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树林里荡着蝉叫声,自从那个五保户爷爷老李死后,二狗村子这段大堤上的观屋(以前用来观察和维护大堤的小屋)已经荒废很多年了,每天除了五点钟去城里的中巴车会停在这里接人,放养的叔叔大爷在这里歇脚,再也没有人愿意在这里逗留。
大堤两侧墨绿色的护堤草长得又高又密,二狗和南南拿着草帽找了块地方躺下来,耳边一阵一阵风吹过的沙沙声。二狗妈下的死命令哪也不能去,看瓜田。
“二狗,遥遥说村南边的野荷塘抽干了。”
“不去”
“二狗,英英家的狼狗一窝生了八个。”
“不去”
“二狗!蛇!蛇!”
二狗一个激灵蹦了起来,一条绿花草蛇从他们草帽上爬过去,滑到草丛里消失了。两个人不敢再躺,吓的赶紧往大堤顶上跑。大堤像等腰的梯形,顶上是省道,那时候还没什么汽车,全是土路,顶上两侧长着几十年的梧桐树,一到傍晚,村里的老人小孩,拎着马扎,拿着蒲扇,到大堤顶上乘凉。二狗和南南又爬到了梧桐树上,找了个树杈坐下来,看着瓜地,没过多久又没树上的红蚂蚁咬了下来。
南南问二狗:“除了咱们,还有谁来地里偷瓜呀”。
“有啊”,二狗说:“我都见过,邻村的孩子,还有咱们村南边的孩子。”
“哦”
“二狗,葫芦里没水了”,南南摇了摇白色上海牌的手提塑料葫芦。
“去到老李爷爷家打点水”,南南刚转身要走,又被二狗叫住:“我去瓜地里摘两个甜瓜跟他换,南南你吃白沙蜜(甜瓜品种)还是青玉(甜瓜品种)”。
“青玉。”
“老李!老李!”,二狗和南南捧着甜瓜在观屋外面喊。
老人手里拿着蒲扇走了出来,村里的老人说老李年轻的时候力气特别大,可以把压场的石滚搬起来,特别能吃苦,也因为这个得了劳伤,现在腰弯的像弓一样。他身上穿的还是那件洗的发黄的的确良短袖,眼角的眼屎特列醒目。
“咋啦孩子”。
二狗捧着甜瓜往屋子里走:“老李,你们家舀子呢,我想用下你们家压水井接点水”。
“没在桶里吗,我记得我放桶里啦?”
“在这里,在这里”,南南从外面鸡圈旁边的台子上拿着舀子叫二狗。二狗拎着白铁皮水桶和南南跑到大堤的二坡沿上(大堤的中间,就像楼梯的两个台阶,二坡沿是第一个台阶,大堤顶上是第二个台阶,所以二坡沿上也是平平整整的,上面可以种地,种树),二坡沿上的这口压水井是村里人一起出钱为老李打的。二狗把桶里仅剩下的引水倒进压水井里,南南死命一下一下的压。二狗和南南把塑料葫芦装满水又把压满水的水桶抬到老李观屋里。
“老李,我们走啦,甜瓜洗好泡在水桶里了”,南南说。
“哦,你们走呀”。
“老李,如果再有蛇跑你院子里来,逮住帮我做个蛇皮腰带。”二狗说。
“还有我,还有我”,南南也说。
“中,有的话一定帮你们做”。
过了没两年,老李死了,被几个找他玩的孩子发现的,消息在孩子们的嘴巴里传的很快,很多小孩看这个给自己带来快乐的老头时都抹着眼泪,丧事从简,因为他没有后。
后来观屋的门上了锁,院子里长满了高高的野艾,可能农忙的人遇到了大雨,观屋的门被人撬开,再后来观屋成了二狗和伙伴们的分赃窝点,无论是偷来的瓜果蔬菜,还是捉来鱼虾,路过观屋的时候都会躲在里面分一分。观屋常年失修,屋顶有的地方也塌了,草籽在所到之处生根发芽,墙缝里,屋顶上正在被一点点腐蚀。再后来观屋变成了拉野屎的公共厕所,南南和二狗即使证人也是罪人,尤其夏天,农忙路过的乡亲们都是掩着鼻子跑过去,最后村里决定把观屋扒掉。
老李和观屋最后的一点记忆还留在二狗和南南,笑笑的记忆里,或许几十年后他们也会带着这段记忆离开,留下这张仅有的白纸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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