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学《长物志》第43天

共学《长物志》第43天2022年6月19日

卷二《花木，竹》

【题解】

“四君子”梅兰竹菊里有竹,“岁寒三友”梅松竹里也有竹，竹是古代文人最喜爱的植物之一。文震亨对竹的叙述也较详细，种植的环境、竹的种类、种法等都一一讲说，何种优雅，何种不入品，了然于胸。

既然是文人最钟爱的植物,文震亨自然花费的笔墨也多。先从种竹子的环境写起,有诸多苛刻要求,然后是竹子的选种，毛竹是首选,其余多种则不入品，最后介绍竹子的四种栽种方法，精心呵护之情跃然纸上。

竹子被历来文人墨客吟咏不绝，爱竹成了一种品位的象征。宋苏轼《於潜僧绿筠轩》一诗被后人津津乐道:“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无竹便俗，种竹画竹咏竹便成为一种时尚。文人为何对竹如此钟情?竹子挺拔修长却不易折，四季青翠而凌霜傲雨，所以文人将之人格化，并赋予了它有气节、高雅淡泊等品质。然而，我们看看历史上钟爱竹子的文人们，却不能不心生感慨。不管是《竹里馆》里“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王维，还是《清水驿丛竹天水赵云余手种一十二茎》中“檐下疏篁十二茎，襄阳从事寄幽情”的柳宗元，抑或是《予告归里，画竹别潍县绅士民》中“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渔竿”的郑板桥，带着一腔热血与满怀抱负，然而与社会交手没几次便败下阵来，只留下了苦吟和孤独的背影，哪里能见到竹子的坚韧与刚强?而苏轼能成为后世文人的精神导师，不仅在于有竹子“萧然风雪意，可折不可辱”(《竹》)的高贵，更在于逆境中的达观与坚持。

【原文】

种竹宜筑土为垄①，环水为溪，小桥斜渡，陟级而登②，上留平台，以供坐卧,科头散发③,俨如万竹林中人也。否则辟地数亩，尽去杂树,四周石垒令稍高,以石柱、朱栏围之，竹下不留纤尘片叶,可席地而坐,或留石台、石凳之属。竹取长枝巨干,以毛竹为第一,然宜山不宜城。城中则护基笋最佳④,余不甚雅。粉、筋、斑、紫四种俱可⑤,燕竹最下⑥。慈姥竹即桃枝竹⑦,不人品。又有木竹、黄菰竹、箬竹、方竹、黄金间碧玉、观音、凤尾、金银诸竹⑧。

【注释】

①垄:高台。

②陟(zhì):由低处向高处走。

③科头:不戴帽子。

④护基笋:护居竹之笋。护居竹为嘉定独有,枝高叶大,挺拔修长,常于屋后种植以为屏障,故名“护居竹”。

⑤粉:即粉竹。具体不详。筋:即筋竹。一种中实而强劲的竹，竹梢尖锐，可作矛用。斑:即斑竹。一种茎上有紫褐色斑点的竹子，也叫湘妃竹。紫:即紫竹。亦名黑竹。茎成长后为紫黑色,故称。可制笙、竽、箫、管、手杖、几架等。

⑥燕竹:即雷竹。又名早竹、早园竹,别名雷公竹,燕来时出笋,故名燕竹。是优良的笋用竹,笋粗壮洁白,甘甜鲜嫩，味美可口。

⑦慈姥(mǔ)竹:又称“子母竹”。产于安徽当涂慈姥山而得名。秆圆筒形，每节分多枝，因枝秆森束如母子相依，常用以比喻母亲的抚爱。是做箫、笛较好的竹种。

⑧木竹:禾本科，秆孔甚小，近于实心。生于丘陵旷地或村落附近，分布于福建、广东、广西、四川等地。黄菰竹:即黄姑竹。劲直，幼竿微被白粉，老竿灰绿色。分布于河南、江苏、浙江等地。箸竹:叶大秆细而矮,叶片可制箬笠,故名。一般为绿色,竿下部者较窄，竿上部者稍宽。分布于浙江西天目山、衢江区和湖南零陵阳明山。方竹:又叫四方竹。秆方形，四季出笋。分布于江苏、安徽、浙江、江西、福建、台湾、湖南和广西等省区。黄金间碧玉:又叫金镶碧嵌竹、金竹、槽里黄刚竹，南方大型丛生竹，竹竿金黄色，节间带有绿色条纹，具有很高观赏价值。分布于华北以南地区，尤以江苏、浙江最为常见。观音:秆叶细密,竿实心,姿态优雅,常用作绿篱和盆景。多生于丘陵山地、溪边。耐寒性较强,喜光而耐半阴。生长快，耐修剪。凤尾:又叫凤凰竹。植株较高大,竿中空，小枝梢下弯,下部挺直,竿壁稍薄,节处稍隆起,无毛。金银:即金竹、银竹。黄枯竹称为金竹，幼时无毛，微被白粉,绿色,成长的竿呈绿色或黄绿色，产于江浙地区。银竹,笋长三四尺，肥白而脆，产于西宁。

【译文】

竹子适宜种植在用土垒筑的高台之上,周围环绕溪水,设置一小桥斜渡溪水,然后拾级而上,上面留平台供人坐卧,披头散发,俨然置身于万丛竹林中。或者辟地数亩,将杂树除尽,四周垒砌石头,使之稍高,用石柱、木栏围起来,竹子下面不留一点尘土和一片叶子，可以席地而坐，或者留置一些石台、石凳类的东西。选取长枝巨干的竹子,毛竹为首选，但毛竹适合山野不适合城中栽种。城中以护基笋最佳，其余的不太雅致。粉竹、筋竹、斑竹、紫竹，四种都行,燕竹最差。慈姥竹即桃枝竹，不入品。另有木竹、黄菰竹、箬竹、方竹、黄金间碧玉、观音、凤尾、金银竹这类竹子。

【原文】

忌种花栏之上及庭中平植。一带墙头，直立数竿。至如小竹丛生,曰“潇湘竹”①,宜于石岩小池之畔,留植数枝，亦有幽致。

【注释】

①潇湘竹:又名斑竹,竹竿布满褐色的云纹紫斑。产于湖南、河南、江西、浙江等地。

【译文】

竹子忌讳在花栏之上及庭院平地中种植。沿着墙边,种植数株。至于丛生的小竹,叫“潇湘竹”,宜于在岩石小池旁边,栽植几株,也很幽雅别致。

【原文】

种竹有“疏种”“密种”“浅种”“深种”之法。疏种谓:“三四尺地方种一窠①,欲其土虚行鞭。②”密种谓:“竹种虽疏，然每窠却种四五竿,欲其根密。”浅种谓:“种时入土不深。”深种谓:“入土虽不深,上以田泥壅之。”如法,无不茂盛。

【注释】

①窠(kē):量词。用同“棵”。多用于植物。

②鞭:竹根。

【译文】

种竹有“疏种”“密种”“浅种”“深种”四种方法。疏种即:“三四尺地方种一窠,空出地方让竹根延伸。”密种即:“虽然种的稀疏,但每一窠却种四五株，使竹根紧密。”浅种即:“种植时入土不深。”深种即:“入土虽也不深，但上面用泥土培植。”照这四种方法,竹子没有不茂盛的。

【原文】

又棕竹三等①；曰筋头②,曰短柄③,二种枝短叶垂,堪植盆盎；曰朴竹④,节稀叶硬,全欠温雅,但可作扇骨料及画义柄耳⑤。

【注释】

①棕竹:又称观音竹、筋头竹、棕榈竹、矮棕竹,为棕榈科棕竹属常绿观叶植物。

②筋头:棕竹的一种,常绿棕榈类植物,丛生。

③短柄:棕竹的一种。

④朴竹:棕竹的一种，节稀叶硬。

⑤扇骨:我国传统的折扇,扇子两端的两片骨为大骨，大骨间的若干骨为小骨，大、小骨数目之和即为此扇的挡数。扇骨一般用竹、木制作。画义柄:画轴。

【译文】

棕榈竹分为三等:筋头和短柄,这两种竹子枝短叶垂，可植于盆中;朴竹,枝节稀落,叶子较硬,完全缺少温雅,但可以做扇子的筋骨和画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