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桃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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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后面跟着院子，院子后面藏着池塘，我在房子里长大，小桃树长在池塘边上。

我还没出生的时候爸妈就为我种下这棵桃树，后来桃树长大了，开了花结了果，原来是四月桃。和其他桃树差不多时候开花，果实却是十里八乡第一批成熟的，皮极好撕掉，果肉绵软多汁，连桃核都是软的，经常裂开口子。这是棵软桃树，而我却是个硬桃党。

为什么叫它小桃树，因为院子里还有枣树，柚子树，李子树，它是最矮的。

桃树开花的时候，我知道春天要来了，桃子熟了，那是初夏，其他时候，小桃树不惹人心疼。妈妈说，呀，桃树生了虫，改天让爸爸来打药。爸爸拖啊拖，或许除草时顺便也帮小桃树治了下虫，又或许没有。妈妈说，看来明年不会怎么结果了。结果却出乎意料，果实挂满了枝头，压弯了树枝，风雨一来，地上也铺满了一层桃子。

妈妈把小猪牵过来，系在桃树下，最后连小猪也将桃子吃厌了。

路过的商贩看中了这些桃子，向妈妈商量要买下来。爸爸不同意，说，留给孩子们吃吧。

我很少吃到这些桃子，因为我十岁开始就在学校寄宿，从一个星期一回家，一个月一回家，半年一回家到现在一年回家一次。

小学的某一年，小桃树又结了很多果子，妈妈摘了很多，用菜篮盛着让我给邻里送去。我们家那儿说“隔壁三家”，左边加右边，六户人家都是邻居。我给太太送桃子去，太太是我们那年龄最长的老人，也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裹脚老人。太太行动不便杵着拐杖，我将桃子放到椅子上，骨碌碌地滚下来几个。太太说，太多啦，我吃不完。我说，不用一天吃完。

初中的时候班上流行看恐怖小说，黑红的封面，两块五一本。后来女生宿舍起了一些精怪流言，越传越邪乎，然后我带了些桃枝到学校（我戏真多），妈妈以为我们闹的好玩，还说，要向阳的桃枝才可以咧。班主任知道了这件事，一个一个的问流言源头，两个女同学你说我我说你，小桃树枝败给了唯物主义。

我觉得小桃树结的桃子很一般，果子成熟花的时间太短啦，没经过昼夜温差大的夏天，桃子味淡淡的。高考结束那天，爸爸去接我，给我带了一大包桃子说是分给同学们吃。从考场里出来的时候，学校到处都是接孩子的家长，我看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英语老师，让他多拿几个桃子，他说，一个就好啦。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走了，我给隔壁寝室的同学送了过去，若是在平时桃子应该很受欢迎的，此时大家都匆匆忙忙地在收拾东西，都说够啦够啦，吃不了这么多。不过我还是全送出去了。然后日子悄悄过去了好几年，同学们都五湖四海散开去了，我没参加过同学聚会，也没再见到过老师们。

春天的时候我给妈妈打电话，总会问桃子长得怎么样啦？妈妈有时说，还只有一点点大，有时说，我这几天没去院子不知道呀，还有时说，成熟啦，插秧的人看见了吃了很多。我每周都会给妈妈打电话，我特别喜欢跟妈妈聊天，聊别家儿子娶媳妇，女儿嫁人，聊今天吃了什么，聊今年打算种些什么，聊我们家的小狗小鸡。妈妈说，说说你吧，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可我每天朝九晚六，坐车来坐车去，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事啊。妈妈说，村里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啊。

今年春天的时候，我给妈妈打电话又问起我的小桃树，妈妈说不是早砍了吗？我知道又不确定，我脑海里有模模糊糊的印象，我上大学的某一年，妈妈告诉我伐木工人在池塘边砍树的时候没控制好方向，大树倒下来压断了小桃树，然后他们就直接将小桃树买走了。

呀，我的小桃树，不结果后你要去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