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孕育了两三个小时的阵雨倾泻而下,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像是要将秦岭整个清洗一遍。我来自有六月梅雨的南方,对于这场雷阵雨丝毫没有感觉到有多少惊心动魄,但对已经三四天艳阳高照的西安来说,这场雨也算得上透心凉,舒畅。当然,少不了某些地段又会出现水漫金山的窘状。
我对雨有较为复杂的态度。最近一个月,西安的雨比较频繁,着实让我怀疑西安是否要变成多雨的南方。那几天下雨,我套上破旧的雨衣,那一股塑料的味道将我的思绪待会到初中。淅淅沥沥的南方四五月,仿佛有一朵云长期盘旋在从家到学校的路上,套上有点破旧的雨衣,豆大的雨点斜得击打在我的脸上。雨衣的帽沿耷拉下来,遮住了一只眼睛。过马路,我回头往往过往的车辆,帽檐就把实现遮挡着严严实实,同时,一股塑料的味道混同泥土青草的味道就转入我的鼻腔。多么似曾相似的味道,一晃就已经过去整整十五年。
在我不长的人生岁月中,塑料雨衣的味道是飘散不了的年少的过往,还有一种气味也会钩住我,把我带回盛夏八九月的农忙时节。这种味道就是青草切割之后散发的味道。城里是见不到水稻小麦的,但工人清理校园的草坪是时常有的事。如果闭上眼睛,仅凭这股味道,我就会质疑自己置身在老家一亩三分地里。金黄的稻穗已经低下了头颅,水田也早已干涸,一条条裂缝开始在七月份阳光的炙烤下形成。家里人会拿着镰刀弯腰收割水稻,然后用稻谷机打掉稻穗,装袋,运回家, 接着在晒场上用排风机清理水稻。接下来一个礼拜,阳光正好,每天都要把谷子平铺在晒场干燥。在七月,空气中弥漫着水稻根茎被隔断而散发出的味道。有点点清香,也有点点是腐朽的味道。这样的日子一直到高中,之后再也没有闻到水稻收割季节特有的空气味道。
塑料雨衣的味道和青草的味道是我来到西安之后与老家的记忆最直接也最陌生的联系。之所以最直接,是因为气味直接钩住了我,不需要任何概念的描述,也正因为没有概念的描述,我不确定此时此刻的味道是否是彼时彼刻的味道。这种无法描述,但又内容十足的“感受”是无法与人言说的。很多时候,甚至是绝大部分时间,语言确实越俎代庖把自己当成了外部世界,然而,“感受”却顽强地抵御来自语言的归顺。你大可以用类比和隐喻向他人表述你有一种独特的感觉,正如我现在所做的,尽可能地把我地感受描述出来,但谁也无法保证你能否理解,是否能和我有相同地感受。“感受”中有丰富的内容,它就像一张细密的网,可以捕获转瞬即逝的回忆。难怪女人要用香水,好让自己钟意的对象记住自己。很多时候,容颜易逝,但感受会日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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