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医生,您可真白。”
海城,三月的天空,湛蓝蓝的,偶尔缀着几朵浮云,棉白色。阳光正好,大地一片暖洋。
屹立在西北角的海城特种兵基地一如既往的庄严肃穆,各个兵种的特种兵们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训练,严肃且认真,除了林荫道上那急匆匆的几人。
“快点,没看老季的帅脸都快肿成猪头了吗。”说话的人明面上是关心,实则语气里的笑意怎么都遮掩不过去。
这不,话音刚落,其他俩人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徐成,你的账号,难道不想要了?”冰冷虚弱的语气传来,但威胁意味十足。
被点到名的人立刻不自觉打一哆嗦,忙讨好道:“季爷,别呀,您别动气,小心手,我给您掺着。”
抬着担架的另外俩人看着他这瞬间变换的狗腿样,早就见怪不怪,同时一个翻白眼,一个嘴角发出“嘁”声。不过也都立刻收敛了玩笑,认真于脚下,加快步伐。
因为季颜左手臂和右眼角处渗出的血迹已经越来越明显。
卫生室近在眼前,徐成上前一步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喊道:“医生在吗?”
几秒后,屋内传出回应声,“稍等,马上来。”
片刻间,一个身穿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只见他略低头一手从口袋中掏出一片蓝色外科口罩,另一只手拉开耳带,动作熟练地戴上。然后抬眼看向门口的几人,视线迅速划过担架上的人,眉峰一紧,“快,把他抬进来。”
“好的,医生。”徐成点头,忙让那俩人把季颜往屋里抬。
躺着的季颜开始犯晕,眼角时不时有热流淌下,干扰了他的部分视线,脸部发肿的感觉也越发明显,手臂处也是直发疼。
许白看了眼他的状况,拿来温度计,酒精棉消毒后直往他腋下塞。
冰凉的触感让躺着的人有一丝清醒,他费力地睁了睁眼,视线里只剩下半张白皙的脸庞,和一双认真好看的眼。
然后,他便彻底地昏了过去。
“季颜!”徐成看见了,立刻出声喊道。许白示意他别着急,快速问出自己的问题。
剩下的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焦急说着,许白有点头痛,他初来乍到军队不过一个月,对于兵哥哥们这淳朴老实的性子还是有点儿不太习惯。不过还好,他总算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于是,他二话没说,起身推着那三人往外走,留下一句”病人我来负责”就关上了大门。
然后,来到病床前。拿出温度计,仔细眯眼瞧着,36.8度,还好没发烧。又取来纱布、胶带、消毒药水,先给他冲洗眼角的伤口。
剧烈的刺痛袭来,季颜挣扎了会,还是没有睁眼,不过眉头狠狠地皱紧了。
许白瞥了一眼,手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完整的伤口清晰地露出来,这是一道长约三厘米的口子,但是深度比他预想的要深多了。联想到刚才获取的信息,他心中有个念头产生。
迅速打开边上的台灯,调整灯光角度,戴上额镜,轻轻扩开伤口处,认真查看着。果然,有个隐约的碎铁片痕迹。
脑海中刚才那些人的话语再次浮现——
“医生,我们刚才在测试自制的微型引爆弹,但是中间出了意外,季颜为了救人被炸伤了…”
他初来乍到军营,自是不清楚这几人是属于哪个兵种。但是能够自制弹药,这不可能是一般普通兵种能办到的。思及此,许白将视线放低,又看了眼昏迷的人,可惜并没有得到更多的答案。
重新集中于伤势,眼角的伤得先把铁片取出才能进行缝合,这个估计需要进行麻醉。他思索了会,决定先处理其他的伤口。
把眼角处的口子简单遮盖后,许白取来剪刀,剪断他手手一整只衣袖,开始清洗伤口。
手臂处的口子虽然不算小,但是胜在较眼角处的浅,不用进行缝合处理,只需一般普通包扎即可。许白手上飞快,很快便将伤口处包得漂亮、整齐。
包扎的时间虽然快,但是许白的力道并没有多轻柔,反而有比平时更重的嫌疑。这一番动作下来,即使季颜再想昏也睡不着了。毕竟,痛的是他自己。
他的眼皮抖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嘴唇干涸,看清旁边的身影,哑着声音:“医生。”
“哦,你醒了。”许白笑着望他,“我还在担心你要是一直都不醒我要如何进行下面的手术呢,不过现在好了。”
他说的四平八稳,仿佛刚才自己偷偷的小动作真的只是错觉。
季颜听完,没说什么,只是唇边的弧度好像上扬了那么一点点。
许白注意到,不过那感觉转瞬即逝,他也就没怎么在意了。一字一句说清楚接下来要做的事,等着答复。
季颜眼神里划过了然,沉稳开口,“没事,医生。我不用麻醉,您直接给我取了再缝合就行。”
许白正在伸直手戴医用橡胶手套,闻言他诧异地看了季颜一眼,但很快便收回目光,专心于术前准备。
又调整了灯光,摇起床头,揭开刚才暂时覆盖着的纱布,双眼凝神,盯着此刻已经凝血了的伤口,清清淡淡地开口:“会很疼的。”
季颜缓缓闭上了眼,低声应道:“没事。”
于是许白不再耽搁,拉了一把额镜,身子往床边倾斜几分,右手抄着镊子,左手拿着止血棉,小心地往伤口探去。
「痛」
剧烈的疼痛感瞬间涌来,季颜吃痛地眼珠乱转,在眼皮下动作明显。许白察觉到他的动作,放缓音调,“别动。”
俩人之间的距离也似乎又更近了点,因为季颜鼻息间已经可以闻到除了刺鼻的酒精、碘伏,还有淡淡的青柠味,有种安抚人心的感觉。
许白已经摸到了碎片的位置,目测大概皮下半寸的距离,眼神下移,瞥到季颜已经开始泛白的嘴唇,“我要开始取碎片了。”
没敢点头,只是应了一声:“好。”
“有女朋友吗?”许白莫名开口,问出了声。
季颜不解,不知道为何突然被问这个问题,正要回答,说时迟那时快,许白右手一个使力,尖锐的疼痛从眼角处迸发,季颜没受伤的右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手边的衣角。
许白顺利取出伤口之下的碎铁片,清脆地碰撞声传来,“取出来了。”他说道,接着往出血处按了止血棉。
季颜没出声,只是额际间隐约出了层薄汗,手上捏着的衣角也没松开,许白注意到了,不过也没说什么。
等了会,拿开沾满血的棉花,不见有新的血液渗出,许白取来手术线,准备进行缝合。
三厘米的长度不算十分长,但是距离眼角很近,所以加大了缝合难度,而且也要顾虑到美观。
想到这,他这才重新好好打量这位略显沉默的病人。视线由上及下,将季颜看了个遍。
长得还不错嘛,五官很好,身高应该比自己还要高,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许白一边看着,一边念叨:那得下一番功夫好好缝合了。
季颜知道他在打量自己,又听到了他的小声碎碎念,忍耐了片刻,还是睁开了另一只眼,“医生,您怎么还不动手。”
许白轻咳一声,“没事,我马上进行缝合。”
缝合的过程比起刚才要显得缓慢多了,一是许白为了让伤口复原后不留下疤痕使用了较为复杂的针法,二是季颜的另一只眼睛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闭上。
他的眼睛很大很漂亮,眼神却是安静的,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许白。
其实这种状况对于许白来说早就应该习以为常,什么样的病人他没见过,可是却莫名地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在意他的目光。
不过还好,专业素质方面,许白可是顶尖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终于缝合好了季颜的伤口。
又仔细查看了一番缝合的针脚,对自己的手法十分满意。他高兴地说:“过七天来拆线,保证你不会留疤。”
季颜沉默地点点头,反而闭上了眼,手上的动作终于在此刻轻轻松开。
许白眉头一挑,对他这反应显然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望着自己左边被捏得发皱的衣角,摇着头进了里间。
摘了手套、额镜,清洁双手,又拿了个冰袋出来。发现病床上的人正在挣扎着坐起来,他连忙跑过去,扶住他。手中的冰袋也抵住季颜的下巴,“自己拿着冷敷。”
被动接过手中的东西,嘴上淡淡地,“不用,我要走了。”又继续弯腰准备下床。
这一下就刺激到了许白,亏得自己好心当了驴肝肺,嘴上不再客气,“要想恢复得又快又好,你还是在我这儿老老实实躺着。你没发烧,体格也很棒,这点伤对你而言只能算是小伤,可是刚才你却着实晕了一会儿,大概率是暂时性贫血造成大脑缺氧,还有你眼下乌青,瞳孔中血丝严重,这是极度疲劳的表现。作为医生,我建议你好好休息。”
一连串地快速说完,然后也就不再管他,重新打开大门,站在门边伸着懒腰。
季颜脑海中在过滤刚才听到的话,愣了会神,直到手中冰冻的触感加深,才僵硬地动动手指,不过终是没有放下那包冰袋。
外头的阳光似乎更加耀眼了些,许白在门口眯眼站着,几分钟后,才慢慢转过身来。
他见到季颜已经安静地重新躺下,只是可能为了方便吧,冰袋被他直接用下颌骨夹在与锁骨之间。可以看出,他并不太舒服地躺着。
许白盯着他了几秒,边卷着白大褂的袖子边慢慢悠悠踱步过去,给他拿了张干净的白毛巾垫在下方,在肩头托起冰袋。
季颜感觉到冰冷换了位置,那阵幽幽的青柠味也变浓。他努力掀开肿痛着的那只眼皮,瞥到白大褂左下方的胸牌,大脑中又划过方才刚记下的俊颜,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咧开了唇角,朗声道:“许医生,您可真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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