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织毛衣,大姐在缝衣服,我坐着和她们聊着天。天冷了,大家都躲在屋子里,烤着火,说着话。
外面流行着一种病,这种病大家叫不上名字,但是都知道但凡染上了这种病,就会两眼发红,全身发烫,渐渐地人在痛苦中失去知觉,不治而亡。
所以大家都心知肚明,轻易不敢出去。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就很想吃板栗,我拿起了包,就准备开门出去买。
母亲见了,扔下正在织的毛衣就上前一把拉住我,厉声问道:“你做什么去?”我把包斜挎在脖子上后,轻松说道:“现在不是板栗的季节了吗?我去洪叔那买点。”洪叔是我们村里专门种板栗卖的,这几年来村里人没少吃洪叔种的板栗。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这个时候能出去吗?”母亲紧绷着脸,像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让她彻底慌了神。“就去买一点板栗,你们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啊?我知道啊,但是这种病不是很好认的吗?看谁眼睛红就远远躲开就可以了啊!”我理直气壮地回应道。
“你说得倒是轻巧,这个病没有病发出来的时候不明显的,你能一眼辨认吗?那么多人因为这个病失去了生命你不知道吗?”母亲的质问让我瞬间烦躁了起来,更是助长了我的叛逆心理。
“洪叔家怎么近有什么关系呢?我去去就回,很快的,不会浪费时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坚持自己的想法,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早早就放下手中的活冲上来的大姐终于发话了:“是啊,现在这个情况这么严重,小妹还是不要出去啊,到时候就麻烦大了。”
“你们一个个至于吗?我不就是出去买一点板栗,又不是做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这样是做什么呢?”我已经难以平静,嘶吼了起来。
母亲终究是拗不过自己的小女儿,把我往后推着说道:“既然你真的要去,那我去吧。”说着就往门口迈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大姐早已经先母亲一步出了门口,迅速关上了门,把外面的锁锁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我和母亲被锁在了屋子里。
被母亲往后推一把的我刚反应过来,就听到母亲疯了似的喊着:“小涟你给我回来!你做什么去!”门外大姐的声音隔着木板,还是很清晰地回应:“妈,还是我去吧。没事的,我身上有钱,跑得也快,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我还是觉得母亲和大姐太过夸张,可是又忍不住地担心起大姐来,毕竟这是非常时期,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般任性的,我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有点懊悔不应该先说出来,可以和大姐一样跑出去把外面的门锁上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母亲还是在拼命都摇晃着门,试图把门给拉开,可是外面这铁锁没有偷工减料,很是结实,母亲的几次挣扎无济于事。我有点不知所措,静静地站着,我的眼神触及母亲的,我看到了母亲脸上挂着泪。那泪在脸上静默地流淌着,让我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我看了下戴在手腕上的手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按照平常的时间大姐应该回来了,可是门外却一直没有动静。
我忍不住,一个劲地在推着门,可是无人回应。我终于开始慌了,不停地问母亲:“妈,大姐怎么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母亲没有回答我,紧闭着嘴巴,盯着木地板,什么事情也不做,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动作。看着母亲的样子我心里有点害怕,可是不管心里还是脑海里我都感觉有上千只虫子在蠕动,让我坐立不安,痛苦万分。
我终究是忍不住了,看着母亲道:“妈,你有听我在说话吗?大姐怎么还不回来啊,已经很晚了!”“你也知道很晚了吗?当初让你不要出去你干嘛去了?你现在知道着急了?能不能不要站在我面前?”
母亲极少情绪这么激动,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流,接着鼻涕也跟着挂了下来,我一遍遍地去擦拭眼泪,擦拭鼻涕。
天终于黑了,我望着窗户,外面的鸟叫声传来,像是乌鸦的声音,可是却没有大姐的声音。凌晨时分,听到楼下有人喊着母亲的名字。
母亲冲到窗户那,回应着外面的那个人。“小涟回来了吗?”是恭叔的声音。
恭叔住在洪叔的对面。“还没有,怎么,你见到过小涟?”母亲的眼泪闪过一道亮光。
“是啊,小涟去啊洪那,哪里知道啊洪得了那个病,一时候没注意把小涟给让进屋了,小涟也太不幸运了,把那病给过来了。”母亲听到了这句话的时候,像是一整颗心摔倒在地上,无声无息,却让人痛不欲生。
我一时间难以呼吸,说不上话。“恭叔,你一定是弄错了!”我带着哽咽的声音喊道。
“哎,我也是来确定一下,只是我看到小涟一个人往山上跑去了,我当时没敢下来啊,可是我也是守在那里一直盯着那条路没敢走神,一直不见小涟出来。那是去尖下唯一的一条路啊,小涟是怕把病过给其他人,自己跑到尖下这个没人又野兽多的地方去了结自己了啊。”
恭叔说着说着也哽咽了起来。我沉浸在自责里无法自拔,却不肯错过一句恭叔说着大姐消息的话。“我也是趁现在都没人敢出来这一趟,天快亮了,我该回去了啊。”
母亲久久说不出一句话,连“嗯”字都难以出口,我紧紧抓着房间的木椅,没有这木椅支撑我就站不住了。
我好吃力地走到母亲的身旁,哭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母亲却哭不出声,我听到“啪”很大的一声响,再望向母亲,是母亲在狠狠地扇自己耳光。我上前拦着母亲的手哭着喊“妈,不要,不要,您打我,您打我,您把我打死吧!”母亲却好像听不到我在说着话,还是不停地扇自己的耳光,我怎么也拦不住。
我除了哭不知道要做什么,前方的痛苦无限地蔓延开来,我看不到痛苦的尽头。
我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再摸摸枕头,一大片都是湿哒哒的,可以拧出水来。天知道,我是有多么的庆幸,这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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