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去一趟你包二叔家,把炕上那双大头鞋给他送去,就说是你爸让送的!妈带你弟下地干活儿去了啊!”
吃过晌午饭,兰子妈腰里别着把镰刀,一边扎头巾,一边告诉兰子。
“哎!”
兰子痛快地答应一声,踮起脚跟,从墙上取下钥匙绳儿,挂在脖子上,又从炕沿儿上端起鞋盒子,抱在胸前,颠儿颠儿地出了家门。
包二叔,全名韩德凤,是兰子她爸的姨表弟。
老韩家一共有两个儿子,老大叫韩德龙,在城里印染厂上班,天天骑着辆光闪闪的“永久”牌自行车跑通勤,头上还勒着副风镜。
据韩老大自己讲,风镜、自行车都是厂子里专门配备给他的,买不到。不用说人家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单凭这两样东西,就足够屯里人羡慕不已的了。
所谓龙生九子各不同,韩家老大混得如此风光,老二却恰恰相反,怂包一个。
韩德凤从小就患有哮喘,屯里人俗称“齁巴痨”,天一冷,就喘不上气儿,有几次差点儿没憋死。
韩老二本身长的就不高,加上这难缠的病,整天价猫个腰,走起路来,两只脚总是在地上趿拉着,从来没有利利索索抬起来的时候。
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屯里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韩二包”。
附近十里八村的人,彼此都知道底细,谁家的闺女能嫁给韩二包呢?
一直长到了三十多岁,韩二包才终于娶了个媳妇。据说,女方家是外省的,有个亲戚在这边住,给撮合成了这门亲事。
还不错,结婚以后,外省媳妇给韩二包生了个小子。这下可把二包乐坏了,没事儿就抱着儿子上街溜达,一见着人,满脸的皱纹就笑成几朵菊花。
虽说是亲兄弟,但韩德龙跟韩德凤两家却各过各的,基本不相往来。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他们两家根本没什么关系呢。
大队把韩德凤列为“五保户”,每年都给补助俩钱儿,分些粮油食品。
由于是姨表亲,加之兰子爸爸看不得别人受苦,兰子家时常会尽其所能地帮帮韩二包家。
这不,兰子爸爸回县里上班之前,又特地嘱咐家里,把自己单位发的大头鞋送一双给韩老二穿。天儿就要冷了,哮喘这病就怕着凉。
二包家就位于兰子家后两趟街,在村东头儿。
不一会儿,兰子便到了包二叔家大门口。
二包家并没有像样儿的大门,只用一个树枝绑成的栅栏象征性地挡在门口。
以前,兰子经常跟随大人来包二叔家串门儿,知道他家院子里没有狗,便径直来到了屋门口。
门没关,半开着。
“二叔、二婶儿,在家吗?我是兰子!”兰子将鞋盒子夹在左胳膊弯儿里,腾出右手敲敲门。
没人回应,只有鞋趿拉地的声音。
片刻,包二叔晃晃悠悠出现在门口。
兰子发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臭烘烘的酒味儿。
“是兰子来啦?来,快进屋!”
“二叔,我爸让我给您送双鞋过来,给!”
兰子从包二叔发红的眼睛里读出点儿什么,女孩儿的直觉,让她顿时紧张起来。她并不迈步,而是隔着门槛儿将鞋盒子递过去。
令兰子万万没想到的是,包二叔一下子把她拽过了门槛儿,随手又插上了门。
兰子惊恐万状,她大叫着,用嘴撕咬着,奋力挣脱着……
讲到这儿,兰子沉默了。没有人敢询问她接下来发生的事。
这个埋藏了半个多世纪的秘密,终于被兰子自己主动讲了出来。谁也想象不到,一向开朗、豪爽的兰子姐,内心竟然还装着这样一个噩梦。
“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幸亏他死的早,要不然我非剐了他!”
听弟弟这样说,兰子抬起头,噙着眼泪,自言自语道:“咱妈真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