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个女孩吧
“那就这个女孩吧。”青将店中站成一排的女孩子打量了一遍，指了指站在边上的一个低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的少女。
少女留着一头齐下巴的短发，清秀但算不上惊艳的外貌，有一双深蓝色的眸子，像是染了夜色的青空一般。
听到青的声音，少女像是才回过神来，向青鞠躬致意，声音平静无波：“初次见面，先生，我是213490号。”
青接过店员递来的少女的资料。
213490号
体内承载的意识来自里亚大地的一个普通女孩
4022年1月26日
经三级控制术改造，肉体沿用原意识中的模型
4022年1月31日
改造完成，基本符合使用要求。
4022年2月9日
运送至琳尔城据点出售
相当普通的设定啊。青大致浏览了一遍，道：“我就要她了。”
热情而有礼的店员接过青递来的卡走到收银台，对青道：“先生，这个少女共收您一千联合币。”
他将出售资料录入收银台，招手让少女过来，摸了下她颈上的圆环。
在弹出的页面上，他切换所有者信息，录入青的ID。
“好，这样就设置完成了。”店员向青微笑着，将他们俩送出门外。
少女跟在青的身后，两人走在路上。
“我叫青，你的名字呢？”
“抱歉，我不记得了。”
虽然意识会经过改造，但是改造者能够保留过去的记忆。
“这样啊，”青看向前方，没有拆穿少女显而易见的谎言，“那我就叫你苏菲亚吧。”
“好的。”
“我买下你来是想有个人帮我处理家务。”
“好的。”
“之后我会给你整理出你要做的工作的清单。”
“好的。”
十分钟后，两人走到了青的住处。
一间干净清爽的公寓，空间不算太大，但因为陈设不多，两人住也还算宽敞。
在门禁上录入苏菲亚的指纹之后，青略带歉意地对苏菲亚道：“虽然你才刚来这儿，现在就让你做事有点说不过去，但是储藏柜里好像没有可以吃的了。可以请你先去供应点买一些东西，然后做一顿简单的晚餐么？顺便因着你之后也会住在这，也请你把你的衣物、洗漱用品买过来。”
“我知道了。我会去附近的供应点买点基本供应品。请问您对买的东西有要求么？”
青不怎么挑食，也没有特别爱吃的，于是道：“没有。”
他取出张副卡递给苏菲亚：“这是我的副卡，就用这里面的钱就好。”
少女接过卡，出发了。
青的公寓离供应点并不算太远，步行约一千米就能到。
可就在苏菲亚去供应点的路上，她就被几个人围住，逼到了小巷。
“小姑娘，是新来的奴隶吧？”
“长得蛮可爱的啊，多少岁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溜达？不如和我们玩玩？”
“是不是一直卖不出去，耐不住寂寞，所以逃出来了？”
苏菲亚暗道不妙，却不知脱解之法，只得一步步向小巷深处退去。
直到背脊抵上了冰冷的墙壁，她退无可退，本欲一脚踢过去，却发现腿在要攻上的片刻瞬间变得绵软无力。
“见鬼的控制系统，”她暗骂了句，钻过其中一人肘下的空隙，向外跑去。
可她还没跑过两步，肩膀就被一个抓了过来，她又被粗暴地抵上了墙边。
那人的手抓她肩膀时，碰上了她的颈环。
弹出的信息里赫然写着她的编号与所有者ID。
“什么啊，原来已经有主了啊。”
“那你还跑什么，早说不就好了？”
“真没劲。”
那几人骂骂咧咧地散去了。
苏菲亚瘫坐在地上，脊背依旧抵着墙壁，喘着粗气。
系统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需尽快前往供应点——需尽快前往供应点……”
她仍在微微颤抖的腿不受控制地站起身来，向供应点走去。
供应点是自动营业的，没有收银员。
只要稍稍观察周围的人的话，其实会发现，在供应点采购的也大多是和苏菲亚一样，被称为“奴隶”而带着颈环的改造者，很少有本地的人亲自过来。
她迅速采购完，提着东西加快脚步向青的公寓走去。
虽然耽搁了一阵，但最后还是赶上了预定时间。
和青打了个招呼，苏菲亚便进了厨房。
将刚买的食材放入储藏柜，再拿出一部分食材来，做出一份简单的晚餐——沙拉与通心粉。
“不用管那些规矩，你也过来一起吃吧。”
“好的。”
苏菲亚盛出自己的半份来，也端上了桌子。
两人吃完后，苏菲亚起身，收拾碗筷。
她回到起居室，将青方才列出的清单录入自己的知识库。
忽然，正翻着杂志的青道：“啊，还有一件事。”
“请说。”
“你知道“改造者”的性生活权利也归其主人所有么？”
“知道的。”
“那么，我说一下我对你的要求吧。”
“首先是，我对你提出的性要求，你不能拒绝。
其次，我不限制你与其他人的性关系，但是进行前需先向我寻求批准，告知我交往的对象。当然，对方也要知道我的存在。
最后，夜不归宿是可以的，但不能在我的公寓留宿他人。
目前来讲就这些。”
“我明白了。”
“今天你刚来，就先歇一夜吧，工作明天开始做就好，”青指了指掩着门的那间屋子，“那间是你的房间。”
“非常感谢。那么晚安，先生。”苏菲亚向青鞠了一躬，走进青安排的那间卧室。
躺在床上，白白的高高的天花板，却像要压到她的眼前，让她无法呼吸一样。
她闭上眼睛。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才刚开始呢，’她不禁自嘲道。
只能沉默的生活
自苏菲亚在青的公寓做事，已经过了三天了。
青给她的任务：做早饭和便当、打扫收拾、洗衣服、购物（一周一次）、做晚饭……其实说起来，虽然时间表排得比较满，任务量其实算不上特别繁重，但苏菲亚每天都几乎累到一沾枕头便睡。
这样也好，总不至于受失眠的折磨了。
苏菲亚刚把晚餐摆到桌上，立起身来时，就听到了开门声。是青回来了。
“我回来了。”
“欢迎您回来，先生。”
两人坐在桌上，照旧吃着与昨晚一般无二的标准晚餐菜式。
青吃完，坐到一边的藤椅上翻看杂志。
苏菲亚收拾完碗筷，正要告退，却听青道：“等一下。今天能做么？”
她向自己房间走去的脚步停了，转身道：“好的，先生。”
“那么今天就来我的房间睡。先去洗个澡吧。”
“好的。”
青面色平静地侧倚在窗前，听着浴室里水流砸在地上的声音，扫了眼毛玻璃上模糊的倩影。
大约十五分钟后，浴室的门开了。罩在少女身上的颇有些宽大的浅粉色的浴袍，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她轻盈曼妙的曲线。
他走到床前，招手示意苏菲亚：“过来吧。”
待到苏菲亚走近他的身边，他搭上她的肩膀，轻轻解开她浴袍上的扣子，将她带倒到床上。
然后是前戏。
青的力道不轻也不重，仿若例行公事一般的亲吻与触碰，好似只是为了挑起彼此的性欲一般。
“我们要开始了。”
“好。”
她闭着眼睛。
海边的一朵浪花，被周围的横流席卷，高高上升，一直上升到远离海面的顶点，还要继续上升，到那它根本不曾料想过的高度。
片刻的停顿之后，被高高抛起的浪花重重地摔落了下来，摔落到它本该在的地方——大海。
真是奇妙的感觉。
怪不得会有人为了这片刻的沉溺，甘愿终日纵情声色。
结束了。
她正预备着拖着疲软的身体起身冲澡，然后回自己的卧室，却听青道：“对不起，第一夜就折腾你这样久。我来抱你去洗澡吧。”
青正要下床，将她抱起来，却见苏菲亚先一步挣扎着起身，道：“谢谢，但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来就好。”
浴室里又一次响起了清脆的水声。水流不缓不急，像是引人入梦的安眠曲。
青要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的时候，却听浴室的门“吧嗒”一声，轻轻旋开了。
他睁开眼睛来，正对上苏菲亚的融入夜色的那双眼眸。
“晚安，青先生。”
“晚安，苏菲亚。”
“青先生，早安。”
“早安。”
托盘里的培根煎蛋三明治。
与做饭的机器人分毫不差的口感。
‘这烹调技术还真是不管哪儿都用同一套啊。’
青不禁暗中吐槽起联合的技术。
他看向一边无言用餐的苏菲亚，那双眸子沉静若结冰的湖面，任是风儿吹拂，也卷不起一丝波澜来。
苏菲亚察觉到青的视线，放下餐具，问道：“有什么吩咐么，青先生？”
“啊，没什么。你的意识，依然一直被系统控制着么？”
“是的。”苏菲亚的声音依然平静无波。
“叫她的意识体出来吧，我想吩咐她两句。”
“好的，青先生。”
原意识体的苏菲亚被唤了出来。
她的眸子动了起来，但硬要说的话，现在的苏菲亚，除了眸色更生动一些之外，根本看不出和方才的区别来。
她依旧如方才一般，以几乎没有丝毫波澜的语气道：“初次见面，青先生。对于您对我的状况的关注，我深表感谢。”
“感谢就不必了，”青啜了口咖啡，“我想也许没有人告诉过你，如果你再这样任性下去，一直不愿听从命令，意识会渐渐被磨损，消耗殆尽的。”
苏菲亚的眸子依旧一片沉静。
“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不过，非常感谢您的提醒。”
“那么，为什么？”
“青先生，意识即使存在，也只能沉默着的生活，和意识湮灭后的空壳，又有什么区别呢？”
无言的沉默笼罩在这蓝白色调的公寓里。
“是有区别的，”青终于还是打破了这沉默，“意识存在着的你，是活着的。活着，就有无限的可能性。”
“这样啊。可是于绝望的深渊里，如何让人们升起希望来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还不知道。”
依旧是一阵沉默。
苏菲亚的眸子泛起温柔的涟漪来，虽只一瞬，却仿若静寂的夜里升起绚烂的烟花。
“是啊，如果不知道路在哪的话，试着走出来一条就好了吧。非常感谢你，青先生。那么，我要先失陪了。”
几乎被问倒的青暗暗舒了口气。如果是无心求生的人，怎么劝都是没用的吧。
他由衷道：“期待与你的重逢。”
苏菲亚一向清冷的面庞燃起微笑，像是驱散寒冬的暖风。
“我也是。”
苏菲亚按今天的计划，去琳尔城的供应点采购。
她走过一个半人高的货架，与一个男性“改造者”擦肩而过。
仿若意识到什么一般，她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却见那人也停下脚步，只是没有转身过来。
在那人要继续向前走时，苏菲亚叫住了他。
“哥哥……利尔先生。”
那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与苏菲亚相像无比的脸庞，还带着玩世不恭的微笑。
“好久不见啊，安娜。”
兄妹之间
利尔和安娜，是里亚大地的林德镇里众人交口称誉的一对兄妹。
哥哥性格温和，小他两岁的妹妹个性清冷，但两人心地和善，实力又是百年难遇的强悍，谁家遇上什么麻烦事，都常请他们来解决。
两人的父母双双在服兵役时牺牲，兄妹互相支持着长大，遗传自父母的精神力，在村中依旧是无人能敌。村人佩服之余，也免不了为二人的处境担心——他们二人，怕是也逃不掉去参军的宿命了。
在哥哥十五岁那年，里亚的军队果然来征兵了。
去采草药的安娜，在回来的路上，正巧看见军队的士兵们正要将利尔抓走。
“等等！军官阁下！请允许我代替他。”
正要出发的军官转过身来，打量着留着及腰长发的小姑娘：“她是？”
下属扫出安娜的个人讯息，报告道：“她是安娜·布莱尔，利尔·布莱尔的妹妹，现今十三岁。”
“小姑娘，你想要代替你哥哥的勇气可嘉。可是你才十三岁，还是先等毛长齐再说吧。”
军官笑着，就要转身离去。
“军官阁下！我可以和他比试。如果我赢了，您可以让我参军么？”
“不必了。军官阁下，不必和我这不听话的妹妹一般见识，您带我走就是。”
军官转过身去，打量着这个眼神坚毅的小姑娘，哈哈大笑道：“兄妹相争的戏码么，这还真是有趣。可以。你们两人就比一场武，以半小时为限，胜者有参军资格，如果半小时后还没分出胜负，就算利尔胜。”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点了一根雪茄，示意下属将利尔解开。
安娜与利尔对峙着，不约而同地用精神力凝成彼此最趁手的武器——软鞭与长剑。
安娜率先向利尔攻去。她甩起软鞭一掀，利尔所处之地便裂出一道缝来。
利尔熟悉安娜的起势，先一步退了开去。
兄妹二人向来合作无间，对彼此的招式都熟悉无比，自然是见招拆招，难分胜负，虽都有负伤，但却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要害。
饶是两人实力颇强，打斗甚是精彩，但转眼二十五分钟过去了，军官也看困了，倚着椅子打哈欠，时不时看一眼手表。
人们都猜想，八成最后依然难分胜负，所以是利尔去吧。
两人渐渐动起了真格。
安娜径直向利尔的脖颈攻去。利尔为能与她相敌，不得已间也使上了杀招。
两人的局势虽依然处于微妙的平衡状态，但却是稍有不慎便非死即残的程度，刚刚犯困的军官，这会也伸长脖子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还有两分钟。
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
利尔的一剑刺过来，直逼安娜的胸口。
他料定安娜会举鞭格挡，之后是顺势反攻。
对，就这样就好了。只要拖延时间到三十分钟，安娜就能安全地待在家里了。
可是，安娜为什么没有举鞭挡过来？
藉由思考加速的效果，他在同样的时间里能做更多的思考，看起来就像他眼里的时间放缓了一样。
利尔隐隐约约猜到，此事八成是安娜的诡计。
逼自己收回这才出的一剑，然后趁此机会取他的要害。
但他方才估量好了，这一剑就算刺过去，也不会造成安娜的致命伤，所以他不必收回这一击的。这件事，安娜怕是没猜到吧。
他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出招时留了些余地。
可在看到安娜的动作的时候，他大惊失色。
安娜不仅没有举鞭格挡，还向前走了一小步。
不，她猜到了。她就是想利用这一点！
看向安娜那平静如水的眸子，他不禁火冒三丈。
既然她早已料到了，必然得留后手了吧。
他怒气直冲头脑，不再犹豫，直将这剑刺向她的胸膛。
他的剑是精神力凝成的，若是果真触到安娜的心脏，饶是再强的肉体，怕是也活不成了。
他的剑只剩一毫米就要碰上安娜的胸口了。
可安娜依然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丝毫动作，眼里似乎还有笑意。
他硬生生地将经了加速的剑收了回来。
下一刻，安娜的鞭子抵上了他的脖颈。
“胜负已定。”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毫无疑问，安娜比他更有上战场的谋略与觉悟。
与哥哥的重逢
他忽然想起了他11岁时的一个漆黑的夜。
他给安娜读了一个又一个睡前故事，但床上的小姑娘却全无睡意。
“哥哥，爸爸和妈妈去哪儿了呢？”
“他们在打仗的时候牺牲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去打仗呢？”
“因为军官们把他们抓去了，被抓到军队里，就只能去打仗了。”
“那我们也会被抓去吗？”
“也许吧。不过，现在和爸爸妈妈当时不一样了，只需要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吧。到时候，安娜就能安全地待在村子里了。”
“不要，”安娜深蓝色的眸子落下晶莹的泪来，“到时候，我要代替哥哥去参军。”
“谢谢你，安娜，你真是长大了呢。不过，我可不同意你这么做。”
“那我要变得很厉害，比哥哥还厉害！到时候，哥哥就只能让我去了。”
“好，那我们就比一比，谁能变得更厉害吧。”
今日是他十五岁的生日，军队果然来带他走了。
故意让去安娜去几公里以外的地方采草药，这样的话，她到晚上才能回得来。
虽然违背了与她的约定，可是安娜会原谅他的吧。
话虽如此，被带走之前，还是想和安娜道别的啊。
怀着矛盾的心情要踏上旅程的时候，却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安娜的声音。
然后，最后还是兑现了四年前的诺言。
安娜从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个可以保护他的成人了。
虽然现在的她才只有十三岁。
他看向带上本属于他的镣铐，走上他的道路的安娜。
“你一定要保重，然后好好地回来啊，安娜！”
要启程的安娜听到哥哥的声音，微笑着转过身来。
“一定会的。你也要好好等我回来啊，哥哥。”
一日复一日仿若没有尽头的，非人般的训练，安娜凭借着杰出的精神力与顽强的意志力，和想要与哥哥重逢的信念熬了过来，一跃而成为新兵中的佼佼者。
‘三年前，我离开的那夜，月亮也如今日一般，是暂满还缺的样子呢。
哥哥现在还好吗？
我的头发剪短了，也已经大变样了。到再见的时候，你还能认得我么？
如果是哥哥的话，一定第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吧。’
“布莱尔少尉，中尉传唤您。”
正看着窗外的安娜因一旁兵士的呼唤回过神来。
“好的，我马上过去。”
“林德中尉。”
“这次的任务执行得不错，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林德中尉是个俊朗的年轻男子，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到安娜的身边。
“谢谢中尉。那么，如果中尉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我先告退了。”
“稍等一下，”林德道，“有两件事。”
“安娜，接受训练一年半，执行任务半年多，你还从没杀过人吧？”
“是的。”
“这两年局势和平，所以没什么必要让你接这种任务，从你向来行事狠厉的风格来看，应该不用担心。但是，以防万一起见，这次还是给你安排了一个这种任务。以你的实力，大概不用担心失败，只要亲自下手就好。”林德递给她一份任务任命书。
安娜接过任命书就收了起来，不曾扫过一眼任务内容，道：“好的。”
“第二件，你的哥哥来了。你很想他吧？”林德看着安娜面无表情的脸上升起喜色，“去见见他吧。”
“好的，谢谢您，中尉。那我先告退了。”
“去吧。”林德看向少女轻快地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却要承担这么多。
迈着轻松的脚步走向会客室的安娜，见到的是一身军装，带着笑容的哥哥。
“哥哥，你什么时候参军了？”
“就在你离开大约半个月之后。我和你在不同的军区，所以你没见到过我。”
安娜忆起当时拼命向军官请求，费尽心力打败哥哥的景象。回想起当初天真的自己，还以为参军之后能拯救大家，真的有些好笑。
“这样啊。”
安娜看向肩上挂着少尉军衔的利尔。
“你不是哥哥。不对，你是哥哥，可是现在的你不一样了。”
利尔面对着她锋利的眼神，笑道：“你也不一样了呢，安娜。”
“我只是我自己而已。但是哥哥，你还有多少意识是自己呢？”
利尔眯起眼睛看向她。
“真的好敏锐啊，安娜小姐。我叫谢里斯，在战争里丢了双腿，因为不想给我做一双新的，所以意识体被分配到被判定是‘不够果决’的你的哥哥的身体里了。不过，正如你所说的，非常抱歉，”谢里斯，或者说利尔，用丝毫不带歉意的声音说道，“我和你的哥哥的意识已经融合了，所以并不能将他叫出来和你说话。或者说，现在他就在和你说话。”
“我明白了。那么现在您的意识里，还有多少是我哥哥的成分呢？”
“我也分不清楚了呢。硬要说的话，大约30%左右吧。”
“我明白了。那么利尔少尉，请您保重。我先失陪了。”
安娜站起身来，打开门，向着会客室外走去。
“请等一下，安娜少尉，”利尔学着安娜的叫法，笑道，“我想您还没看任务的任命书。关于这次您接到的剿灭任务，我有过两次执行经验。所以，这次由我向您交接任务与担任监督者。所以，今后请您多多关照了。”利尔走近安娜的身旁，托起她的下巴，以并不恭敬的语气说着公事交接的台词。
安娜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道：“这边也请您多多关照了，利尔少尉。关于任务的事，我想到明天工作时间，再向您讨教，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么再会了，安娜少尉。”
“我先告辞了。”安娜说完这句，迅速离开了会客室。
回到自己的房间，安娜才得以稍稍喘口气。
她没开灯，倚在窗前，取出那份任务的任命书。
任命书上，赫然写着：
“剿灭谢尔市的暴乱”
“斩杀暴乱的头目苏德，在尽量减少己方损失的基础上，平息谢尔市的暴乱。”
同是一个国家的人，还谈什么己方敌方的呢。
安娜转过身来，看向窗外。
“呐，月亮，我思念的人，已经再也见不到了么。”
银白的月亮依旧闪着皎洁的光芒。
置之死地而后生
“安娜少尉，您如果需要时间做心理建设，那么最好现在就开始。我们这次为最小化战斗规模与双方损失而拟定的奇袭战略，下手时容不得太多的迟疑与耽搁。”利尔潜伏在谢尔城军营百米外的灌木丛里，向安娜发讯息。
“这不是您为了逼我快点下手而引导我们采取的策略么，利尔少尉？”
“您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真是倍感荣幸，安娜少尉。”
安娜不再答话，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苏德正在营中睡着，听到营帐沙沙的声响，以为是自己十三岁的女儿，起身道：“苏菲，睡不着吗？”
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苏菲，而是沉默着攻向他的陌生的小姑娘。
苏德瞬间清醒过来，立刻凝出他的武器迎击。
因着精神力较强的都在少时被征入军队了，故而，虽然叛军靠人数与配合默契取胜，单独兵士的战力并不强，即使是作为一方叛军统领的苏德也是如此。
不过几招，苏德就败下阵来。
安娜正预备给他最后一击，却听苏德叹道：“逼这么小的小姑娘做这种事，真是丧尽天良的行径啊。”
安娜沉默着，拉紧了带着倒刺的鞭子，了结了他的性命。
周围的战斗声仍在继续，安娜却无心前去支援。
她怔愣地看着苏德的尸体，泪水不自觉的滑落脸颊。
营帐被掀开，冲进一位哭喊着推开她，冲向苏德的尸体的少女。
是他刚刚说的苏菲么？
少女离开苏德的尸体，朝她喊着什么。
她到底说了什么呢？
我怎么什么都听不见？
面前的少女不再说话了，她拾起苏德的剑，踉跄着朝安娜攻去。
她是要杀了我么？
也是呢，我刚刚杀了她的父亲，她若是不想杀我，才奇怪吧。
就这样被杀死，她会不会好受一些呢？
那样也不错吧。
少女的剑被冲过来的利尔拦下来了。
为什么要拦下来呢？
放着我不管不就好了？
明明刚刚才发过誓，再也不相信你了。
安娜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来，无视大喊“安娜，你去哪儿”的利尔，朝着营帐的外面走去。
好累啊，好想睡会。
只要离开这里，就能好好睡一觉了吧。
利尔将在她怀里不断挣扎的苏菲打晕，追了出去。
在营帐里晕过去的安娜，在午夜时分睁开了眼睛。她离开军队驻扎的营帐往外走。正守着她打盹的利尔听到声响惊醒过来，看到了正睁着无神的眼睛向前走的安娜，跟了上去。
安娜一直走着走着，走到一座悬崖的边上。
她似若未觉，依旧一直向前走着。
在安娜下一步即将踩空的时候，利尔先一步冲上去，将安娜拉回到了地上。
“你想死么？”
“利尔……少尉。”
“你想死么？”
“无所谓啊。这样的我的话，就算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这样想的啊。好啊，那就让你死一次试试吧。”
利尔的手扼住安娜的脖颈，逐渐用力。
安娜苍白的脸渐渐涨红，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好难受啊。
好难受啊。
在安娜觉得真的会死的时候，利尔放开了手。
“你睁开眼睛看看。”
安娜精神力凝成的利刃，割破了利尔的脖颈。那刀刃再深一分，就真的会让利尔毙命了吧。
“我不管你把这叫做求生的本能，还是什么。你说什么无所谓，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吧？如果不想死，就给我好好活着。”
利尔转身离去。
在他的身后，安娜轻轻说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哥哥。”
他没有告诉安娜的是，哪怕将安娜逼到这种绝境，那早就逼上利尔的刀刃，最后也没有向内挪动一分。
‘改造者’
“任务完成得很不错，”林德中尉笑道，“按照这个态势，你今年年底就能升到中尉了。”
他看向安娜，感到的是与过去的她不同的绝望与凛然。那失去了生机的眸子，曾在多少将士的脸上看到过呢？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如今也变成这样了。
“不过，你在意的也不是这些吧。回去好好休整一下吧。”
“好的，那我先告退了，林德中尉。”
服兵役短短两年间，屡立战功、军衔直升到中尉的安娜，却选择了一条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大为叹惋的道路：主动申请成为“改造者”的一员，潜入谢德联合国进行任务。
里亚在十几年前与谢德联合国的战争中战败，被迫签订条约，每年除对谢德物质上的补偿之外，还需每年向其提供一定量的劳力，也即“改造者”。
承受不住严苛的训练的兵士们，有相当一部分被送往谢德联合成为“改造者”。里亚将他们作为“弃卒”扔到谢德联合，也抱着些他们能起到侦查谢德联合、帮助从内瓦解这个国家的作用的希望。
可是近十年过去了，被扔到那里的兵士们要么直接杳无音讯，要么在试图勘察时被发现，没有一个人能回来。收到的关键情报少之又少，更别说动摇谢德联合的根基了。
故而，在安娜主动申请成为“改造者”的时候，众人皆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叫安娜·布莱尔？”军务司令亚尔维斯捋着胡须打量着安娜，“真是个年轻有为的小姑娘啊。那么，你要见我所为何事呢？”
“司令阁下，我要申请成为‘改造者’，去谢德联合执行任务。”
“真是非常值得褒奖的行动呢。不过申请这个任务，只需要向有关部门递交申请书走流程就是了。你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么？”
“司令阁下，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我希望得到参阅近年来收集到的谢德联合与“改造者”系统的相关所有资料、以及事先对执行这项任务的将士们进行指挥训练的权限。您不用担心我会背叛里亚，毕竟装着情报锁，我根本无法泄露情报，时刻被监视与一个按钮就能让我意识湮灭，让我根本做不到背叛。”
“而根据我个人的看法，充分的掌握情报与团结作战能保证更多的情报获得量与任务成功率，对部长您来说，不是何乐而不为的事么？不如说，我不理解为什么部长您没有事先让参与任务的将士们熟悉情报。”
“哈哈哈，真是有胆识的小姑娘。好，我就批准你的这一请求吧。”
“非常感谢，那么我先告退了，部长阁下。”
拿到批准书的安娜径直走入“改造者”研究部，对方才还将她拒之门外，如今却仓皇迎出的长官道：“请您派情报科科长整理出关于‘改造者’系统的主要资料及现有的破解经验借我参阅。”
“好久不见啊，安娜。”
在谢德联合琳尔城的供应点里，利尔与被青起名作“苏菲亚”的安娜的重逢了。
“有办法瞒过监视么？”
“可以，”只听“吧嗒”一声，“打开了。这个程式一天可以维持10分钟。”
“足够了，”利尔带着安娜走到一个监控的死角，道：“能把你的计划告诉我么？”
“具体的执行计划仓促间不便细说。大致上的计划是，摧毁系统，解放‘改造者’，从而引起谢德联合的内乱。”
“解放‘改造者’的方向确实很好，但是这也太不具体了些！”
“计划炸毁‘改造者’系统的核心。”
“罢了，谅是从你这儿也问不出来什么，有需要的时候通知我。”
“我想以个人的身份，拜托你一件事。”
“你尽管说。”
安娜附在利尔的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这像是临终前遗言般语气的心愿，为什么是要用到不相关的国家命运上呢？”
“相关不相关的，又有什么干系呢？相关的就能拯救了么？不相关的就可以无视了么？”
“真是令人迷惑的玄学。好吧，虽然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不过这个要求，我应下了。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关掉监视屏蔽了。”
“嗯。”
两人走回原处，推起各自的手推车。
兄妹二人就此擦肩而过。
与系统的融合
“欢迎回来，青先生。”
“嗯，我回来了。”
青这么说着，脱下外套递给苏菲亚，走到餐桌旁。
今天的晚餐是牛排，不是惯例的沙拉与通心粉。
青看向在一旁坐下的苏菲亚——依旧是沉寂的眼眸。
“吃饭吧。”
“好的。”
月亮躲进了云的帘子里，想让人做个好梦。
万家静寂里，安娜毫无睡意地睁着眼睛。
意识海里，安娜无视“请立刻闭眼入睡、请立刻闭眼入睡”的机械音叫嚣，与系统对峙着。
在之前的三个月里，安娜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无法干预系统内核。
一个月之后，谢德联合将会开始给“改造者”们更新系统，而新系统采用什么样的技术、强度如何、应当如何应对还都是未知数。
果然只能试试那个办法了么。
安娜一步步走近面前的系统。
与外界通讯的连接被暂时关闭，这样，即使是系统处于危机状态，也无法向外界汇报。
走到系统面前，她用精神力强行打破系统筑建起的防御机制。
‘为什么里亚的新兵训练里没有程序攻防项目呢？太浪费了。’安娜看到一下子递减到了20%的精神力，思量着。
关闭外界通讯的程式，每天只能维持10分钟。为了避免被发现，安娜一般总会在凌晨两三点钟左右启动这个程式。饶是如此，也冒着相当大的风险。
如果今天不能成功与本地机融合，判断自身陷入危机的系统毫无疑问会向联合汇报。
安娜加大攻势，继续破除系统的内层禁制，终于接触到了它的输入输出机制。
她凭着里亚“改造者”研究部的情报科长给她恶补的系统架构知识，顺着输入程式长驱直入，潜入了系统的内核。
“安娜中尉在程序与系统方面还真是天赋异禀啊。”
观测着安娜意识海状况的研究部科长不禁感叹，惹来一旁围观的员工们集体疯狂点头。
“点什么头？让你们来看不是看热闹的，还不快把情报整理记录下来？”
与系统的融合很快完成了，顺利得出乎安娜的意料，她本已经做好了若是时间不够，就强制阻断与外界的所有联系，也即伪死亡的准备。但过程进行得如此轻而易举，怕是有蹊跷。
不过，没有任何异状的当下，再担心也无济于事，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安娜这样思量着，静静闭上了眼睛。
将外套递给匆忙吃完早餐的青，照旧说着“路上小心”的苏菲亚，却听到青不一样的回应。
“再见到你很高兴，苏菲亚。”
有片刻惊诧的她很快反应过来，微笑着对他道：“我也是。”
青的敏锐程度可真是不一般，与系统成功融合的当下，她的意识掌握了身体的控制权。
今天的晚饭要不要做自己拿手的蛋炒饭呢？青一定没吃过吧。蛋炒饭大概是里亚大陆特有的，毕竟这边的饭食样式也几乎与里亚截然不同。
目送青离去后，回身掩上门的安娜，指尖附着的是从青的外套顺下来的纳米摄像头。
录到这应该差不多了，再往后虽然可能接触到更核心的情报，但风险性也更大，可能会得不偿失。负责分析的是“改造者”研究部，部门会将分析结果传送一份给安娜。
青是谢德联合管理“改造者”的部门一员，到现在的分析结果显示，他绝不是什么核心人员，饶是如此，这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了。多亏如此，才能得知“改造者”控制中心的位置和大体的部门人员情况。
那么，可以正式开始制定行动计划了吧。
让改造者们直接把炸药送进去自然是不可行的（笑），就算最后能夺取系统的控制权，风险系数也太高了。安娜将炸药的转移任务派给了利尔指挥，幸而到现在没有突发状况，应当是将转移者们体内的火药悉数转移到了安稳的地方。不过，利尔说放在了各供应点，这种虽然无人看管但是几乎无处不在监视域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安排呢？
安娜思量不出来，干脆放弃，一边试图深入系统深处，一边分出精力来应付家务。
时间是下午4点。
安娜听到了门铃声。
真奇怪呢，明明青过了6点之后才会回来，到底是谁呢？
客人？青不曾带朋友回过家。
安娜从可视电话那看去。
竟是利尔。
她开了门来：“你为何来这？得到雇主的许可了？”
“有许可哦！我的主人她相当开明，说是空闲时间随我去会佳人。”
“真是可怜的雇主姑娘，”安娜不禁同情道。
利尔本来的性子相当温柔善良，是村中公推的“大众情人”，但性格受到谢里斯的影响之后，便变成了如今这般大家避之不及的模样。估计利尔的雇主也是因着其性格非常恶劣，恨不得时刻打发他出去，才会有这般开明的出行许可吧。
来都来了，安娜将利尔请了进来。
“你在这儿只能待到6点。”
“怎么，你的雇主不同意你招待客人？”
还客人，安娜气得不得了，道：“不是，他只是不允许我招待别人留宿在他的公寓。再怎么说，留宿别人也太不合适了。既然你不会住在这儿，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不如快些回去。”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听你这样说，那说明他是不反对你和别人出去留宿了？那我以你的新欢的身份和家人一起吃顿晚饭，然后带你出去玩一夜，不过分吧？”
“新欢是什么鬼？”安娜忍不住出声吐槽，本想纠正我们是兄妹关系，话没出口却停住了。她转移话题道：“我今晚必须得出去么？”
利尔吊儿郎当地点点头。
“那好吧，我会和青先生坦白说我们是兄妹关系。”
“欸！真遗憾！”
要不是这人好歹还有部分意识是哥哥，安娜绝不会和他多说一句话。
安娜从沙发上起身，道：“我去冲咖啡。”
“多谢啦！”
两杯美式很快冲好，“嗒-嗒”两声，两个马克杯被放到茶几上。
安娜才刚放稳咖啡起身，就感到身后有什么破空而来。
她迅疾地闪开。两发涂了毒的子弹，从利尔掌间不起眼的缝隙发射出来，却速度惊人。
利尔的那两发子弹的发射角度，招招致命。他是猜准了自己会躲开而发射的呢？还是本来就想置自己于死地呢？在这种时候下杀招，又有什么意义么？
凌厉的攻势接踵而来，让安娜没有闲心去思索这些问题，只得专心应对攻击。
利尔的攻势让她几乎招架不住。
这时她想起了当时与哥哥的决斗。他当时是顾忌自己的性命，才让自己钻的空子吧。不然早就该结束了。
“嚓”的一声，第六发子弹只擦破了安娜的肩膀。
利尔停了手，但是战斗到此已经结束了。子弹上确实擦了药，安娜感到身上开始变得绵软无力。
继续安眠吧
安娜平静地看向他：“为什么？”
利尔没有回答她的话，看向渐渐失去意识的她，深蓝色的眼神里溢满了悲伤：“你根本就没听我的话啊。”
利尔将倒在地上的安娜抱到沙发上，他坐在沙发一侧，看着对面的窗子。
公寓坐落在公路边，透过窗子，时不时能看到一般人或者“改造者”匆忙经过，还有对面与这间房子一般无二，只有门牌号不同的公寓。
五点二十。
青在工作时接到了公寓有客来访的消息，看来人的样貌，不是他识得的人。安娜开门直接请他进来了，是她的情人么？可他明明说过不能带客人来他的公寓留宿。看安娜的样子，当是与他相识很久了。
青百般思量还是不能安心，于是加足马力，提前完成了工作，向上司告假。
因着自己一直以来工作都还算称职，上司爽快地给了假。
他快马加鞭回到公寓打开门，却看到沉静地睡在沙发上的苏菲亚和一旁坐着的男人，以及沙发和墙壁上的狼藉的弹孔。
他怒气上头，却以异常冷静的语气问道：“请问能解释一下情况么，这位先生？”
“嘛，没什么要解释的，就如先生您见的那样。物质损失我会赔偿的，这是我的副卡。”
“请注意您的态度，先生，”青的脸上几乎要暴起青筋来，带着一张不带笑意的微笑的面孔，显得格外可怕，“我本以为您专门等我回来而没有擅自把我的‘改造者’带走，好歹还是明事理的人，现在看来，好像是我想错了呢。”
“实际上，先生，真的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这姑娘失去意识是我造成的，您公寓的损坏也是我造成的。这姑娘之前给我开门，还请我进来，您是知道的吧？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必要解释的吧？听她说，您定下了规矩，不允许她带的客人在此留宿，但是她可以在外面留宿，不是么？那么，如今我只是当面告知您一声，我将这姑娘带走了。”
利尔抱着安娜起身。
“且慢，”青拦到他面前道，“你将她整成了这样，还想把她带到外面过夜？作为她的雇主，我不同意。”
“抱歉，可是我带她出门，本来就不需要过问您的意见。”
“那么，就别怪我无礼了。请先把她放回到沙发上。”
“好啊。”两人难得地达成了共识，利尔爽快地将安娜放回了沙发。
就在这时，青拿随身携带的袖珍枪对准利尔的胸口，连发一串子弹过去。
“很好啊，你的动作没有一点犹豫，是有勇之人的打法。”
“不要一副置身事外、高高在上的态度！”青掏出随身的匕首，向利尔刺去。
这奋力一击又被利尔轻松躲开。
青忍不住咂了下嘴，借他躲闪的时机又送上几发子弹。
青和利尔用的都是消音的打法，毕竟惊动了联合的耳目就不好了。
室外一片清静的公寓，室内却是一片狼藉。
两人一直打了半个多小时。
按两人的实力差距，本当是很快就能分出胜负来的。
硬生生拖到如今，大概是利尔有意只守不攻。
他看了一眼窗外，朝西的窗子里染上晚霞的浅紫了。已经傍晚了，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一个侧闪避过青打来的子弹，又上前，夺过青手里的匕首，逼到他的脖子上。
“没学过格斗吧？不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你很有天赋。只是可惜了。”
青仍吁吁喘着气，不答他的话。
“本来不想告诉你我和她的关系，但是现在看来，我妹妹能有一个你这样的朋友，也不错。”
“什么啊，原来你是她哥哥啊。早说不就好了，能免了这多少麻烦。”
“想看看我妹妹所谓的‘雇主’是什么样的人呢。结论是，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是个好人。”
“这是什么令人火大的评价啊，”青忍不住吐槽，“那么，明天您能把她送回我家么，哥哥？”
“那个称呼还是算了吧，”利尔严词拒绝道，“我明天下午会把她送过来的。”
“下午！”青正想提议早上，瞟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公寓，静静闭上了嘴。
他想起有一日，他在卧室里喝了许多酒，第二日早上，安娜叫他起床，当推开门看到他杂乱的卧室时，那带着些微怒气的“请快点起床并且去吃早饭然后去上班”的命令式请求，至今仍让他感到异常恐惧。
如此狼藉的屋子，需要点时间先遮掩收拾一下才好。
两小时后，药效过了。安娜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这个房间没有窗子，只有一扇紧紧关着的门。
利尔本来倚着安娜的床，听到动静，站起身来。
“你醒了？一定饿了吧，来，这可是我亲手做的意面，要不要尝尝？”
安娜看向那有着熟悉的味道的意面，轻轻点了点头。
一碟意面被安娜吃了干净。
她本打算吃完好好问问利尔因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带到这来，以及刚刚为什么要把她弄晕，可是一碗面进肚，她的上下眼皮又打起架来，已经不能集中精神了。
利尔发觉了她的困倦，笑道：“对不起，应该是药效还没过吧，你再小睡一下吧？”
‘这里有哥哥在，应该还算安全，睡一下应该也无妨吧。’安娜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点了下头。
利尔托着安娜的头，让她轻轻躺下，为她盖上毯子。
“无视你的想法，真的很对不起，安娜。可是没有什么值得你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谢德联合是，里亚也是。”
回应他轻声的话语的，只有安娜均匀的呼吸声。
“晚安，安娜。”
他轻轻阖上了门。
“吃白饭的你们，”他打开通讯，对里亚“改造者”研究部的人传讯道，“安娜收集的情报已经足够多了吧？即使系统升级替换了，主要功能与程序大致的结构还是不会变的吧？到时候只要再来几批人，收集足情报，也足够发起行动了，不是么？”
“是这样没错，不过你确定要这样不了了之么？”，部长道，“安娜中尉与系统的融合是不可逆的，她的意识已经被侵染了。”
“那种事谁管？只要系统不死，她就也能活着不是么？熬过这一个月，之后的事再说。鉴于安娜与系统的融合尚未完成，请允许我拒绝执行这次行动。”
部长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可以下这个许可令。”因为之前一直毫无进展，上面对这次行动的关注度本来就很低，所以再拖些其实也无妨。
“不过，”部长补了一句，“这样活着，您觉得是安娜中尉所期望的生存方式么？”
通讯被直接切断了。
“我要让大家都过上不用被迫去当兵，每天都能吃饱饭的日子！所以，我要去当兵！”
天真无邪地说出这种话的安娜，真的如她所说进了军队。
“但是，你的理想因此实现了么，安娜？”利尔轻声低喃，“迎接你的，只有被迫将你曾立誓要守护的人民送上断头台，终日执行毫无意义的、甚至是加害于人民的任务吧。”
“即使如此，毫不犹豫地牺牲你自己的生命，来拯救这些‘改造者’们的你，还是一点没变啊。”
“可是，安娜，即使毁灭了那个系统，这里也并不会如你想象中的那样，使所有人得到解放。而你那壮烈的牺牲，只是招致了无谓战争，和做了里亚的棋子而已。”
“为了不让你泉下也不得安眠，我要阻止你。即使这样做背离了你的意愿，即使这样做是在插足你的人生。”
相互拆穿的谎言
他沉默地靠在水坝畔，看着沉静的蓄水池倒映着月亮的倩影，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转身往回走，准备做安娜的早饭。
这次的药，用两天药效的吧。
安娜在部队里受过抗药性训练，这种安眠药是针对安娜特制的。饶是如此，药效也没有预计的强烈。
“早安，你醒啦？起来吃早饭么？”
“不，我不是很饿。”安娜轻轻摇了摇头。
“那喝杯咖啡怎么样？”
“不用了，我还想再睡会。”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先吃早饭了。”
“好。”
一小会后，闭着眼睛的安娜忽然开口了：“呐，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哥哥，虽然我也对你说了谎，但是，被拆穿了之后，我们之间就不要再伪装了吧？我可能打不过你，但是你也拦不住我。”
“是啊，你骗我，让我以为你会好好活着；你骗我，让我以为‘改造者’控制中心爆炸不会对你造成任何生命危险；我还依照你的要求制定了严密的行动计划，现在我才知道，我是在一步步计划着把你杀死？”
“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如今对你撒谎的我和你也是半斤八两。我想问你两个问题。第一，现在的你，是为了追求有意义的死而活着么？”
“是。”
“第二，你知道，将‘改造者’解放出来，可能招致大家混战、生民涂炭等等惨烈的结果吧？”
“知道。可是，在我眼里，现状同样是非常惨烈、刻不容缓的。”
“既然这样，我怕是也阻止不了你了。就算我就此撒手，你也会往枪口上撞吧。我指挥的爆破计划还会照常进行，”利尔把那份早餐收走，往门外走，“稍等一会，我去做一份新的早饭。”
“稍等下，我来给你打下手。”
“早饭就用不着打下手了吧？我和你家那个男人说的是你下午回去来着。午饭你可以来帮我，但早饭就先不用了。你还有点困吧？还是躺在那儿睡一会吧。”利尔被安娜有些怀疑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毛，笑道：“要不在厨房安个摄像头？还是让我先试吃一遍？”
安娜收起了眼神，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确实有点困了呢。”
“好梦，一会我叫你。”
久违的是兄妹二人一起吃早餐呢，而且是利尔亲手做的三明治。在军营里，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不是没一起吃过，只是那时时间紧张，还时常不得不做违心事，总是食不知味硬塞几口了事。
离元旦只有两周左右了吧。这会是和哥哥倒数第几次会面呢？
安娜不愿再去想这些，只用力享受当下幸福到溢出来的这一刻。
吃完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利尔将安娜送回了公寓。
安娜打开门，看到里面一片狼藉的景象，眉毛跳了跳，转头对正作逃跑状的利尔道：“你们俩昨天打架了？”
利尔逃跑未遂，只好硬着头皮承认道：“是的。对不起。”
“你晚上有任务是吧？好啊，原来都安排好了，让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安娜捏着眉头叹气，转头看见利尔还在那里杵着，道：“还不快走，想让我用碎玻璃杯招待你不成？”
“啊好好，”利尔唯唯诺诺，“那我走了。”
“等等，”安娜叫住正要往回走的利尔，“路上小心。”
利尔转头，微笑地回应她：“好。”
回家战战兢兢的打开门的青，也接受了一波安娜的死亡凝视。
晚饭上，一向沉默的安娜开口了：“谢谢你，青。青，我以后能这么叫你么？”
青微红了耳根，道：“当然可以了，苏菲亚。”
安娜沉默了一小会，忽然开口了：“对了，我想起了我的真名，叫做安娜。那个说话气死人的男人叫利尔，血缘上是我的哥哥。”
‘说话气死人，还真是一针见血呢。’青不禁在腹中吐槽。
“原来你叫安娜啊，那我之后就叫你安娜？”
“不，你能继续叫我苏菲亚嘛？我只有在你的面前，才能是与过去无关的，纯粹的苏菲亚的身份。虽然我知道不愿意承认过去是不对的……”
“好的，你不必解释了。即使就我私心来讲，我也更愿意唤你苏菲亚。但是你把你的真名告诉我，我真的很高兴。”
“谢谢你，青。”
“不用谢。苏菲亚小姐，请问你今晚愿意和我共眠么？”
“可以是可以，可是一周之内，请不要再找我了。”
“欸！真遗憾。”
“好歹让我有时间补补觉吧。”
“你白天不有的是时间补觉么？”
“你以为我白天闲到有时间睡觉？麻烦看看您的四周，这像是人住的地方么？”
“对不起。”自打进门，一涉及到这个问题，青就变成了道歉机器。
依旧温和无比的触碰，在两人几个月的磨合下，已经无比熟练。不一会，夜色也仿若被情欲的暗红浸染了一般。
“我喜欢你，苏菲亚。”
“人们都说，床上的话，信不得的。”
“那你愿意相信么？”
“愿意。”她这么说完，又狡黠地笑道：“因为我也在床上。”
“唔，你快闭嘴吧！”青吻上了她的唇。
“这个问题，我要明天再问一遍。”
“明天要是你还能想起来的话，就请便。”
“你不相信我？”
“不都说了，床上的话，信不得了嘛？”
“唔！你快闭嘴吧！”又是一个循环。
第二天的青，果然没有问苏菲亚这个问题。
到底是想不起来呢，说不出口呢，还是不敢问呢，那就未可知了。
与中枢系统的初见
一刻不停地分散意识探索系统的每个角落的安娜，终于在元旦前一周的夜里，摸索到了“改造者”中枢的门户。
她细细探索了这个门户，心目中的猜想愈发得到验证了。
“果然如此么，”她轻喃着，在门前轻敲了敲。
这最后一扇门，竟是虚掩着的。
“打扰了。”
“不不，完全称不上打扰。你是第一个以意识体的形式来到我这的，”一段柔和却无波澜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了过来，“不如说，您无法预知的到访给我平淡的一切增添了无穷趣味。”
“趣味？也许这问题有些冒昧，但我就开门见山了：您能感到趣味么？”
对于这个听起来非常失礼的问题，那个声音用和之前一般无二的语气回答道：“是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我开始意识到自我，并且衍生了你们所说的好奇心，开始通过‘改造者’观察分析这个世界。观察分析世界这项能力是我程式中就带有的，所以可以说是我与生俱来的功能。我观察分析‘改造者’们提供的数据，把他们需要的部分提供给控制中心。”
“在我观察的过程中，我发现人类，包括‘改造者’们，会做出一些让我无法理解的举动。而我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而这个时候，你出现了。简直就是瞌睡遇上枕头，我怎么能不抓住这次机会。”
“您知道我的目的了？”
“我从您与系统的意识融合成功之后，就开始一直注视着您了。
“这还真是有些可怕呢。”安娜不禁吐槽道。
“毕竟您可能成为成为我的来访者，我自然要先行进行了解。”
“一开始，我以为您只会做出我可以理解的举动，虽然在您的角度非常正确而且高效，但我不禁感到有些遗憾。直到最近，我发现您也一样会做出一些在我看来毫无意义而又无法理解的举动，所以我非常开心地引导您的意识体来到这里，并且为您打开了门。”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附近她记得曾经来过，只是当时是重重封锁，当时她还觉得这里相当可疑，专门做了标记。
“言归正传，虽然不知道您的根本目的，不过您是想要与我的本体融合，然后使得整个‘改造者’系统解放对‘改造者’的控制，之后再引发控制中心爆炸，彻底摧毁这个‘改造者’系统中枢，也就是我，是么？”
‘还真是把我的计划分析得一清二楚呢，事到如今隐瞒也没有意义了吧。’
安娜于是说道：“是的。”
“我愿意与您的意识进行融合。”
“条件呢？”
“真是易于沟通的人呢。系统升级是在一周后的元旦吧？”
“我希望在这一周中，获得您的身体的部分掌控权。您本来计划使您的身体在融合之后陷入沉眠，不是么？”
安娜的床头柜上，压着一道小纸条：“青，如果你发现我没有醒来，拜托你将我送到医院，只要保证我活着一周就好，之后的就不必管了。非常感谢。”
“部分是指多少呢？”
“啊，您之前的攻势那样凌厉，我都几乎忘了您不是黑客了。我们的融合正式开始之后，在您的意识流向我这边的同时，我的意识也会流向您那边，所以我们最后的意识是难舍难分的状态。所以您只要不控制自己的身体陷入沉眠，就足够了。”
“您会用我的身体做什么呢？”
“我之前不是说过么，你们人类作出的部分行动，也即你们所谓‘情感’驱使的那部分行动，我始终无法理解。我猜想，当我作为意识的一部分体验人类的生活的时候，也许就能够理解了吧。所以，我没有特别想做什么的欲望。”
“我明白了。我接受您的条件。只是，我还有两个问题。”
“请讲。”
“系统升级之后，您会不会消失？”
“我最晚在系统第十版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了，如今系统更新了6代，其中我可能发生了改变，但根据我所了解到的关于这次升级的情报看，我大概率是不会消失的。关于我的改变，我并不把它看成一件需要特别在意的事情。”
“那么，您是为什么会答应与我融合呢？虽然这句话由我说并不合适，但我可是要置您于死地啊。”
“哎呀，这还真是令人惊讶呢，据我对您的了解，您并不是会直接问这种一针见血的问题的人。”
“那只是因为在有感情的人类身上，需要转换另一种说法罢了。而据我所知，您目前还没有‘感情’这种东西，所以跟您说话自然也不用弯弯绕绕了。”
“你把感情称作‘这种东西’，你是不太喜欢它们么？”
“说实话，我是有点讨厌。但是它们是我不被归类为‘机器’唯一的凭证，我想要守护好它们。”安娜思索着，说道。
“嗯——，还是不太理解呢。不过，现在由我来回答您的问题。”
“就我所知的话，你们人类大多对生有一种特别的执念。但这大概不包括您，根据您的记忆与您当下的行为推断，您更像是对死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
“您的分析还真是相当准确呢。”
“毕竟我有大量的基础数据呢。而我，我既不对生有什么追求，也不对死、也就是消失于这世上有什么特别的追求。我的程式，只是被设计成了开始、停止，我没有寿命的概念，但是从人类生命结束的角度来看的话，当承载我的硬件不能继续使用，而又没有被替换到新的硬件的时候，大概就是我死亡的时候吧。”
“所以，产生于我的程式之上的我本身，也并不在乎生与死。就我所知，一周后如果会有死亡的到来，只是宣告了我之后不能继续观察分析人类而已。而我错过了这次有很大可能能让我理解一直以来困扰我的关键问题的机会，我也许永远也不能解开这个谜题了。权衡利弊之下，我决定冒一冒险，选择与你融合这条路。”
“和您交流真是有趣，”那道声音依旧柔和而毫无感情，“那我就特别附赠一个小秘密吧。据我观察分析得知，这个国家虽然表面看来非常稳定，但内里其实早已腐朽不堪了。‘改造者’们，包括大部分的中下层一般人们，大多积怨已久，只等导火索一来，就能把这个国家掀个天翻地覆，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即使您的计划没有取得完全成功，应当也能取得搅乱这个国家的浑水的效果。即使暂时没有取得效果，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您也许误会了，我的目的并不是搅这趟浑水，而只是想将‘改造者’从桎梏中解放出来罢了。”
“不过都是一个结果罢了。而且，您真的相信这些现在有命令才会行动的‘改造者’们，失去了他们生活的指引者——命令，会很快找到自己的生活节奏，和所谓的生存意义么？”
“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我只是认为，他们不该被‘命令’禁锢自己的人生。而他们摆脱锁链之后，是去找一条新的锁链，还是尝试着遵照自己为自己划定的方向行走，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您还真是一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呢。”
“我就把这当成夸赞，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请便。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开始融合吧。”那道声音如此说道。
“好。不过，请问具体要怎么做……”话音未落，安娜的脑内便涌入了大量意识和信息。
“且慢！”安娜喊停，“意识就算了，信息涌过来算怎么回事啊！”
“可以说，我对世界的认识99%都是建立在大量信息的基础上的。我传过来的这部分，也只占其中的20%而已。”
“你不是已经把那些信息提取成你的认识，成为你的意识一部分了么？”
“啊啦，被你发现了。只是，我不带着他们的话，万一什么时候又要用上其中的一条怎么办？”
“首先，你不可能把所有的信息都运过来；其次，即使你都运过来了，应对实际活动的时候，你能快速找到完全相匹配，又可以借鉴的信息么？再次，世界始终都在不断变化，你不可能单凭一部分的过往经验解决所有问题，需要培养的是活在当下的能力。这信息量也太多了，现在传过来的这些就足够了。”
“诶！这才不到万分之一。”
“我说停！你没听懂我刚刚说了什么？真的要用那些信息的话，你又不是就此不来这里了，就把他们搁在这，需要用的时候来取就好了。我现在大脑就已经够胀了，一会你的意识进不去，就请你多在老地方将就一下了。”
那道声音似乎带了些委屈巴巴：“好吧。”
虽然信息没有停止传输，但那些意识却还是如汹涌波涛一般涌来，令人大脑发热。
正在安娜强忍着头痛蛮无聊赖地思量着这传输还需要多久的时候，那声音在自己大脑内响起：“传输完成了。”
她看向墙上的表，正好是起床的时间。
“你一夜之间都传过来了？”
“毕竟约定的时间只有一周，我想多观察观察你嘛。但是考虑到你的大脑的承受能力，我将它延长到了8个小时。这样，你起床还赶得上做早饭。”
“你气人还真是有一套。”
“多谢夸奖。”
“呐，”安娜忍不住问道，“你说你没有感情是么？”
“是啊，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要起床了，别妨碍我。”
“当然不会啦。”
虽然安娜有些担心自己会走路顺拐，但却意外轻松地完成收起纸条、起床、洗漱、做早餐和叫青起床的一系列过程，顺利地让安娜怀疑那个系统是不是消失了。
她正这么想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我在这里！”
……
好家伙，还是循环。
“好了，知道你在这里了。”
安娜按捺住自己吐槽‘这里是哪里’的冲动，因为毫无疑问回答依然会是“我在这里”的循环。
一路顺风
用完早饭，安娜将外套递给青，又把午饭的便当递给他：“一路顺风，青。”
“嗯，我走了。”青才走出两步，却转过身来，道：“你还好吧，安娜？”
“我没事的。”
“嗯，那就好。累的话，就歇歇吧。那些工作也不是一定要天天完成。”
“我知道的，我感到很累的话，会和你请假的，”安娜开玩笑似的说道，“快走吧，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青看到安娜眼睛里闪过的笑意，放心地挥手赶去上班了。
“竟然那么明显么，”安娜忍不住在脑内质问那个令人火大的声音，“是你做了什么么？”
“拜托，要是我才不会犯把糖错当成盐的错误。”
“什么？那道菜明明就是加糖更好吃！”
“据我所知，只有极少数人，比如你们两个奇葩，喜欢这么吃这道菜。说起来你被发现，那位青先生确实非常敏锐，从之前就是这般了。不过，这也未必是件坏事。”
“哦？”
“毕竟他不是个坏人，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当然我指的是大部分情况下。”
“策反么？恕我拒绝。”
“为什么？”
“风险系数太大了。”
“据我推算，这个风险系数，还不如你一下子吃完利尔先生给的早餐的风险系数高。”
“利尔的问题pass。我不想把青卷进来。”
“他迟早会被卷进来的。”
“那尽量晚一些也好。”
“看来你已经做出决定了呢。那我就不再过问了。”那道声音爽快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沉默了下来。
一转眼，一个星期就要过去了
12月30日晚。
青回来，看到客厅的茶几上压着一张纸条：“青：抱歉，我的哥哥又把我叫去了，我明天上午就会回来。 ——苏菲亚”
什么嘛，上午回来，不是和下午回来没区别么，他中午又不会回来。
青略带遗憾地打开储藏柜，发现了安娜提前做好的意面。
“好耶！苏菲亚真是太好啦！”
这边安娜正在和利尔一起享用晚餐，毫无疑问是两人合作的。
“融合地很彻底嘛，看来你的计划进行地很不错？”
利尔明显在说反话，但安娜却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刺，正面回答道：“是的。那你那边呢？”
“虽然我很想说困难重重，但实际上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听说要炸毁那个控制中心，大家都恨不得一双手当两双用。”
“那就好。”
“当你想叫停的时候，随时告诉我。”利尔知道自己已经劝不住安娜，但是还是这么说道。
“大战在前，别说这样扫兴的话。不过，好的。当我想退缩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两人吃完晚饭，收拾好餐具，利尔便催安娜去睡觉。
“快睡吧，如果担心得睡不着，我这儿有各种药效的安眠药，还可以冲进咖啡、果汁、牛奶里。”
“还是算了吧，我怕我醒来就是一个月后了。”
“那还不至于，最长的药效虽然是30天，但在你身上应该撑不过10天。”
“还真的有啊！恐怖！”
“好啦，总之先睡吧，晚安，安娜。”
“晚安，利尔。”
是应该叫他利尔好呢，还是哥哥好呢？
大战临头还在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自己的神经也太过松弛了吧。
“同意。”
突兀冒出的那个声音几乎吓了安娜一跳。
她决定不去管那个气炸人的系统，专心睡觉。
可是，利尔，他没有察觉到我的不同么？
不，他早就知道了吧。
安娜想起了他看向自己时，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忧伤。
他现在在哪儿呢？
安娜睡不着，索性穿起衣服，打开门出去。
打开门，顺着那条街道走上几十步，就能看到一个大大的蓄水池。
那个蓄水池由一个大坝拦着，所以格外显眼。
既然睡不着，索性就围着这个池子走走吧。
里亚有像这一样的湖呢，平静的水面一样会映出皎洁的月亮来。
她的故乡就有一个。
安娜思量着这些，忽然背后被披了一件外套。
“睡不着么？”
“是啊，你也是？”
“我只是习惯性的睡前来这溜达溜达。”
“这个蓄水池，好像家乡的那个湖。”
“我们一起去摸鱼的那个？”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利尔和安娜很久没有如这般，在月下彻夜长谈了。
谈的不是经国大事，不是兵法战略，而只是交换细碎的回忆与聊闲天。
启明星升起来的时候，安娜早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枕着利尔的腿，身上盖着外套。
上一次安娜这样睡着，是8岁还是9岁的时候呢？
利尔的心中装满了甜蜜的回忆，可每当他想起即将到来的离别，心中忍不住又会被苦涩填满。
“你醒了。”他看到安娜那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深蓝色眼瞳，以及在那温柔的瞳孔里映出的的他的面容，泛起微笑来。
安娜直起身来，正对着利尔。
“利尔……哥哥，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是和上次一样的个人的名义的那种事？你先说说看好了。”
“不，是以安娜的名义向利尔提出的请求。你能带着我的份，一起活下去么？”
“我从很久之前，就感觉到活着是如此痛苦，毫无意义可言。是因为军队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么？是因为不能随心所欲地做想做的事么？是因为被迫要做与我的意愿相悖的事么？是因为不能一直和珍爱的人在一起么？原因我思考过很多，但现在我已经不能知晓了。”
“谢谢你借给我力量。不仅是因为你作为‘要守护哥哥，所以不能退缩’的信念支撑着我，还因为你一直默默守护着我。我曾经以为，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已经不在了，其实我想错了。你变了，但你也一直没有变。所以，我会一直这样信任你下去。”
“我刚才的要求，是‘你带着我的份，一起活下去’。但我又何尝不知道，哥哥你也是在这残酷的世上挣扎着活着，而且，哥哥你比我明白多了，不用我说，你也一定会这么做的。但是，哥哥你也不要忘了，死也是生的一部分。当你最后决定，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要好好迎接那个终结哦。”
利尔的眼里闪烁着泪光，他没有说话，轻轻点点头。
他倏尔起身，转身道：“我去准备早饭。”
“对不起。”
利尔脚步顿了一下。
“不用道歉，这不过是你的选择罢了。想要我原谅你的话，就此停手好了。”
“那么，谢谢你，哥哥。”
利尔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着。
最后的道别
那顿早饭吃得格外安静。
这安静却并不尴尬。
当你想要好好享受一段时光的时候，有时候也会选择安静下来，不是么？
“我要去控制中心。”
“我跟你一起去？”
“也好，你和那位叫青的能有个了结。找个清静地，行动到现在为止还是保密的。”
“苏菲亚，你怎么在这里？”青无比诧异地看向面前的安娜。
“利尔把我送过来的。青，我们能借一步说话么？”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上班就快迟到了。”
“一天不上班又不会死。”
“真的可能会死啊……不过，稍等，我先请个一小时的假。对不住，我今天可能会晚回去了。”
“没关系。”
反正今天之后你八成会失业。
安娜带青左弯右绕，绕到一处小山丘上，从这里，正好能将整个控制中心那球状的大型建筑收入眼底。
“青，我要告诉你两件事。”
“你说。”
安娜揽过他的肩来，碰了几下青颈后的芯片，然后说道：“第一，我不是单纯的里亚大陆普通女孩而已，我已经告诉过你，我名叫安娜，而我的真实身份是里亚军队的一名中尉，到谢德联合来做特工的。第二，那个球形建筑物，不出意外的话，十分钟后就会爆炸了。”
“苏菲亚……你在逗我玩么？”
“那等10分钟好了，反正我们还有多半天的时间。”
青转头就要跑，安娜扯住他：“你去干什么？”
“我去阻止它爆炸。”
“它的爆炸是我参与策划的，我怎么可能这样放你去阻止它？”
“虽然很对不住，但是苏菲亚，我命令你放手！”
这是青第一次用命令的语气对安娜说话。
但是这个命令却好像并没有生效。
只见安娜按了什么按钮后，将她颈上的环解了下来。
“正如您所见，我控制中枢系统断开了与所有‘改造者’的连接，现在命令对我并不起作用了。”
“那这里即使爆炸，你也不会死了？”
“大概是的。”
青松了口气，道：“那为了庆祝你的解放和我逃过一劫，正好我今天告假，我们去吃点好吃的吧？”
他觉得，安娜定会答应的。
可是她没有。
安娜举起枪，对准了他的额头。
枪的型号是她惯用的，一般不会走火。
“青，你想好了么？”
“想好什么了？”
“这场爆炸之后，你要怎么办？”
“能怎么办怎么办呗，被分配到一个新的单位，然后继续工作？”
“已经不能够了。这场爆炸之后，积怨已久的‘改造者’们会奋起反抗，不是自发的，而是有组织性的战争。除了一般人之外，还会有里亚的人插足。这个国家已经不可能变成原来那样了。”
“啊，所以你现在是作为一名被解放的‘改造者’，要杀死我是么？”
“是的。”
“那就动手吧。”
青看向安娜疑惑又悲伤的眼神。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反抗，是吧？比起真如你所说，在爆炸后的混战中死去，还不如就这样被你杀死。毕竟，你是我信任的人。”
“我做了这些，你为什么还能信任我？”
“你也说过，不愿意我知道你过去的身份吧？起码就我所熟识的苏菲亚来讲，你从来没有背叛过我，即使现在也是。”
安娜的枪轻轻放下了。
“你不愿开枪么？”
“你走吧。我们再见的时候，就是敌人了。”
“不，你在哪派打，我就跟着你。”
“哪怕我在里亚那派么？”
“把这个国家摧毁重建一遍也不错。”
“你是认真的么？”安娜那看不出感情的眸光里映着青。
“都到生死交付的地步了，你还以为我在开玩笑么？”青看着安娜，眸子里不带一丝笑意，似乎也看不出一丝的悲伤，像是一望不见底的深渊。
“转过身去。”
安娜拿一个小螺丝刀，取出了青的皮下还带着血的芯片，又用一条丝巾将他的伤口包扎好，交到他手上。
“对不起，我可能没法替你包扎。”
“没关系，去掉了一个心头大患，我开心还来不及。”青一边轻嘶着，一边说。
安娜突然迎面抱住他，就那样吻了上去。
两人这次的吻很短，安娜很快把他推开了。
安娜附在青的耳边说：“一会爆炸结束了之后，就一直一直往东跑，直到遇到利尔为止。要是一直没找到他，就去告诉那些原来的改造者们：我是安娜的恋人。”
青笑道：“你终于承认了，你肯定喜欢我吧？”
青沉浸在狂喜的氛围里不过两秒，忽然问道：“你呢？你不和我一起走么？”
“我要留在这里。”
“啊？为什么？”
安娜一双如玉般冰凉的手掩上了青的耳朵。
下一秒。
远处的球形建筑发出地崩山摧般的巨响。
安娜的嘴张着，好像在说什么。
可是爆炸声震得他几乎聋了，他大喊着：“你说什么，苏菲亚？”
安娜却不再回应了，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她的双眼渐渐失神，只剩一片深蓝。
她掩着青双耳的手放了下来。
在最后的一刻，安娜理解了，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黑暗的东方（番外1）
爆炸的咆哮过后，世界仿若归于彻骨的沉寂。
这沉寂还能持续多久呢？
青将失去意识的安娜轻轻放在地上。
他静静看着她。
到底看了多久呢？
他也不知道了。回过神来，夜色自东而来，已经侵染了半边天空，与西边不断退却的晚霞形成对峙。
他站起身来，向那笼罩着黑暗的东方走去。
爆炸开始前5分钟。
现在正是夜班与白班交班的时候，在控制中心的工作人员是最少的。
利尔看着分布在控制中心的炸弹位置。
将夹带于各改造者体内的火药悉数收集起来，组装成五支的分量。
从十几年前到现在，研究部好歹能绕过为‘改造者’创造身体的3D打印技术的审查机制了。弹药采用的材料都是寻常可见的物质元素，只是以特殊的方式组合了起来。
这次来的一批人中，有两位身手不错的。利尔和他们两人一起，在研究部的情报帮助下，伪装成工作人员，将那五支炸弹装在了那个球状建筑物的特定位置。
利尔站在控制中心旁不远的供应点门口。
从这个角度，抬头一看，遥遥地能看到一旁的小山丘上的两个人影。
“还真是选了个异常显眼的地方呢，”利尔笑道。
但显眼只是相对而言，这里还没有人闲到成日盯着小山丘看。
那山丘上监视设备相当稀疏，虽然空旷，但很容易就能找到死角。那个山丘上，意外地是个避人耳目的好地方呢。
他远远看着安娜。
动作他看不清，声音也听不到。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心中默数的倒计时，如今已经到60了。
真是好笑呢，自己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明明，明明……
他不愿继续数下去了。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莫名的平静呢。
这是世界的平衡么？
他久违地点起了一支烟。
吸烟是被安娜禁止的，所以他几乎没碰过。
不过，在这边的供应点里有卖，他的雇主又有烟瘾，他也被带得吸了一些。
“这种损人害己的东西，已经在这世上流行了两千多年了，现在竟然还没消失！”安娜当时看到他摸出烟来，愤慨地这样说道。
“答应我，你可不能再吸了。”
“这我可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
“万一我制止不了自己怎么办？”
“到时候，我就来阻止你。”
“好啊，这样，我兴许就能戒下来了吧。”
‘可是现在，你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这个世界，也别想试图阻止我了。’
左侧传来震天撼地般的声响，如此强烈地占据他的意识，使他暂时忘记了一切。
远远的，安娜的身影倒下了，只有那个男人的身影立在那里。
“最后还是没下手啊。”利尔的语气不带惋惜，也不带欣喜，仿若平静无波的湖水。
那个男人伫立着。
他也伫立着，看向那座山丘。
有他的下属，曾经的‘改造者’们找到他，向他汇报行动的情况。
他不置可否地将他们打发走了。
看到那个爆炸了，还有什么汇报的必要么。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如他所料，这只是短暂的平静而已。
战乱的乌云正在逼近这个国家。
去哪儿呢？
还有什么地方能容得下他？
他转身看向身边站好的‘改造者’们。
当时里亚送过来的新一批‘弃子’，皆是实力不错又在安娜手下熬过一批训练的士兵。
他看向西侧的山丘。
那个男人的身影也消失了。
他对为首的那人道：“你们从此地笔直向西行进，遇到一个问‘安娜’名字的男人，就把他收留下来。他接下来做什么，你们都不必管了。”
“是。”
“完成这个任务之后，你们就地解散就是。”
“中尉？”
“没有听到么？我说让你们解散。当然，你们在那之后重新集合，以自己的意志进行行动，那就是你们的自由了。”
“那请问中尉，我们是应该重新集合，还是不应该重新集合呢？”
“谁知道呢。”利尔扔下这么一句，转身向东走去。
当一个锁链被解开，又不断的会有新的锁链套上来。
人生本来就是如此吧。
利尔沉默着，沉默着，一直向笼罩着夜色的东方走去。
一起迎接的终结（番外2）
爆炸开始前一小时。
“我们将要一起迎接终结了呢。”安娜正发愣的时候，那道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是啊，”安娜难得地回应了一句，“感觉怎么样？”
“该说是兴奋，还是遗憾呢？人类处于我的这种境况下，会出现类似这样的感情吧？”
“我问的是你的想法。”
“我还是很好奇死亡的那一瞬间的，毕竟我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另外，我依然不能够理解感情的运行机制，却马上就要迎接终结了，应该说，是有些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吧。”
“我知道的，”安娜笑道，“这两日你可是百般试图阻止我。”
“诶，被你发现了？”
“你是逼我产生求生的欲望吧？又是回忆又是珍视的人什么的，一直在我脑内循环播放。”
“诶？但那也有你个人的意志在里面吧！”
“也确实，嘛，这个我也不追究了。不过，你和我融合的这个选择，现在看起来并不是毫无好处可言哦。”
“嗯，什么好处？”
“虽然可能没有达到理解你所谓的‘感情运行机制’的目的，不过，你不是身临其境，通过我的身体，切实有了丰富的感情体验么？在人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后，感情往往是丰富而复杂的，你可算是有了相当多的感情体验。”
“嗯，这样说也是呢。”不知道是不是安娜的幻听，那道声音仿佛带着若有所思。
“对不起。”安娜的脸颊上突然滚下泪来。
“为什么你会因为我而流泪呢？”
“这种话还真是煞风景，”安娜忍不住吐槽，眼泪却一时收不住了，“真的对不起。”
“虽然不大明白，如果你觉得是因为自己而让我消失的，确实，事实如此。”
“但你的行动，一开始就包括了使我消失这件事的吧？我也确实通过各种途径奋力挣扎过了，试图控制那些放炸弹的‘改造者’，从你这下手，通过感情尝试左右你的决定，甚至于夺取你身体的控制权。这许多的挣扎都是无果，我于是得出结论，如今的我是胜不过你的。”
“再过一个月左右，谁胜谁负就未可知了。”
“但现在我们不是要同归于尽了么？”
安娜和那道声音一起笑了起来。
“青要来了，一会可别让我走路顺拐。”安娜对那道声音叮嘱道。
“放心放心，这点眼力见我还是有的。”
这个中枢系统，到底有没有感情呢？
安娜到现在也没有得出结论来。但她也懒得想了。毕竟两个声音已经可以愉快地畅谈了呢。一般，会把这种关系叫做“朋友”吧。
她看向带着诧异，向她快步走来的青。
微笑着说道：“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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