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生老贱,他爹背着他娘,"送走"了两个"姐姐"。
他爹说放车站了,给远乡人捡走了。她们各有各命。
家里还有大姐二姐,加上没见过面的那俩女孩儿,老贱算是老五。
叫他老贱,为的是好养活。
就像地头的马齿苋,野苋菜,快立夏时的菠菜,初秋的南瓜,就着地力雨水,遍野都是,不用操心,就长成了。
还有就是,为了生老贱,土房柴门,连同里面不值钱的家什,都给乡里的计生队拆走了。
俩女儿由奶奶、姑姑拉扯大。
两口子东躲西藏、打短工;历时六年,上面送走了女娃儿,终于有了老贱。
儿子有了,任打任杀,说啥也得归乡了。
屋子早给扒了,宅基地长满荒草野藤。
一家子租了乡邻三间老屋住着。
拼死拼活,终于又在光光的地基上,盖起了新房。
计生队像幽灵,几次三番来催交超生罚款。
孩子三岁的时候,三万块,缴清了,入了户口。
农闲,乡亲们聚一起啦呱。
望着虎头虎脑的儿子,当爹的一拍他胖嘟嘟的屁股:
他妈的,这么好的儿,三万。老贱了!
他爹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当初背井离乡、不人不鬼、东躲西藏的非人的日子,赤贫的日子,有多难,他忘了。
铁了心的生儿子,不能绝户了。
老贱!老贱!
几个调皮娃听了去,追着孩子叫:老贱!老贱!
从此娃的小名再也没人叫了。
叫他老贱。
他娘不乐意。
他爹说:物极必反。好养活。贱就是贵。
一眨眼,老贱15了。
初中毕业,不打算读高中了。
他爹娘说:娃,你是咱家的顶梁柱,再怎么着,俺们也供出你来。
你看吧,你大姐这门亲事算是订了。很快咱们就有彩礼收。
还有你二姐在家帮衬着。你就放心读书吧。
老贱瞪他爹一眼:
姐姐的彩礼钱,你们存着。姐姐嫁了,日子过得好,你们就留着;不好呢,就贴回去。咱不能看着姐嫁过去受苦,是吧?
我打算好了。不如上个技校来得实在。我去学汽修,四年下来,也是个大专生呢。还学到了一门实打实的专长。
你们也看到了,咱村儿里,考得好的,去了大城市,哪个不是抠光了家里的钱,才买个小房子。
你看赵婶儿家过的,还成个家样吗?
当初考上的时候,喜气洋洋的劲呢?
留在大城市怎么样?让父母剥皮抽筋,到死都缓不过气来。
考得差一点的,上个不咋入流的大学,连份工作也找不着。
回家来重操就业,修理地球,摆小摊子做小生意。
这三年高中四年大学,累得家里苦哈哈的,全瞎了。
可是呢,一技在手,吃饭不愁。
一边上技校,一边文化课我也不落下,我自己心中有数。
老贱他爹娘呢,明白这孩子的心思。
他怕高中大学这七八年的学费,拖累了本来身体就极差的娘。
家里本来就穷,再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既然娃儿能这么想,寻思着将来也不会差。
两口子便一狠心,送刚满十五岁的老贱去了省城的技校。
同去的还有邻村的一个同学。俩娃算是有个伴。
没成想,刚到半个月,老贱的这个同学就吃坏了肠胃。
学校卫生室让他们去大医院。
大医院?这两个刚从小村子出来第一次来省城的娃,听得有些发懵。
他们只去过镇医院和村卫生室。
老贱还是问清了路线,带着同学去坐地铁,转公交,把病看了。
没成想,这家中医院开的是吃一周的草药。
这可怎么办呢。
老贱同宿舍的一个说得上话的新朋友,说他们厨师班或许能帮上这个忙。
于是,下午一下课,老贱就和这个同学拎着药包去厨师班借火熬药。
三五天下来,老贱的老乡朋友病算是好了。
俩娃跟家里说了这个事儿,老贱爹娘很是吃惊:这娃儿,在家里当他还小呢,一出门还蛮有主意的吗。
两口子便稍稍放下心来。
老贱的技术文化科样样出色,还当选了学生会主席。
老贱发朋友圈:学无止境,技不压人
这么小的孩子,我都给他惊艳到了!
15岁,当同龄孩子还在挑吃挑穿,甚至逃学叛逆的时候,这个叫老贱的孩子,已经开始把握自己的命运。
但愿他不为现实所累,但愿他脚踏大地一切顺遂。
但愿他的存在,对得起为了他的到来而散失在这个世界,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另外两个生命。
但愿,他的见识,超越了父辈的愚昧懦弱,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老贱,如草芥一般自生于世;却倔强自珍,渴望抵达自有丰足的境界。
注:本文由作者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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