了赌博，而且越赌越大，最后不但输了跆拳道馆，也把我给输了，输给了一个他所谓的大哥。
那个人垂涎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知道，陈龙更知道，于是用我换了一个不错的价钱。
不久，我又被他输给了别人。
一气之下，我自己选择了做小姐，彻底离开了陈龙。
陈龙还妄图继续掌控我，但我已经能和他打个平手，而且我找到了比他厉害得多的靠山。
但这样做的后果是，我再也离不开这个行当了。
听完了我的讲述，若尘问我，“按照规矩，你帮了我，我要回报你，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啊？
我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斗。
年轻的我以为自由是最好的，结果为了自由，我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现在我觉得什么是最好的呢？
突然，我脑海里跳过一个词，“你给我一段爱情吧！”
若尘一愣，过了会儿才说：“可是我不懂什么是爱情！我觉得我爱了一个女孩，还被她骗了！”
“那是你太善良、太单纯了！”我笑了，“我不会骗你的！”
若尘点点头，“那好吧！我们谈一场恋爱！”
于是我问他，“不好意思，我想知道，你的身体现在在哪儿？”
“在医院里！”若尘皱起眉头，“我现在陷入昏迷，王小芳在等法律程序生效，然后就可以决定我的去留和财产的归属。”
我盯着他看，“你好像懂很多啊！”
若尘笑了，“好歹我是自己开饭店的，管理、法律等方面的知识我都要学一点！”
他的笑容恍了我的眼睛。
05
天快亮的时候，我看到了若尘的身体，插满管子的身体。
我是偷偷溜进来的。所以不能待太久。于是我握住若尘的手，轻声对他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送你离开，让你不留遗憾！”
于是我请了一天假，晚饭的时候去了若尘的饭店，现在是由那个王小芳在经营着。
当然，我看到了坐在收银台后的王小芳。
第一眼，感觉她不漂亮，一张苦脸，配不上若尘。
我找了个离收银台最近的桌子，而且面对着收银台。点了三道他们的招牌菜，我就慢慢独酌。
或许是我一个人喝酒的原因，王小芳注意到了我。
她不作声地打量着我，目光里全是猜测和八卦的意味。
在她的注目下，我喝了六瓶啤酒，然后就哭，而且越哭声音越大，已经严重影响到旁边的食客。
于是王小芳向我走来，客客气气地问我：“小姐，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我用泪眼看了看她微鼓的小腹，然后继续哭。
“小姐，不要哭了！如果有什么苦楚，可以跟我说一说！”
于是我用餐巾纸把自己擦成大花脸，然后哽咽着说：“我被抛弃了！本来也没什么，可是我怀孕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告诉他，让他娶你啊！”王小芳下意识地把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然后斩钉截铁地说。
我继续说：“可是他骗了我，他早就有家了，只不过他的老婆孩子没在这里而已！”
王小芳的眸子暗了暗，“那也得争取一下！他老婆的孩子是他的孩子，你怀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可是他迷上了一个酒吧的小姐，开始夜不归宿。”我抬手又要给自己倒酒。
王小芳把酒瓶拿开，“你都怀孕了，就别喝酒了。万一事情有转机，孩子能顺利生下来，到时候你会后悔的。”
我盯着她肚子，突然问：“老板娘，你也怀孕了吧？”
本能地，王小芳点了点头。但旋即就说：“没有，没有，我这是吃得太饱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我嘴角勾起一个转瞬而逝的笑。
摇摇晃晃走出若尘的饭店，我看见他正在路对面看着这边。于是穿过斑马线去走到他身边，“别看了，走吧！”
在路上，我告诉若尘，王小芳怀孕了。
或许这就是他们对若尘下手的原因。所以我问他，“是不是日子对不上？”
若尘摇头，“我们虽然领了证，但王小芳就要在新婚之夜把自己交给我，所以我们之间还是很纯洁的。”
好冤的大头！
我想笑，但知道不能笑，于是违心地夸他，“你真是个好男人！这么尊重女人！”
若尘听出了我的言不由衷，苦笑道：“我知道我笨，我傻！如果她告诉我，不想和我结婚了，我会放手的。我没想到，他们会害我！”
“他们本来就是想谋求你的财产！”
但是，他们太狠了！不但谋财，还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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