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伶同其他六贤一般,把自己藏在魏晋的青竹林里。六尺的身长不曾使他困恼,丑拙的面目不曾使他忧虑。
酒后的刘伯伦可不吝惜排文布字的本事,把酒抒怀,借酒言悲,尚且存世的却不多。是岁月妒他,不肯给旁人看了去,只留下《酒德颂》与《北芒客舍诗》,还能予人从中窥来贤士风度。名教礼法,刘参军是不屑于去看的——他豪放,他不羁,他沉默,他寡言,他同知交行出山岳河泽,三人三影,醉得郁郁昏昏。
刘伶荒谬,早已喝得神志不清,还偏要五斗解酲。可又是大笔如椽之人,字里行间洒着或烈或甘的味道。他写“惟酒是务,焉知其余”;他写“静听不闻雷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他写“泱漭望舒隐,黮黤玄夜阴”;他写“陈醴发悴颜,巴歈畅真心”。持一支笔,蘸下浓酒研开的墨,快哉快哉。
醉死便埋,醉死便埋,面子上的酒鬼,骨子里的酒仙。周斌这样述说他——君不见荷锸仙游刘参军,沉饮高风至今闻。刘伶携着一壶好酒、一壶他钟爱的好酒,醺醺然乘上了鹿车。仙鹿四蹄迈开,就把这生死啊,全都给它置之度外去了。只命人肩扛铁锹一路随上,若是发现他饮酒而亡,将他随地埋了便是。他痴酒、泥酒、沦酒、病酒,确是到了这般地步。
王继怨自己生不逢时,不得识刘伶一面而抱憾,再便是吐自肺腑感的慨万千——恨不逢刘伶,与闭户轰饮。
旁人图得醉生梦死,刘伶却在梦里生,在醉里死。万盏千杯的美酒浇灌出他的才,润开了他的笔,洗刷过他的魂,浸泡着他的命。有酒,他才是醉候;无酒,他只是刘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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