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盛夏的正午,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白炽的阳光在亮晶晶的闪烁中穿梭着,定格在这座建筑物的金色盾牌上,熠熠生辉下是庄严与肃穆。敞开的大门上面赫然伫立着几个字“环匡市公安局”。
这种天气下实在难觅行人,坐在公安大厅的接待警员小李看着门口一成不变的景色,百无聊赖的想着。顺着敞开的大门,热浪便一股接一股的涌入。纵使大功率空调“呲呲”的发出噪音也无济于事。
不愠不火的温热最容易倦人。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小李不免感受到一阵阵的困意,精神萎靡之下,眼皮越来越沉,头也逐渐低下去了。正在这半睡半醒的状态时,小李忽然瞥见有人正从远处走来。
一个激灵,赶跑了睡意,小李正襟危坐,说不定有人来报案呢!
正想着,那个“汗人”就进来了。为什么说是“汗人”呢,只见被汗水打透的T恤,紧紧黏在了他的身上,本是淡蓝色的长裤,股间部分都变成深蓝色了,头发湿的像刚洗过,俨然整个人都要冒出白色的蒸汽了。
小李定睛一瞧,认了出来,这个年轻男子正是刑侦大队的得力干将,林烽。“哎呀,这不是林警吗?您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个样子。”
正站在空调面前对着吹的林烽警官却好似没听见一样,闭上了眼睛享受着吹拂,嘴里还不是发出“嘶嘶”的声音。
“您快别站在跟前吹了,容易感冒”,小李连忙拉开了他,到饮水机接了杯凉水递给了林烽。林烽也不客气,接过来就仰脖喝下了。
“啊——复活了复活了,”林烽一下瘫在了大厅的椅子上,“这大热天的,一中午的盯梢可把我折磨惨了。”
“啊?那结果呢?”
“嗨,别提了,咱们情报出错了,我算是白忙活了。”
“诶呦,可是辛苦您了,您快休息去吧。”小李呵呵的笑着。
“哪啊,”林烽不情愿的起身,随手把纸杯丢到了身旁的垃圾桶里,“还得找叶队汇报工作呢,估计还得整一个下午,没得休!”说着就往办公室里面走。
“真是辛苦您了!”小李由衷的说着。
“人民警察,不辛苦!”这是他得到的答复。
楼道昏黄的灯光映出林烽疲惫的姿态,小李望着他并不高大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羞愧感,耳畔似乎还回响着那句“人民警察,不辛苦!”,自己什么都没做还在这里瞌睡,简直有辱警察这个名词,自己应该学习的正是林烽身上的奉献精神啊。这么想着,小李渐渐挺直了腰
从局里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刻了,叶队难得给林烽放了假,让他提早下班。急着回家的他没有注意背后小李对他默默致敬,匆匆的离开了。
歇息了半天,一开始的疲惫消去了不少,只是浑身的力气也好似被抽走了,林烽感觉自己的身体活像是一块没有支架的海绵,得费劲才能挺直腰板。
傍晚虽无午后那么燥热了,可是这闷劲却上来了,闷热的气压堵的林烽有点喘不过来气了,热流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如置桑拿房。
此时林烽已经不再奢求什么了,只想快点会到自己那简陋的宿舍,冲个凉水澡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
索性林烽的宿舍并不远,坐环6路公交车七八站就到了。在车站等了不一会就有车来了,林烽上车赶紧抢了个前排面对面的横座坐下了。
公交汽车上的冷气实在是催人睡欲,忙了一天彻底松懈下来的林烽在颠簸的公交车上便睡去了。
不知多久,公交一个急刹,惊醒了睡梦中的林烽,睁开朦胧的睡眼,抬头一看原来是到车站了,姑且离自己家还有几站。而车上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人不断上来。
看到有个老头儿上了车,环顾周围都没人肯让座,林烽就挣扎着想要起身,那老头看林烽这么勉强,于心不忍,朝林烽拜了拜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往车尾去了。林烽也支持不住,一屁股又坐回去了。
不过经这么一闹,却是再没有睡意了,林烽只得瞪着眼睛,乖乖坐着了。
晚高峰时盈座的人随着车辆渐至偏远大多散去了,使得林烽可以浏览车的全貌了。这时林烽注意到了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人。
那人好像很累的样子,头仰的很深,靠在坚硬的椅背上,跟着车辆一起上下起伏,他的眼睛紧闭,嘴半张着,貌似睡过去了。
林烽暗自笑着对方滑稽的睡相,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是不是也这个样子。几个转弯刹车和颠簸,那人仍然在睡着,看来真的是很累啊,林烽嘿嘿一笑,移走了视线。
等等……不对!林烽猛然觉得不对劲。若是一个人很累,确实是很容易睡沉,但是这样子都不醒确实有点过了。再说,人累瘫后一般都会选择一种较为舒适的睡姿,而这人的姿势实在是会令人别扭难受,再累也不至于这样子吧。细细回想,这人似乎已经睡了相当久了,而好几次颠簸他的头都是跳起然后砸到椅背上的,这种情况都没有醒,显然是大有问题。
林烽职业性的警觉使他变得敏锐起来。对方的胸腔有节奏的上下浮动代表他的呼吸心率应该都是正常;手指和膝盖不时的抖动,应该代表着他对身体是有一定控制的。
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在林烽胸中升起,这种状态,自己一定在某些时候接触过!一道闪电从林烽脑中划过,他倏然抬起了头,眼中射出了精光,想起来了——这不正是吸毒过后的表现吗!
目光迅速扫过对方的全身,林烽轻易的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那是一小块卫生纸片,贴在那人的小臂上,隐约透露出一点血迹。是了,这就是注射时的留下的针孔了。
心中的推断不断被证实,很可能有一桩犯罪事件就发生在自己面前。而车子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近了,林烽是多么渴望早点回到家中休息啊,那么,到底该不该淌这趟浑水呢。
车上人尚且大半,自己要追踪他至少要等到他清醒或者汽车到终点站。可是看当下情况,无论怎样都得推迟到家的时间了。况且要是最后发现是误会一场呢,自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就算是真的,自己参与了也必定会有很多麻烦事接踵而至,肯定又是不得清闲。总而言之,管了这件事那自己今天就别想休息了。哪一种能比得上尽在咫尺的幸福呢,家的召唤吸引着林烽,一个个消极的想法不断被酝酿出来。
身上的疲惫令林烽本能排斥这件事,离家越来越近,他的身体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躺着柔软的床上了。
况且……不觉得荒唐吗,一个出勤下班的警察恰好在归家途中遇见了这么一桩疑似是“犯罪事件”的“犯罪事件”?自己有确凿的证据吗,可能到头来就是一场空。谁知道那人是不是单纯的疲惫?谁知道是不是林烽敏感过度?就算对方真的是一位瘾君子,又有谁知道能不能查出真相,能不能判他刑?
但是,没什么可犹豫的,林烽嘴角向上一勾,这正是自己身为警察的职责啊!升腾着的邪恶,就这样被林烽无情的击碎了。这场心理斗争的胜负早在开始的那一瞬间就高下立判了,所有罪恶的念头都抵不过这一个理由——我是警察!
就这样吧,没有任何犹豫地,去执行。身为警察,阻止犯罪就是责任,就是自己的天性!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只要涉及罪恶,就要竭尽全力去查明,然后与之战斗!
公交车驶向了终点站,身边人已经没有几个了,而林烽面前的那个人,却始终没动过。马上就到终点,林烽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颗颗汗珠流了出来。
“哐当”汽车到站,剩下的人陆续离开,没有谁注意到林烽他们两个。正是行动的最好时机,所有人离开后,林烽吸足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那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该……”话刚说到一半,林烽就怔住了,一副锃亮的手铐拷在了自己的手上,同时那人猛然抬头,眼眸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还能听见他兴奋的低语,“嘿嘿,总算是逮到你小子了!”
林烽此时已经惊得说不出话,又听那人自顾自的说:“前些日子就有情报说有人在公交车上交易毒品,不好行动,我就当了几天的诱饵,这下鱼终于上钩了!小子,盯了我一路吧,还敢跟我到终点来,可是没想到全被我看见了吧!哈哈!”那人嘿嘿冷笑着,神情甚是轻蔑。
“是……我是没想到……,”林烽苦笑着说,却一下被打断“行了,别废话了,跟我走一趟吧!”一本警官证敞开了展示在林烽面前,上面的名字是肖越。
看着眼前这人穿着警服的照片,林烽又是苦笑了一声,用那只带了手铐的手指向了胸前的口袋。肖越迟疑了一秒,将手伸了进去。掏出来了另一本警官证,上面写着林烽的名字,肖越愣住了。
“肖警官,自己人。”林烽诚恳的说到。
半晌,不知谁先笑了一声,然后两人同时笑了起来。一个警察做诱饵钓上来了另一个警察,这事够滑稽的。
“又白忙了。”肖越自嘲的笑着。
“哪里,肖警官,你的劳苦用心值得尊敬!”林烽豪爽的说着
“你的职业精神才是值得我尊敬啊!”说着两人又笑了起来。
一只手伸了出来“岩山区缉毒大队,肖越。”另一只手伸出将它握住“市局刑侦大队,林烽。”两只手握在一起,用力的摇晃着。
这时前面传出来了司机的声音“你俩还不走,干嘛呢?”说着就从座位上起来向二人走去。
“还不快给我解开。”林烽连忙低声说。肖越手不慢,林烽赶紧把手铐拿在手里藏了起来。
“有什么可乐的说来我也听听?”司机走过来说着。
“行啊,你把手伸出来就知道了。”林烽突然笑了。
司机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峥”刚才还拷在林烽手上的手铐此时拷在了司机的手上。“警察,请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像肖越刚才一样,打开警官证朝对面脸挥舞了一下。
“可是,这……”司机愣住了,旁边的肖越也不明所以,“怎么回事?”他低声问林烽。
“哈哈哈哈,司机先生,你还要演吗,公交车贩毒的人,就是你吧!”
“什么?我我我……我没有啊,”司机大骇,“你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
“哼,还要我说出来吗,你能看见我们,那我们就看不见你吗?”林烽冷笑这说,“肖警官,我承认你的观察力很强,可我也不差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肖越皱起了眉头
林烽稳了稳心神,“肖越,在我一直观察你的同时,其实还有另一个人也在看着,这个人,就是他!”林烽指着司机说,“后视镜能让你观察别人,同样能让我观测你。”
“我总要注意车内乘客的,有什么不对吗?”司机很不服气。
“恐怕不止注意吧,还有,嗯,比如测验?”
“难道!那就是说——”肖越貌似豁然开朗。
“没错,就是他搞的鬼。”林烽顿了顿,面向司机,“你说你要照顾乘客是吧,那为什么故意弄出几次颠簸来,怕是为了试探肖越吧。”
“果然是你!你这混蛋,害我疼这么多下,差点脑震荡了!”肖越不禁咬牙切齿。
“要是仅仅这样我还不至于发现他,只是有一次过减速带,他却故意加速,就是那次最大的颠簸。那次肖越警官演的很好,因为实际情况下这种程度的撞击确实会让吸毒者醒来,肖越警官也是这么演的,这才瞒过了你。重点不是这,只是你的意图太明显了,那次之后就再无颠簸了,连我都能轻易看出来你的目的。”
“哼,是就是吧,不过这又怎样,”司机看来是要顽抗到底,“你有证据吗,凭什么说我贩毒?要搜车?请随意。不过我还有工作,可不一定能奉陪了。”
“你!”听这口气说明他肯定已经确保了自身的周密了,应该不能从他身上发现什么证据了,肖越愤愤不平,“你等着,证据一定给你找到,不过你想没事人似的甩手就走?不可能!”
“哼,我看你能查出什么来!”司机也是索性横了起来。
“刚才一瞬间,你好像送了一口气吧,呵,”林烽眯着眼睛笑了,“刚才我俩交谈的时间里,你打电话了吧。”
此言一出,司机的冷汗立刻就出来了,林烽颇有玩味的欣赏着他这幅表情。
“哦——我知道了,”肖越锤了林烽一下“可以呀你小子,这都能看见。为了确保安全,这家伙肯定不会把毒品藏在身边,那就说明还有送货员对吧?”
“呵,正是,估计他打电话就是叫送货员过来了吧,来吧肖越!叫人,咱来蹲了这个送货员,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好嘞!”说着肖越就拨了电话。
“别!别!”司机终于哭丧个脸“我自首,自首还不行吗?”
“这些话,你还是等到了局里再说吧!”
缉毒队的人出动火速,埋伏了一会,送货员也落网了。把两个犯人押进警车,迎着夕阳,目送警车离开,林烽与肖越相视一笑,击掌。
是啊,犯罪份子再怎么狡猾,也不可能战胜有着崇高精神的人民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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