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芬离开医院后就跟着张恒回了他的老家,生活得平凡而幸福。张恒在家乡小县城的大农贸市场里租了一个摊位卖豆腐,他传承了父亲多年的手艺,磨的豆腐口感很好,制作的花样也多,在这个菜市场里大受欢迎。每天都有很多的老主顾去他的小摊上买上一点豆腐,或者豆腐皮,豆腐干……
没有添加剂,漂白剂,张恒做的豆腐不光味道正宗,吃得也健康放心。大家不光喜欢吃他做的豆腐,也都很喜欢这个腼腆又实在的年轻人。尽管张恒的话很少,脸上却总是一副让人看着很舒服的微笑,那是他对人的真诚,热情。
每天,张恒的摊位上都会支起一个煤炉,上面煮着一大桶豆浆供来往的顾客免费食用。寒风凛冽的大冬天,这方小小的摊位上总是热气腾腾。一些老主顾拿着自带的保温杯来到摊位上自顾自的打上一杯热乎乎的原味豆奶,三三两两的围在豆腐摊旁,他们或站着,或靠在摊位的石板边沿,喝着豆浆,闲扯一些大白话。
冬天很冷,四面透风,张恒的热情就像那冬天的一把火,不光照亮了自己,也照亮了别人。别人看着他,都不觉得冷了。他做起事来总是干劲十足,脱掉厚重的外套,只穿一连长袖带绒的衫子,将袖口高高挽起,将一板板豆腐搬到菜台上,豆腐表面还微微冒着些热气。他一手按着豆腐,另一手拿着刀子,手起刀落,动作麻利的给顾客们切着不同大小的方块豆腐,总是木板上的豆腐热度还没有消退,一板豆腐就卖完了。
豆腐有水豆腐,老豆腐之分,老的可以煎着吃,炖着吃,水豆腐适合配火锅,是火锅的常备配菜。豆腐还可以制作成豆腐干,臭豆腐,豆腐乳,成为各种风味小吃。张恒从小就跟着他爸磨豆腐,掌握了不少手艺,他还自己摸索着做出了大受好评的烟薰豆腐干,酱香豆腐干,素鸡……做完豆腐后的豆腐渣也可以做菜,张恒一般不卖,就像豆浆一样,直接放在摆台上让别人自己拿。因此,菜市场里就数他的摊位人气最旺。别人眼红他的生意时,又不得不敬佩他会做生意。
一些熟客们看到张恒不声不响的带回来一个老婆,总是有一茬没一茬的拿他取笑逗乐,“呦!呆小伙还不呆啊!一不留神,带回个年轻漂亮又能干的老婆。”
每天必来喝豆浆的陈老师退休了,他幽默风趣,常常拿张恒逗乐子。和陈老师一同前来打发日子的是他的邻居大爷,姓柳,大家都喊他柳爷。大家左一声爷右一声爷的叫,让他看上去显得更加威风凛凛。他独居多年,七十多岁了,身体健朗,走起路来腰板挺直,健步如飞,头顶仍然是青油油的头发。他曾有过一个儿子在部队当兵,在一次消防救火中,不幸被大火吞噬,那时他的儿子才24岁,他自己51岁。儿子死后几年,老婆受不了打击又得了抑郁症,在他出差的一天,割了动脉自杀。此后的十几年里,他孤身一人,拿着自己的养老金,还有后来老房子拆迁的几百万过日子。前年,他花钱请了一个年轻漂亮的保姆,大家明里暗里都笑他,“晚节不保,老牛吃嫩草”。他任由人笑,从不肯定也不否定。用柳爷常说的玩笑话,“这是老天爷欠我的,他把我的人带走了,我就要他再赔一个,我还要把他的钱也用完。”
“我说张小弟,你以后得多陪你媳妇说说话,别还总是半天憋不出一个屁,老婆得好好哄着,不然跟人跑了……” 柳爷眼瞅着王芬倒像瞅着他死去的老婆,做起事来非常利索。王芬站在张恒的身旁,动作迅速麻利的收钱找钱,装袋子,一时竟叫柳爷看得出了神。
柳爷用一句打趣的话稀释了他藏在心里的凄苦,他端起杯子佯装喝豆浆,豆浆冒出的热气正好遮住了他雾蒙蒙的眼睛。他想起他的老婆当年也是那么能干,家里总是收拾得一尘不染。多年来,他一直想找到一个像他老婆的人,可惜一直没遇到。到了这个年纪,才遇到了现在这个女人,她成了他的保姆,也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
张恒涨红了脸对着柳爷笑,又对着王芬笑,他把头低埋着忙回说,“是啊!要对媳妇好。”这是他说给王芬的心里话,也是他一直身体力行的一句话。王芬的额头上冒出了微微的细汗,他用他的手背轻轻的为她擦去。
王芬从一点一滴的温情中享受着张恒带给他绵绵不断的幸福。每天日落西山,豆腐摊上的东西卖完了,天也黑透了。王芬喜滋滋地坐在摊位角落里,把钱袋子里的钱数了又数,拿着计算机算一天的收入。张恒则清理摊位,清理带回家的东西。
回到家里,张恒便一手承包了所有的家务活。王芬陪着张妈聊天说话时,张恒连热茶也会给她们沏好,然后做出一桌丰盛的饭菜。
张恒虽然赚不到什么大钱,生活倒也无忧,凭着自己这一门好手艺,一年也可以赚十几万,不愁没饭吃。王芬嫁给他后,他对生活有了全新的追求,特意将老房子搞了装修,里里外外的家具电器全部重新配置,买了洗衣机,空调,席梦思大床,大液晶电视……
以前,他倒不在乎这些,生活如一杯白开水般寡淡。王芬跟着他后,他感觉自己的生活如那天边绚丽的朝阳,每一天都充满了阳光。为了不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他做什么,吃多少苦都愿意。每天的天还不大亮,凌晨四点多左右,他就得起床为出摊做准备,磨豆浆,压豆腐……
他总是一个人悄悄的起床,看着王芬熟睡的面庞,他总想让她多睡会儿。他看着王芬就像看一个可爱的孩子,对她的爱从那充满柔光的眼里溢了出来。他总是静静地坐在床沿边给她捏好被子,为她拨开额头前散乱的头发,听她沉稳的呼吸,这些都是他获得的力量,蓄足了能量展开新的一天。
王芬常常在张恒起床后不久就会醒来,她习惯了他的温度,他的气味。张恒总是抱着她睡,像抱个娃娃一样,每晚,她很舒服的窝在他的怀里安睡,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安全感,并对它产生了依赖。王芬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张恒不在她的身侧,尽管很困,她也不想再睡了。她心疼自己的老公一个人太忙碌,太辛苦,总是不顾他的叮嘱,赶忙就在他的后面起床帮忙干活。
每次,张恒一看到她这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他就格外和她较真。他立刻停下手里的活,推着王芬退出豆腐作坊,非要把她又安抚在床上才罢休。
一来二去,王芬扭不过他的倔犟,便心安理得的睡起懒觉,一觉睡到大天亮。张恒把做好了的食材都装上车,一切准备妥当,他才会去唤王芬起床。他趁着王芬洗漱的时候,也会给两人做好早餐。吃完早餐,两人再匆匆赶往菜市场。年年月月日日,张恒的温情从不消退。被这样的幸福暖着,王芬曾虚脱的身体一点点的恢复,被张恒养得白白胖胖。尽管每天在菜市场里忙碌,王芬的脸上总是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生活有苦也有甜,有幸福也有心酸,多年来,王芬很想为自己的爱人生个孩子。可她因为年少无知而被剥夺了一个作母亲的资格,这成了她藏在心里的遗憾。好在张恒从来不介怀,没有孩子,张恒就把王芬宠成了孩子。可即使是这样的幸福,却都没能长久。生活于他们很是残酷,不公,一个人的到来,彻底打破了他们宁静而又美好的生活。
春暖花开的阳春三月,温和的桃花太阳灼得人昏昏欲睡。忙了一个上午,吃过午餐后,王芬困倦得靠在张恒的腿上打起了旽。张恒也困极了,他背靠在冰凉的菜摊石板边沿,把头向后垂立在菜台上,不一会儿便发出沉闷的呼噜声。他睡着了,还保持着双腿并拢的姿势,双臂紧紧环住王芬伏在他腿上的上半身,下意识的防止她睡着了会掉落下去。这样的时刻,也是他们一天当中难得的幸福。
到了下午两三点时,清冷的菜市场里又渐渐的喧嚣起来,摊主们午睡起来又开始为下午的生意做准备。王芬和张恒也养好了精神,在自家摊位上忙得不亦乐乎。这时,一张让王芬曾经无比厌恶的脸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这像晴天里的一声炸雷,让她始料未及。她跟着张恒离开那个城市后,以为从此就将过去的生活彻底掩埋,没想,都过去几年了,她躲在这么一个小地方,还能和那些人产生交集。
“呦!老板娘,这黑豆干多少钱一斤?”陈军看到王芬神情惊愕的呆立在原地,他更来了劲,故意歪着头,咧开一口黄黑的牙,翘着兰花指从四方的大盆子里捏起几块熏豆干,用怪里怪气的语气戏捏王芬。
他说完,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将豆干故意洒落在地,发出一阵阴阳怪气的大笑。
来摊位前买豆腐的人看到陈军那一副挑事的流氓样子,忙提了豆腐走开。旁边摊位上的人频频朝豆腐摊张望,绕道走开不敢靠近。张恒顿时也有些心慌,害怕,他在外面看到这种人都是躲得远远的,从不招惹。可他一看到比他还要惊慌的王芬,内心里就像充满了气的轮胎,浑身就鼓起了劲。
张恒忙停下手里的活,把王芬一把揽进怀里,柔声安抚道:“芬儿,别怕。有我在。” 张恒说最后这三个字时,把头高高的抬起,拿眼直视来挑事的人。
陈军的两个手掌合在一处,高高的举过右肩,然后重重的拍了三下,发出清脆的掌声。他拿斜眼瞧着张恒,笑得更加猖狂,后又朝着临近的几个菜摊扫视了一圈,故意大着嗓门要让大家都听到他的话,“呦,不错啊!还找了个卖豆腐的小白脸。”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尽是嘲讽。
“这么多有钱的男人你不跟,跟个穷酸的卖豆腐的,小姐,你说你这是何苦呢?”这声“小姐”,他叫得很大声,还故意将音调拖长。
王芬的脸,就在他得意的眼里由白的变成了红的。
王芬不敢抬眼望向众人,她拿余光都能看到旁边摊位上那些卖菜的,卖肉的,卖鱼的摊主们纷纷凑在一块看她的样子。有些人是出于好奇,而也有些人是看热闹的,看热闹的不怕事大,他们一直眼红豆腐摊的生意,看着他们这里有事,心里自然偷着乐。比如那个卖肉的老蔡,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砍刀就赶着看热闹了,他站在人群堆里显得尤为醒目。
王芬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如果陈军只是这样羞辱她一番,她倒能忍过去。她是了解陈军的,他能找到这里来,决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陈军,你还不能放过我吗?我把该还的都还给你了。我现在的生活哪怕再苦,可我过得安稳幸福。你不能念在我们同学一场的情分上,放过我吗?就当是我求你了。” 王芬用祈求的目光望着陈军,抱着能用这番话打动他的一点期望。
陈军不为所动,那张充满邪恶的脸反而更邪恶,他现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歪着嘴,吐了一摊口水在地上,“我操,什么情分,你和王娟妹一声不吭就跑了,这叫情分?你们以为我找不到,害老子给你们擦屁股。” 陈军一面说,一面朝着王芬逼近,“你们不给老子去挣钱,别想过安生的日子。我告诉你,王娟妹现在怕是没了,你倒是别想跑了,我这辈子都赖定你了。”
“多亏了你的酒鬼老爸,不然你还真他妈的难找”,陈军说出这话时,王芬愣了一下,张恒也愣了一下,是他曾经好言相劝,王芬才和她的老爸有了联系。原来这是她的酒鬼老爸告诉他的,张恒在心里责怪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王芬的手里还紧紧的捏着那块给客人打过称了的豆腐,客人早扔下豆腐走了。此刻,她最恨的是她的那个酒鬼老爸,她也恨自己的心软,不该原谅那样的人,尽管那是她最亲也是唯一的亲人。
“娟妹?你把她怎么了?” 王芬想到了她唯一的朋友,心又剧烈的缩紧。陈军的心狠手辣,她和王娟妹都深刻的领教过。自从在医院里分别后,她们一直没有联系过。
如果陈军是王芬手里的那块豆腐,王芬要把他捏成碎渣。那块豆腐在她紧紧握着的手里流出水来,王芬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渣,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就算不死,该也是半死不活了吧!她这辈子算是不中用了。看吧!跟我作对就是这个下场,老老实实地跟着我,还包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陈军说着这话时,扯着身上那件紧身花衬衫的袖口抖了抖,接着从紧身西裤的裤兜里掏出一支雪茄,就在张恒和王芬的面前神气的抽起来,目中无人的朝着他们吐出一圈圈烟雾。
张恒将王芬搂得更紧了些,他轻轻的在她的背后拍了拍安抚她。只要面前的这个男人不动手伤他的女人,张恒咬咬牙,决定最好还是忍他一番。
陈军将头低埋了些凑近王芬,他看着她难堪的样子越发得意,朝着她的脸直喷烟雾。他的这副模样将王芬以前的生活一点点的展现在她的面前,她恨极了这个毁了她和王娟妹的男人。她恨恨地咬紧了牙根,把手里的豆腐狠狠的朝陈军的脸上砸去,陈军的脸上顿时沾满了豆腐渣。
陈军扔掉嘴里的雪茄,跳起脚来一连发出几声尖叫,朝着自己的脸上胡乱的抓,像极了一个滑稽的小丑。
陈军这一尖叫,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王芬的脸上一阵红了又一阵白,她挣脱张恒的怀抱,转身走出了狭窄的摊位。她的脚步慌乱又急切,她想走得远远的,不想在市场里被别人瞧了笑话去。
张恒看到王芬一走,他忙拿着一块布盖住了豆腐,紧随王芬身后出了豆腐摊。陈军快步抢在了他们的前面,打横拦住他们的去路,把他们又堵了进去。
王芬又气又恨,浑身不由自主的发抖,张恒忙又紧紧的搂着她,怒视着面前这个朝着他们步步逼近的男人。张恒心想,他再敢进来,他就要扑上去和他拼命。
陈军朝着张恒望了一眼,倒被他那对喷火的眼睛愣了一下,他止住脚步在摊位入口处停了下来。柿子先捡软的捏,他将他的狠劲又撒在王芬的身上,目露凶光逼问王娟妹,“臭婊子,你走不走?” 陈军作势要从张恒的怀里抢人。
“陈军,你这个无赖,人渣,你去死吧!” 王芬似要把她以前所受的苦和多年来积压在心里的恨都发泄在这个无赖身上,她朝着陈军破口大骂,挣开张恒紧抓着她的手臂,直朝着陈军扑过去,誓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张恒一把拉住了她,将王芬护在身后,然后拳头紧握着直朝陈军走去。陈军眼见自己不是张恒的对手,忙退出去好几米远。张恒见陈军退了,他便停下脚步,心想着息事宁人,他又返回到王芬的身旁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
陈军看到张恒退了回去,以为他是胆怯,他刚降下去的气焰又升了起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看着他俩搂搂抱抱的样子,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的心里又生了出来,“臭婊子,我得不到你,我也要毁了你。” 他这样想着时直朝着王芬笑,这种笑容让王芬顿时胆战心惊,倒抽了一口凉气。
果然,陈军就在王芬惊恐的目光下掏出了手机。王芬顿时就明白了这个男人要干什么,她想冲上去夺下他的手机或者拿着一把刀出去和他同归于尽。她宁愿死了,也不想让她的爱人跟着她受到这种羞辱。可她的心一阵猛烈的跳动,使她的喉咙里又干又紧发不出一点声音,腿也软趴趴的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她只好紧紧的攀住张恒的两只冒汗的手臂,以一副视死如归的心情面对灾难的降临。
“大家都来看好东西了,看看这个小白脸的女人是个什么货色。” 陈军得意忘形地举着手机在人群中转来转去,把那些他曾经逼迫王芬录制的不雅照片和视频给围观的人依次观看。这就是他的杀手锏,也是他曾经死死控制着王芬和王娟妹的筹码。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阵的惊呼。有的笑,有的骂,人群里顿时议论纷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对着王芬指指点点。
害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王芬深藏在心里的伤疤被一层层的撕开,顿时血淋淋的皮肉展现在她的面前。她的嘴里似乎传来一种血的腥味,她自觉眼前天昏地暗。她羞愧得双手捧着耳朵蹲在地上,把头深埋在臂弯里。
张恒一直在克制的怒火彻底的被陈军点燃,火势汹涌,瞬间把他吞没。看着蹲在地上的王芬,他充满愤怒地瞪着陈军那一脸邪恶的笑,突然转身一把掀开那块盖在豆腐上的布,操起那把切豆腐的尖刀子,他的上下两排牙齿紧紧的合上,耿直了脖子,直朝陈军刺去。
张恒对王芬的爱有多深,此刻他对陈军的仇恨就有多深。尖刀子刺破他的花衬衫直插入陈军的肚子里,张恒闷哼一声,抓着刀柄用力的抽动了几下,只留个手柄在肚子外面。
陈军脸上那邪恶的笑瞬间僵在脸上,手中举着的手机跌落在地。这下,他笑不出来了,他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眨也不眨一下,像一对死鱼眼。张恒看着他这幅惨样,他却笑了出来。
肚子上传来一阵阵剧烈的刺痛,陈军捧着血流如注的肚子,发出一声声惨叫……直到他倒下的那一刻,他才幡然醒悟,他毁掉了别人,也同样毁灭了自己。
地上流了一摊的血,越来越浓,陈军的心是黑的,血却是鲜红的,他倒在了身下的血泊里。顿时,人群里骚动起来,有的喊,有的叫,张恒站在陈军的身旁呆若木鸡,任由地上的血染红了他的脚。
“天啦,傻瓜,你这是干嘛?怎么做这个傻事?杀人要偿命的。” 一股激流在王芬的身体里贯穿而过,将她堵塞的喉咙打通,王芬叫了出来,直朝着张恒奔去。
王芬蹲在地上不过一两分钟而已,她就听到了叫喊声。她抬起头来时,看到了张恒染满鲜血的手,还有那把插在陈军肚子里的尖刀,而陈军瞪大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王芬双手颤抖,嘴唇哆嗦,她又抓又摸张恒那铁青又冰凉的脸,她哭着揪住他的领口,埋在她的怀里泣不成声。
张恒缓过神来,紧紧的把王芬掴在怀里,附在她的耳边,用低沉而颤抖的声音低低的说道,“芬儿,他要毁了你,我就毁了他。我不怕死,只怕你有事。”
张恒忘了他的手上沾满了血,他摸王芬的脸时,也沾了她一脸的血。他忙把手抽回,王芬紧紧的抓住他这一对还在颤抖的手,“傻瓜,我是想他死,千刀万剐都不足惜。可他的命不值钱,拿你的命抵他的命,多糟蹋你了……”
王芬把头埋在张恒的怀里哭,张恒搂着她舍不得松手,他像个孩子一样,趴在王芬的肩头哭。
这时,人群里有人忙拿着手机拨打110,120,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有的摊主连菜摊也不管,挤在人群里看热闹。有一个中年男人上前看了看陈军,探了他的气息,直摇头说,“怕是已经断气了,脉搏也探测不到了,你看血都流干了。”
王芬一听到这话,从张恒的怀里惊恐的抬起头来。
突然,她握紧了张恒的手在自己的手上胡乱揉搓一阵,忙挣脱张恒的怀抱,到摆台上拿了布块擦干净了张恒手上的血迹。
直到警察来时,王芬伸出自己故意沾上血迹的双手,用手指着地上躺着的人,神情异常冷静而坚定,像一个职业杀手,“警察,人是我杀的,我拿命去抵。他毁了我,我就要先毁了他。” 然后,她恨恨的望了一眼地上的死人,冷冷地笑着说,”他再死十遍,也抵消不了我对他的恨。”
“警察,人是我杀的,别听她胡说,不信,你们问这些围观的群众。” 张恒急切的把王芬推向他的身后,对着警察急忙揭开王芬的谎言,他一面说,一面朝着指着地上的人,说,“是他羞辱我老婆,我才要杀了他。”
王芬从张恒的身后使劲的把他往自己的身后拽,她用恳求的语气求他,“恒,替我好好活下去,我的一生已经被他毁了,你的人生才开始。” 王芬咬住还在哆嗦的嘴唇,用沾了血的手轻轻的摸张恒那张冰凉的脸,“你……找个好女人给你生儿育女,我死了也安心。”
张恒痴痴的看着王芬的眼里流露出来的真诚,他将她的头狠狠的扣在自己的胸膛上,似要让她听到自己的心声,“傻瓜,你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值得。” 这句话,张恒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在王芬的头顶上重重的吻了几下,将他的话落在了一个个吻里。
张恒被带走了,王芬的心也就被掏空了。押着张恒的警车消失在众人的目光里,王芬就像一根攀着枝丫成长起来的蔓藤,支撑她的支架被抽走了,她整个人便瘫软在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