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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刚过,气温迅速回升。某日午后,田边散心,远离喧闹的人群,独自在乡间的水泥路上游荡,温暖的日光照得人懒洋洋的,蔚蓝的天空明净如洗,浮动着几朵白云。树木抽搐着嫩芽,到处是充满活力的绿色。田间的油菜花一齐盛放,一阵清风拂过,便宛如一条条金色的地毯,麦苗已开始抽穗,比起油菜花的明艳美丽,麦苗多了一份诚实厚重。
在路边的一块小边角地上,不起眼的蚕豆苗在默默开花结果。豆苗间距稀疏,参差不齐,且茎秆粗壮,不能遇风起舞,形成波浪,虽开着紫白色的小花作为装扮,但花朵不仅小而且稀少,身形似蚕宝的豆荚挂在茎秆上,和茎叶是一色的绿,仿佛一群玩捉迷藏的孩子,若不仔细看,也许有人会以为豆苗未结果实,这低调的蚕豆,没有像苹果、杏子、樱桃一样,长大后便自觉高人一等、忘了母亲。
豆苗种在水泥路边的土地上,叶子上落满了车马行人扬起的尘土,且不计较生长在最无用的土地上,依旧为农人奉献着自己的价值,不起眼的他们,实在不会被踏青赏春的游人拾进眼窝。
单纯知道蚕豆的美味,却快要忘记蚕豆的生长经历是如此坎坷,记忆里浮现出一次关于种植蚕豆的经历。在乡村小学,年约十岁的我在老师的指导下拿着小铲种植蚕豆。交通不便的年月,老师需要在学校自行解决午饭问题,学校的空地便成了老师的菜地。我被分配到一方小菜地为老师种植蚕豆。刚下过雨的土地泥泞不堪,妈妈纳的布鞋在泥地里只几步路便咬住了厚厚一层泥,使我步履艰难。用手挥动同样沾满泥土的小铲,在泥土上刨出一个小坑,把做种的蚕豆粒埋入其中,复用刨起的泥土给它盖上被子,让蚕豆在冬季可以做一个甜甜的梦,简单的动作对待简单的蚕豆,对于简单的乡村小少年也实在算不上困难。
但老师却及时叫停了我,蚕豆简单好成活,却也需要控制好行间距,使它们可以获得足够的空间,行列都要成一条直线,且间距要相等,要和白菜一样一颗挨着一颗,既不浪费土地也不互相争抢,而不是像花儿一样凭着自己的喜好随意给它们安家。
年少的我大约听懂了老师的话,但仍然不能准确把控行列间的尺度,在满身泥土、汗流浃背后,终于艰难完成了老师分配的任务,惊诧于这看似很小的一块菜地却这么难种完,联想到父母种田该有多么辛苦!但我立刻又满心欢喜了,我和蚕豆一样也有了一个美好的希望:希望来年看到老师吃到我亲手种下的蚕豆后脸上能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到了第二年春天来临后,我却高兴不起来了:我的疏忽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结果。刚开始种下的蚕豆太密,豆苗之间互相挤压,豆荚长得太小,而后面种的蚕豆太疏,大片的黑土显露其中,白白浪费了一两排的收获,它们看上去如同一群残兵败将,在风中左右摇摆嘲笑我的窘迫。
但老师并未有丝毫责怪,仍旧将它们收获,变成了生存的粮食,也变成了我精神上的粮食。
二十多年光阴像白马一样跑过,蚕豆仍旧是我喜爱的食物,煮豆,炒豆,酒鬼豆,每一样都是无上的美味,在人们越发关注食品安全的眼下,从来不会有人质疑蚕豆的高雅品性,它仍旧在忠诚地为人们提供健康与美味。我感谢蚕豆的无私奉献,感谢老师言传身教教会了我“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朴实哲理,更感谢老师让我明白:收获来自于辛勤且一丝不苟的耕种,土地和人都做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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