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是对阅读的期待”

最近一直少眠，睡得晚，醒得也早，总觉得时间不够用。这两天热浪来袭，更加叫人辗转难眠，前日半夜顺手拿起一本让我心安的旧书，读着读着竟然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刚微明，手中翻开的一页是《九歌·云中君》：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
览冀洲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
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
……

书是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朱东润先生主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是我的大学课本。六册书，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边，跟着我漂洋过海，伴随着我度过了无数个前互联网时代的漫漫长夜。书的边角上的一些听课笔记字迹已经模糊，但是初次听骆玉明先生讲《楚辞》讲《离骚》时的那种新鲜感仍在。只是，草木零落，美人迟暮，当年记笔记的我又如何能够真切地体会到其中的情感。

又想起某次听叶嘉莹先生讲温庭筠的《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王国维认为张惠言的解读太过穿凿附会，而叶先生认为两人的解读都正确。自古以来对诗歌的鉴赏就存在着争议，而接受美学更认为艺术作品的完成存在于创作者与鉴赏者之间缔造的审美空间里，鉴赏者并不是被动的接受者，而是积极的参与者。于是我又想起骆先生曾对诗歌下过这样的定义：

诗歌是对阅读的期待，是对语言艺术最美好形式的不断探索和拓展。

这是一个偏向于接受美学的定义。诗，是需要被读的，是在阅读的过程中被完成的，好诗一半是写出来的，一半也是读出来的。优秀的作品总是经得起各式各样的阅读。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人生，会从中读到不同的感动，因而与诗人产生片刻的心意相通。法国文学批评家圣伯夫（Charles A. Sainte-Beuve）说：

最伟大的诗人并不是创作得最多的诗人，而是启发得最多的诗人。

哲学是对宇宙人生理性的思考，而诗歌则是他的感性的孪生子。以万物为刍狗的天地，仁与不仁，我们都会为之落泪狂歌。不入戏，不主动地去感受，谈不上审美。

我想，也许诗歌是幡，诗人是风吧，偶尔有读者路过，或许见幡动，或许见风动，或许会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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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貅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