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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还是一个胚胎的时候,上帝就在我眼前放映了我未来一生会遇到的所有人,事,物。
在那之后,它就拿走了我的眼睛。
之后,我没有了眼睛,却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因为一切都与上帝的安排丝毫不差,直到有一天,他出现了。
我不知道他会出现,上帝也不知道,不然他一定会告诉我的,就像告诉我生命中会出现的其他人一样。
1
没有人知道他的出现,是我的兵荒马乱。
我闻到花香,就能知道一朵花的色味形质;听见声音,就能知道一个人的音容相貌。触到温度,就能知道一个物的喜怒哀乐。
但是。
遇见他的时候,世界轰然倒塌,一片黑暗滚滚袭来。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何为恐慌。
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色调,心里勾勒不出他的样貌。
不知其或喜或哀,是怒是笑。
你想看看这个世界吗?
他问我。
我不知道此刻坐在我身边的人是谁,就连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公园长椅此刻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我知道,我开始渐渐失去某些能力。
比如说听音辨人。
比如说闻香识花。
比如说触物知感。
那个春天的下午,我一瞬间从一个盲人变成了哑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在兵荒马乱的世界里重筑世界,你在一望无垠的夜空深情呼唤,不是我听不见,而是,我的黑不是夜,你救的不是我。
2
有那么多人眼睛睁着,却像瞎子一样。
我开始忘记上帝告诉我的一些事情,生活不再是如电影放映一样无趣。
人们都说,街角书店的那个女人这次是真的瞎了。
有人说我走路不长眼睛,有人说我一定是眼睛长在后脑勺上去了。
诶?他们怎么知道的?我把藏在帽子下的眼睛给他们看,他们高兴地都跑了。
你们都说出了我的秘密,我也说一个你们的秘密好了。
有那么多人眼睛睁着,却像瞎子一样。
他跟我说,不要强求别人和我一样,也不要强求我和别人一样。
我说,我知道,不是每一个人的眼睛都长在后脑勺上。
他笑笑不说话。
奇怪的是,我居然知道他在笑,悄无声息地笑。
黑夜里的树如巫婆的魔爪,指尖绚烂的花开,是指甲油的色彩。
你若摘花,便是在拔巫婆的指甲。
听见你的声音,就如邂逅一场盛世婚礼,你我都是路人,唯一的交集,在于都为这一场相遇而欢喜。
你若开口,便是在撕扯婚纱。
天空下了好大的雨,我看见上帝在哭泣。
今晚,又有一个人将义无反顾地离他而去。
3
不是我瞎了眼,而是当初就不应该睁眼。
岁月无期,你我无欺。
星斗无垠,你我无形。
瀚海无边,你我无间。
曾经生吞活剥的时光,终究要以被时光生吞活剥来偿还。
有人说以前我是个瞎子,睁开眼之后,就变成了睁眼瞎。
跌跌撞撞,却一直顽强,我的抵抗,是你们的勉强,我的执着,不是你们所谓的生活,我瞎,不代表我傻。
这一生,便是这一声。
“吱……”
我听见岁月之门轻缓打开,如同在肚子里出来时,那最初的无声对白。
睁开眼的一瞬间,我看见上帝拿着放映机对我微笑。
此后,我的一生便都已知晓。
春天鸟叫,夏天蝉鸣,秋天落叶,冬天白雪,我都知道。
饿了吃饭,渴了喝水,冷了添衣,累了休息,我都知道。
说话用嘴,闻气用鼻,听声用耳,观物用眼,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
唯一不知的是,
那个世界陡然轰塌的下午,
那一年的春天,
那一声问候,
那个你,
什么时候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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