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黑板为背景,莹白的粉笔灰在空中飘扬,径迹分明却又毫无章法,恍惚中我似乎回到了两年前……
同样是课堂上,香茗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没有枯燥乏味的陈腔烂调,也不是四平八稳的老生常谈。他笔直着腰杆撑起一身洗得绵软的西装,将课本上晦涩刻板的知识点讲解给我们听,抑扬顿挫之间重点一目了然。他便有这样化繁复为简单的神奇功力,以至我们班的物理长据第一。
班上同学优劣杂糅,但无论是优秀学生亦或是差生,但凡是坐在班上听他讲课的学生,他都一视同仁。我们对他的昵称是“香茗”,没什么特殊含义,只是因为它和他的名字同音,念起来亲近,而在口语里听起来却是直呼其名了,但他包容我们的大逆不道。
他同学生之间很亲近,亲近到一种什么程度呢?有一日,同学们惯常的团聚在走廊上吃零食,碰到了迎面走向办公室的他,有大胆的不但不躲,还招呼香茗过来吃,这时香茗不会拒绝,脚步一转走到那位同学面前,抓起一小把零食塞进嘴里,末了还会拍拍那同学的背,一脸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零食好吃,但常吃不得,吃到肚子里后全是垃圾。”那位同学听后一脸窘迫,周围人却是哄然大笑,香茗也摇头晃脑的笑,笑声洒进阳光里,有着冰雪消融的温暖。
一次运动会,我和几位同学坐在我们班的场地上,埋头写着加油稿,香茗不知何时也搬了个凳子坐在了我们班后方的一棵大树下,仍旧是腰杆挺直一身西装,微微仰头看着运动场的方向。许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望了过来,正好捉住了我欲收回的目光,他于是拖长了声音喊我的名字,唤我过去,待走到他身前,他指着身侧不远处的一把椅子,让我坐下。我这边甫一坐下,前一刻和颜悦色的香茗后一刻就板起了脸,我顿时十分的坐立不安,只见他缓缓抬起了右手,指着起跑线的方向,分外严肃的问我为什么打枪时枪后要举一块黑铁板,我正襟危坐,举目朝运动场上望去竟然果真有一块黑铁板,就在我努力地将课本上的知识点代入实践时“砰”的一声,枪响了,运动员们像是拉满了弓的箭翎,只一瞬便飞射而出,全力冲向终点。我有些震撼,同时也不忘回答他的问题,他听完便嗯了一声,也没说是对是错,但神情之中已然没了严厉,目光追随着那群奋力奔跑的人。我心中忐忑,见他神色放松便悄然回到座位上去了。
在座位上,我又看了一眼香茗,他坐姿未变,树影婆娑,在他脸上打下斑驳印迹,嘴角不经意勾起的弧度在朝阳散布的柔光中熠熠生辉。他笑得欣慰,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运动员跑到终点了。
身为副科老师,他从未对我们耳提面命过什么,但每次我们不思进取时他的色厉内荏,每次我们小有进步时他的与有荣焉,无不暴露了他不动声色的表面下藏得拙劣的关爱之心。
他从来都一丝不苟,衣衫整齐穿戴出的是敬业,眉飞色舞喷薄出的是热爱, 苦口婆心劝诫出的是真诚,嬉笑怒骂流泻出的是性情。我喜欢他在讲台上的样子,那时的他像是一名寻到了江湖的侠客,举手投足之间英姿飒爽,挥毫泼墨之间酣畅淋漓。
“动人以言者,其感不深;动人以行者,其应必速。”他以细润无声的方式教会我什么是真实,什么是热爱,令我铭记于心,让我明之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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