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队长在吃晌午饭的时候向大家宣布，队里的狗让飞毛腿偷吃了。
会计聂二明给大家作证明，他亲眼见过那个飞毛腿。
大伙问，飞毛腿长得什么样？
聂二明摇摇头说，跑得那么快，谁能看清？
聂二明的老婆说，三更半夜的在窗子外面站着，吓死人。
有人奇怪，这个飞毛腿，半夜三更的趴到人家窗台上干啥？
聂二明的二小子插嘴说，看俺吃......聂二明老婆急忙把二小子的嘴捂住了，看孩儿吃奶呢。众人一阵大笑。
三瘸子说，二嫂子，别说瞎话了，当是前几年呢，那两坨白花花鼓绷绷的肉，早变成棉花套子了，二侄子才不稀罕呢，怕是二明哥跟你犯贱吧？
大伙儿又是一阵笑。
三眼炮说他也见过飞毛腿，还不止一次。
三眼炮说，跑得真快，脚都不沾地，像飞一样。
三眼炮说，那个飞毛腿好像故意让我撵他，一开始在我前面慢吞吞地走，喊他也不回头，等我伸手抓他的时候，却老差那么一点抓不住，我大声喊，他就噌地一下跑没影了。
碾头镇出现飞毛腿的说法沸沸扬扬地传开了，没有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因为，各队的狗都被飞毛腿吃光了。人们说起飞毛腿时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飞毛腿把狗吃完后会吃什么呢？
树刚发芽，打麦场上的讲古会就开张了。一来天气暖的早，南风吹了几天，就把刺骨的寒风吹到北边去了；二来反正躺床上也睡不着，不如东拉西扯地穷拉。天刚黑，听讲古的人抱着草墩子就来了。
人们一见面，不在一个队的就互相问，吃了没？都说吃了。
一个问另一个，吃的什么？
另一个回答，晌午熬鱼，晚上炒鸡。
大家说，一样，一样，都是熬鱼炒鸡。
熬鱼是清水熬榆叶，炒鸡就是没吃饱肚子里吵吵闹饥荒。
现在，碾头镇的人不仅走路拄棍子穿衣勒肚子，还一个个肥头大耳，浑身的肉都是透明的，一摁一个坑。
如果大家都胖，大家就认为胖人好看；如果大家都拄着棍子，大家就认为拄着棍子很有风度；如果大家走路都慢，一步三喘，大家就认为走路慢而且喘是对的，走路带风的人不稳重，不是人，是他妈的飞毛腿。
讲古会上说起飞毛腿，大家有种莫名的恐惧，不知道飞毛腿整天飞来飞去的都干些什么？飞毛腿到底是在天上飞呢还是在地上跑的？这些问题只有见多识广的永林爷能说清楚。
但永林爷吃完饭在床上躺着，几个年轻人只好把他抬过来。大家见到永林爷就笑着跟他打招呼，永林爷又胖了一圈，那些牲口可是越来越瘦了。
大伙儿把永林爷安置好，说讲讲飞毛腿吧。永林爷清了清嗓子，在夜色里开讲了。
说起飞毛腿，老辈儿的老辈儿的老辈儿就有了。那会儿鞑子兵南下，把中国占了，中国那多大的地盘，鞑子才几个人啊。有句话说的好，打江山易，治天下难。鞑子为了控制汉人，把各家各户的菜刀都收走了，但各地还是不断起事，杀鞑子的事时有发生。
有人问，连把菜刀都没有，怎么杀鞑子啊？
另一个人不屑地说，摁到河里，撂倒井里，起了杀人意，不需杀人刀。
杀鞑子的事时有发生，就像漫地里起火，扑灭了东边的，西边又起来，搞得鞑子们很麻烦。
事儿出的多了，鞑子们也聪明了，亡羊补牢不如防患于未然。就向全国各地派出了很多治安，专门负责打探汉人的消息，为了及时把这些消息报告给官府，又专门招募了一批跑得快的人，严加训练，培养成飞毛腿，鞑子话叫鬼子油儿。
好的鬼子油儿都是从小练的，挑那些跑得快的小孩儿，给他们绑沙袋穿铁鞋，刚开始，小孩儿走不动，就拿鞭子在后面抽，抽得小孩儿连滚带爬的，慢慢地，就能走了，再后来就能跑了，就换更重的沙袋穿更重的铁鞋，再由爬到走，由走到跑，这样一直练到长大成人，卸去沙袋脱下铁鞋，鬼子油儿就练成了。
当然，说起来容易，鬼子油儿没那么好练的，首先吃的就很讲究，但吃什么没有人知道，总之是既有养分又不上膘的东西；其次，练腿力的同时还要练眼力，即使在漆黑的夜里，双眼也能看清远处的东西，不然，跑那么快，一头撞到树上可不是好玩的。
有人问，不是说飞毛腿也有天生的嘛？
我正要说这个问题，飞毛腿也有天生的，生下来脚下面就带着一撮毛儿，平时跟一般人一模一样的，要飞的时候一跺脚就没影儿了。不过，鬼子油儿也好，一撮毛也罢，轻易不让人知道他们的本事，不小心让别人看见了，他们也不会承认，他们会说你眼花了。
又有人问，一撮毛生的孩子是不是也是一撮毛？
永林爷说，这也说不定吧，爹娘不是一撮毛说不定会生个一撮毛，一撮毛生的孩子没准不是一撮毛，转种了。
永林爷说完打了个哈欠说，不说了，不说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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