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远方的诗还是留在心里吧

生活不是眼前的苟且，生活有诗和远方。

  最近的生活像是一团乱麻，总是理不清头绪，开始我总觉得人在这种状况下生活久了早晚有一天会疯，但事实告诉我，这样的生活只会让人越来越麻木。在我还没有彻底臣服于这样的凌乱之前决定出去走走，去哪都好，不计较地点，就算黄金周的中华大地到处人山人海，我也要放下眼前的苟且，去看看诗意的远方。

  远方的魅力在于它的未知，遇见什么人，写出什么诗，你左右不了。

  遇到y先生是我在西安的意外收获，我从未想到我会认识这样一个特别的人，一个人非常特别的人。

  某软件上和他聊天，他说话虽然总是不温不火，但在我看来他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让我好奇。

  当晚，我们找了一家很小的酒吧，坐下聊天。

  单是昏暗的灯光就能徒生几分暧昧，气氛略微尴尬。y先生是个儒雅的男人，笔挺的着装，干净地衬衣，他轮廓分明的下巴上布满密密的胡茬，漂亮的唇形，高高的鼻梁，饱满的额头，清爽的短发。他腼腆地低着头，我打开一瓶啤酒递给他，希望能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他接过来，诺诺地说：“我们聊些什么呢？”

  “既然没有食物佐酒，就讲讲你的故事吧。”

  他点点头，说：“好！”

  灯光暗的有些不舒服，像是审讯室里的弱光。y先生喝了一口啤酒，娓娓道来。

  故事是这样的。

  y先生已经结婚了，而且幸福美满。从青春期有了性冲动的那天到现在他一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男生。本来他的生活一切顺利，然而有一天，他突然对自己邻座的一个同事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这是一种令他陌生而又恐惧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害怕，像是把他装在失重的电梯里面一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电梯会触地，而触地以后更是生死难料。面对难以名状的感觉，他开始了解自己，慢慢地他发现，他有可能是喜欢上了他的同事——一个男人。

  面对这种危险的感情，是应该极力隐藏还是坦然面对？他痛苦、纠结、不知所措。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内心，他时时刻刻都会惦念那个男人，那个他连直弯都不知道的男人。这种惦念渐渐地演变成一种纯洁的情感，他知道自己已婚，只能清除对妻子之外所有人的情感，他甚至单纯地只想要一份长长久久的陪伴。

  这种情感的输出势必比单恋还要痛苦，不能言说的禁忌，还有他对自己婚姻的承诺和底线。其实就算使他萌生这种特殊情感的这个男人能够坦然地接受y先生的付出，y先生自己也不会越雷池一步，因为他还有一个爱他的妻子，还有一份责任。如果说对婚姻外的第三者产生情愫是一种不忠诚，那么就无论男女，这种不忠已经是一种精神上的出轨，况且是对同性，这对y先生无异是双重枷锁。

   我并不是想用y先生的同性或者双性恋的身份来为他精神上的出轨开脱，而是我最佩服他的地方就是，他能够明确自己的底线，既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不可能照进现实的感情，他就止步于自己内心强烈的纠缠。不再往前多走一步，就这样用一种陪伴的方式去释放他对那个男人无处安放的情感。

  他明里暗里为那个男人做了很多事情，他想，不求回报会减轻自己的痛苦，但是他错了，他开始陷入无底的深渊，那种“为什么自己付出那么多却得不到一丝回应？”的追问让他生不如死，背负着这么多的y先生曾经几度在生死间徘徊。他痛苦，是因为婚姻的排他以及婚姻和自我感情的冲突，他在类似爱情的泥淖里不能自拔。

  痛苦总是陪伴单恋的最佳损友，y先生打算就此隐瞒自己潜在的取向，安稳地度过余生，而没有丝毫不甘。

  然而，一次飞行事故，他终于下定决心去跟那个男人坦白一切，因为这辈子如果他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了，那个男人永远不会知道y先生曾经那么痛苦地爱着他，还为他做了那么多事。

  开口之后的结果是那个男人拒绝了他，并且表示自己是直男，就算不是直男也不会喜欢y先生。就这样，y先生陷入了更加深邃的执念之中。他在无私的忘我的爱中憔悴不堪，千疮百孔，但却不能停止，飞蛾扑火，蜡炬成灰，到头来却是欲哭无泪。留给自己的除了得不到的爱情还有对妻子深深地愧疚。

  可能这是一个并不能为人称道爱情故事，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刚刚自我觉醒的已婚gay爱上了一个直男同事的出轨故事。对这种爱情的大肆宣扬是不是无视了在婚姻中毫不知情的那个可怜女人呢？

  我明白，所以我才对y先生有一种特别的崇敬。

  在经历了苦痛挣扎之后，他选择了最初的选择，他有幸福的家庭，爱他的妻子，还有他未来想要有的可爱的孩子。

  酒吧里的灯光有几分幽然的意味，衬出此时y先生身上的悲怆。他讲完自己的故事，将杯中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他抬手抹去了嘴边的泡沫，两团红晕在脸上散开，眼睛里含着泪水，莞尔一笑自顾自道：“是不是很离奇？我以前总觉得不甘心，我甚至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我，为什么我不能去追求我的爱情和幸福？后来我才明白，我的爱情是建立在毁灭别人幸福的基础上的，这种爱情我不能去追求，就算现在我知道自己的取向，但是我已经结婚了，如果结婚是个错，那我就要为这个错付出代价，那就是好好爱我的妻子，一辈子。

  和听别人讲述出轨故事不同，y先生让我觉得不恶心，不做作，不给自己找任何借口。往往一句“我们是真爱，你就不能成全我们吗？”不知道能绑架多少人，更何况是y先生这种特殊的感情，我印象最深的就是y先生说的那句话：“什么是真爱？除了真的爱，这份感情还应该是受到祝福的，还应该是不伤害别人的，其他的所谓真爱，都是自私的，不道德的。”从他的语气中我感觉到他心中的愧悔和无奈，我在想，如果没有在先的婚姻，或许y先生会爱的潇洒一点吧。

  离开西安的时候，我送给y先生一本书，里面夹了一张明星片，写了几句话给他。后来他在回我的邮件中写到：

  “每个人都有追求诗和远方的权利，但是有些远方的诗还是留在心里吧。因为有些诗是残酷的，是血淋淋的，是不计后果的，我承担不起它的重量，就让我好好苟且，活在现实里，把诗留在远方，放在心里。”

  这，就是y先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