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京修

作者: 梁茂辉 | 来源:发表于2017-06-19 13:10 被阅读0次

            今天下午,接一个老伙计的电话,急呼呼地说:"京修出事了!",我一惊,急忙问:"抓起来了?","不是,京修去世了!"。我一下子愣住了,不知说什么好。老伙计啰嗦半天,我只记住了,京修是昨天睌上在家里,突发心肌梗死,抢救无效,当晚去世了。

            李京修与我1991年7月同时分配到邹县发电厂,我们俩报到得最早,当时安置报到学生的电厂招待所顶层,只有我们俩。他是东北电院毕业的,我是系统外学校毕业,学财务会计专业,对电厂完全是门外汉。我们俩站在阳台上,我指着不远处冒着白汽的四个大柱子说,那些烟囱冒的烟真干净呀!他歪着头不解地看着我,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那是凉水塔。我好生尴尬,但嘴里也不好认输,就发挥我抬杠的强项:晾水喝也不用那么大个塔呀,而且还是四个!京修听了,差一点笑岔气,后来很长时间他都拿这个事揶喻我。当天晚上,我们俩散步到电厂对面的电建公司,在院子里一条长廊下,我俩坐着聊天,聊了各自学校的事,聊了对未来的懂憬,还聊了各自曾经难忘的姑娘。那一晚,我俩好像又回到了学校的无拘无束,同时也将初进厂门时像新媳妇初嫁一样的忐忑不安一扫而光。那一晚是我正式走入社会的处女夜,不但没痛,反而很快乐,这大概要感谢京修的温柔。

            正式上班后,我在财务科,他在热工车间,工作没有交集,平常见面也就少了。但只要互相看见,远远地他就撇着杂交了烟台话的东北腔大喊:老茂子!我则回他"修子!",一直到俩人都当爹了,还是这样“老不正经"地叫着。电厂那时兴打牌,是山东独有的打法"勾击",四副牌,六个人,三个人一班,各自交叉而坐,这样每个人的上家、下家和对面的人都是敌人,特别是对面的人,被称为“对头",也就是死对头的意思,互相打得更激烈。我起先并不会打这种牌,但我天生喜欢打牌,而且学得很快,很快与他们打在一起。与对头之间,不仅拼手中牌的实力,还要拼心理,虚虚实实,能而示之不能,诱敌深入,然而一举歼灭;不能而示之能,吓退对头,趁乱蹓之大吉。我那时与京修常常打对头,把他捉弄得不轻,气得他哼哼哧哧地,嘴里一个劲地骂"老茂子!"。

            电厂那个时候比较封闭,都处在城市边缘或农村,我们与世隔绝,完全是"以厂为家",只要家里没有的,就从厂里拿。我们心里也没什么忐忑的,电厂大门上就写着"电厂是我家",在自己家里还有什么客气的嘛。我结婚时,电厂给我分了一套两居室,很激动,准备好好装修一下,自力更生,大兴土木: 窗帘盒是综合车间加工的,铺地板革的309皮带胶是从燃料车间拿的,刷门的油漆、拖把、抹布是从材料车间拿的,开关是从电气车间拿的,射钉枪是从哪个车间拿的,忘了,电线是从热工车间拿的,京修就在热工车间,就是他给我拿的,各种型号的各拿好几卷,后来很长时间我都用电线当绳子,用来捆东西。后来我调到省电力公司工作,进了城,啥都好,就是居家不方便,缺啥都得买,没有地方去拿了,很怀念电厂,怀念帮我拿东西的那帮伙计们。

            1996年初,我调到省电力公司工作,1997年全家都搬到了济南,从那以后再没专程回过电厂,而且我工作调动频繁,全国各地跑,与京修见面的机会就很少了。他一直在电厂工作,人聪明,业务好,工作扎实,行事稳健,工作职务也一步步高升,后来当了电厂厂长,再后来也调到济南,成为华电集团山东分公司的副总经理,为党国日夜操劳。不过他调济南时,我已离开八九年,也无从再见。我们最后一次通电话,是前年夏天,我们电厂的一位老领导,在深圳病重、病故,我受他之托,几次前去看望。那时我们还互嘱珍重,当然,我们从没好好说话过:你个老家伙要好好活着,死了就没法找你打牌了,再当对头,我两把就把你呼死!

            受党教育多年,我们知道人终有一死。但亲妈从小就教育我们,好死不如赖活着。京修这些年可能太累了,他的高尚人格和丰功伟绩,估计今天他的单位已经写到悼词里了。而我们兄弟忆及的,是那个活生生的人,心有万千不舍,也不必说了。也许若干年后,在某个角落,又遇到那个撇着东北味烟台话的大个子,再聊一宿,再打一天勾击。死者已矣,生者继续,我的那些还活着的老伙计们,都要多多保重身体,让京修一个人在那边先孤独几十年吧!

            今夜深圳大雨磅沱,我独坐窗前,听雨。我向家乡遥望,什么也看不见,京修可能在往生的路上,急急地走着。我心里默默地遥祝老伙计一路走好,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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