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祈福

作者: 那漾安逸 | 来源:发表于2018-01-05 11:27 被阅读60次

    英文中的1月(January)来源于古罗马的双面神杰纳斯(Janus)。传说中,他有两副面孔,前面一副注视未来,脑后一副回顾过去。

    “糟糕,有点儿晚了,”淼潸加快了脚步。

    不同于这座城市里大多数的人,淼潸自小是跟着家人在公历新年的第一天去烧香祈福。

    她昨晚和几个老同学约在南蓉家跨年,今早虽起得不晚,但无奈杉言路不熟,回城的时间没有掌握好。

    路过严太婆锅盔店的时候,等候的客人又已经排成了长龙,给人一种红红火火的感觉。据说,这家几平方米大的老店每天能卖出上千个锅盔。

    杉言不太信新年祈福这一套。因此,他将淼潸送到附近就离开了。

    这座城的西北角有一座保存完好的千年古寺。寺院地处一条熙来攘往的小巷,对面还修起了以佛禅文化为主题的都市旅游休闲区。比起“深山藏古寺”,这"寺殿接通衢,禅房远尘嚣"倒让淼潸觉得更妙一些。

    转过弯,刚看见休闲区的牌坊,便是已然变了停车场的马路。

    淼潸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果然,她刚小心地穿过车河就触碰到了如水蛇般九曲十八弯的祈福队伍的末尾。她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牌坊,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再往前探探头,寺院的大门连影子都没有。

    也是,已经快11点了。以前这个时间,她已经祈福完毕出来了。

    清初重建这座城时,这一带是京城官员自北门而入的必经之路,算是当时最繁华的地区了,几乎是百步一寺、千步一观,故而曾有“九宫十八庙”之说。时光湮没多少韶华, 唯有这座寺院至今仍佛光高照,香火鼎盛。

    还好,虽然人多队长,但大家都很平和,默契地保持着友善。偶尔有人需要从队伍中穿过也会客气地说声“借过”,然后得到及时的便利。

    淼潸跟着队伍走走停停,一阵放松下来后的慵懒轻轻漫过她的身体,又拂过她的心湖。在暖暖的冬阳里,她不自禁地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随意游走的目光驻足在了红墙上那些斑驳的光影里。

    这些竹影没有南蓉园子里那面青砖影壁上的梅影热闹,却也自有一份清隽。

    南蓉,杉言十年前喜欢过的那个人竟然没有随着时光老去,盈盈的笑容定格在了那年他们大家在校园里初相遇时的样子。

    昨天下午,当南蓉巧笑嫣然地拉着她们几个女生到影壁的梅影里合照时,淼潸的余光捕捉到了杉言短暂的那个凝神。

    那个凝神是因为南蓉,她知道。但她没有介意。

    南蓉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毕业后从来没有参加过同学聚会。因此,她这次邀请几个旧时不错的姐妹带家眷一起到她郊区的园子跨年很是让人意外。

    “你确定我要一起去吗?”杉言问她。

    “为什么不呢?”淼潸眉眼带笑地看着自己的先生。研究生毕业即结婚,转眼已经三年,他们也算是老夫老妻了。

    南蓉至今单身。

    “你想我去,我就去,”男人说,嗓音里有一丝刻意的淡然。

    大学同学中,淼潸应该算毕业后和南蓉见得最多的了。南蓉还是那么美,她知道。她用一只手托着香腮,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后作势上下打量了一下杉言同学:“我不怕啊。因为她还是原来的她,而你已经是升级版的啦。”

    “你是说我老了吗?”杉言摸了摸头,呵呵笑着说。

    “我是说你这一身铜臭的人还是和我这柴米油盐的小娘子混混就好,招惹不上那红尘外的仙子啦,”淼潸抿嘴笑着说。

    杉言承认自己当年对南蓉是一见钟情。为了变成南蓉喜欢的样子,他做了很多事情,包括晨跑完了夜跑,参加戏剧社,报名交谊舞班…….有一次,为了跟南蓉去外地参加一个夏令营,为了护花,恐高不敢坐飞机的他心惊肉跳地坐了三个小时飞机,落地后连走路都是飘的……

    “南蓉让我变得更好,你只会让我变得更胖,”杉言曾经趁着淼潸心情好时半投诉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是你自己想变胖,”淼潸一步不让。

    也许是因为秩序很好的缘故,淼潸在自己的心事里耽溺了没多久就看见了寺院那座不太宏敞,但古朴、飞檐翘角的院门。

    “大家抓紧时间哈,靠左边去依次领香,一人三根哈,”一位口齿伶俐的年轻僧人在大门处时不时地提醒一句。他声音不大,却听得甚是清楚。如此人流,就他一人维持秩序,而且井然有序,不愧是长江中下游禅林之首,空灵禅境。

    淼潸正在胡乱回忆着以前是不是也有这“一人三枝香”的限制,却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小淼”。

    那声音不是很清澈,略有些鼻音,还把两个字刻意分开来念得都是二声。

    “唉,不会吧!真碰上了?”淼潸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南蓉昨晚悄悄地告诉过她:皑黎回来了。“你明天可能碰到她,”南蓉说。读书期间,外地生皑黎跟着同宿舍的淼潸每年元旦都去那座寺院祈福,因为她觉得淼潸的这个习惯“够特别”。

    “你怎么知道的?”淼潸一惊。

    “我看她的INS了,”南蓉回答。

    可不是真碰上了吗,本尊此时正在她左侧五步开外的地方笑吟吟地看着她。当年的短发变成了长发,乌黑的眼眸倒还是一样。这个季节单穿一件皮夹克,脚上却是一双毛茸茸的UGG,估计也只有澳洲来客会做如此打扮了。

    淼潸曾经问过杉言为什么追了半天南蓉,真正谈恋爱的却是皑黎。

    “也许是仰视久了,我累了吧,”杉言没有想就回答。也许,他已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很多次了。

    如果爱得太过卑微,终究会少了一份心安,也难以长久。

    淼潸不知道杉言知不知道,那天晚上,当皑黎在宿舍里宣布自己和杉言在一起了后,一向高冷的南蓉居然放声大哭,弄得大家面面相觑。

    “当时你和皑哥(班上女生对大大咧咧的皑黎的‘尊称’)不是说要请我们吃饭吗?”淼潸小心地试探。南蓉大哭完后就不再和皑黎说话,又怎么可能去参加饭局。

    “哦,她当时不小心把钱包丢了,我的饭票两人花,怎么可能请你们吃小炒呢?”杉言笑答。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缩短。淼潸自然是要排在队里,皑黎却也并未向她的方向挪动半步。

    “我得排队,”淼潸总是最忍不了尴尬的那个。

    皑黎理解地点了点头。但她嘴边的微笑似乎少了点儿温度,眼睛也没有刚才亮了。

    “你回来了?”淼潸问。

    “嗯,回来处理点儿事情,”皑黎回答。

    南蓉说,皑黎回来后的那个晚上喝醉了,在INS上哭诉,说不想离婚。

    “我以为是她提出来的离婚,看来她还是舍不得脱下水晶鞋,”南蓉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她只言片语地提到过,皑黎自己的事业做得很好,并不在先生家的企业任职了。

    杉言和皑黎这对金童玉女在校园里爱得很高调,后来又双双保送研究生,也算一段佳话。可大四刚开学,皑黎就办了休学。

    辅导员说,皑黎暑假实习的公司给了她奖学金去澳洲读书。

    皑黎的一个老乡说,公司那个老板看上皑黎了。

    心湖波光摇曳,时间也许只是过去了一瞬,但皑黎略略有了些尴尬。“有机会再约哈,”她说。

    “嗯,”淼潸下意识地回答。

    皑黎转身离去。

    淼潸跟着队伍挪动着步子。突然,她想,也许该问问皑黎这次会待到什么时间。她不及多想便转身。

    皑黎没有走远,停在那里,背向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淼潸觉得皑黎就要转过身来了。

    但是她没有。

    于是,淼潸也终究是没有喊出声来。

    进了院门后,她没有跟着队伍去领香,而是挪出身来,再次转身望去。

    已经没有了皑黎的身影。

    大门左右两侧各有两株银杏,因其根部相连,被称为“连理树”。冬意至此,枝干上的树叶已然寥寥。虽然没有明显的风,但偶尔仍有金色的身影在空中翩跹地落下。

    杉言向淼潸求婚是在学校那条著名的银杏大道上。研究生毕业前,杉言将一片绿色的银杏叶轻轻地放在她的手心:“银杏叶黄的时候,我娶你吧?”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淼潸强自镇定地说。

    也许有一天,当他们都老了的时候,她会告诉他,她是因为他才留校读了研究生。

    “三”真是一个有趣的数字。一首歌听得够沉醉是“绕梁三日”,一件事儿看得够透彻是“入木三分”,而她等了三年,才等到他在兜兜转转后看到了身边的真爱。人爱得够深刻,才会“三生三世”,而杉言是她怎么做减法也减不去的人。她接受他的一切。

    传说当那位将这座寺院发扬光大的高僧圆寂火化时,红色火光在空中凝结成文殊菩萨像,久久不散。

    文殊菩萨是智慧的化身。但愿我们都有足够的智慧来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风停树静,愿过往已经安睡,来日一心向往,不贪,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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