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死了
拉开窗帘，是下午两点钟的天空，像往日一样，正午的太阳，照得一切都拉耸着脑袋，垂涎着几个小时后的荫蔽。连灰喜鹊都会放弃它们那可悲而聒噪的啼鸣。可时间似乎是受到了太阳强烈的吸引，拐弯抹角，偏偏不肯速速离去。难却的睡意在此时趁虚而入，梦境来到现实，召唤着意识快快离去，赴那幻觉的嘉年华。
我一般在此间醒来，或睡去。醒来，从前一个晚上的疲倦；又或睡去，至下一个夜间的等待。今天醒得离奇，像是从哪里跌落，噩梦般的惊醒，想不到新年的第一天竟以这种方式开始，不免得有些失望。床头柜上的茶水已全然散失了昨夜的香味，溢满屋子的，是体温残留的淡淡氤氲，好让鼻子渐渐适应枕头以外的世界。人呐，真是脆弱的生物，可恰是这着些肮脏的皮囊与丑陋的灵魂主宰着这个古老的世界，真是可悲。下辈子还是做条狗吧。想到这里，布奇不在家吗？每天他都会等我起床的，这样一算，也该有七、八年的样子了，想起来就好像他上个月才到家一样。布奇是我在公园附近捡到的，遇见他的时候，还没有我的巴掌大，左耳从耳根开始有条裂痕，不知是被谁遗弃在公园外的绿化带里面，我已经忘记为什么看到他，他就一声不吭的静静躺在那里。我想这大概就是缘分，如果按照科学的称呼，应该叫“小概率事件”。总之他就这么进了家门，因为耳朵裂缝的原因，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样子，像个“Butcher”（屠夫），因此音译得名为“布奇”，布奇也是我很喜欢的《低俗小说》里面的一个人物名字。如果还要再找点什么“典故”之类的，《JOJO的奇妙历险》里面“布加拉提”和“伊奇”也是我中意的二个角色，各取一字，大概也能牵强至此了。
可今天布奇不在家吗？
走出卧室，客厅也没有他的踪影，只剩下几盆奶奶种的芦荟和吊兰，其中一盆也不知是死是活，说自从爷爷去世以后，这株他最喜欢的吊兰就蔫了，今天却异常旺盛。除此自外，更令我惊奇的是，怎么会有张我的大照片摆在这里，照片里我笑得突兀且诡异，这也不能全怪摄影师，我的笑容总是尴尬中带着两分虚假，即便我发自内心地笑，也总有人认为我只是随其附和，这导致我并不热衷上镜。不过我却很喜欢摄影，于我而言，摄影是一种对瞬间的祭奠，我不想被禁锢在瞬间里。有些人需要瞬间的崇拜，可时间总是变化的，下一秒永远不会顾及上一秒的感受，对于伤害，人总会有基因里的恐惧。照片旁边放着几束鲜花，康乃馨，秋菊，和栀子花，现在的季节有栀子花吗？放进去的时间大都一样，每束下面摆有印着“xxx赠于xx日”字样的卡片，像是小学生留念用的同学录。
这时卧室里的加湿器响了，大概是因为没有水的缘故，就在我回头的时刻，更令我惊诧，我的房间异常整洁，就连被子都是叠好的，也没有什么凉透的茶杯，甚至连耳机都整整齐齐的挂在架子上，窗帘并没有被拉开，奶奶总喜欢把窗帘关的死死的，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我就像是被时间停止一般，已然镶嵌在了空间中。
约莫着过了十分钟左右，时间才开始运转，至于这十分钟究竟是怎么度过的，也都无关紧要了。这期间我可能上了六回卫生间，喝了九杯水，吃了三颗速效救心丸。不过我也想不起来了，而且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活动大概也都是我想象出来的。
阳光从窗外拉扯来，蛛丝一般，一束，一缕地洒在屋内，灰尘从阴影中喷涌出来，温泉似的涌动在光线中，稍不留神地气流便能又是新的漩涡。在光的轨迹下下，我的身体开始变得玲珑，半透明状的形体愈发显得轻盈，没有了切实的肉体，原来幽灵真的是没有影子的。客厅的那盆吊兰，散发着幽幽的翠绿，也开始变得些许通透。
因为踩到撒掉的的珍珠奶茶上面，一个踉跄，滑倒在没坏掉的的栏杆上，结果压塌了围栏，从不知道被谁打开的窗台上摔出去。21楼，应该没有人能活下来吧。我花了十分钟才想起来这十秒种，悬疑小说一般的情节，希区柯克式的电影场景，由我亲自体验了一番，还是免费的。效果嘛，记不得了，大致是很刺激。这样的描述实在是很可疑，像是谋杀一样，可就算是谋杀，这三步环节但凡有一步不成立，都很难实现。倒霉有些时候真的可以很倒霉，就算是谋杀我也认了。
不是做梦，我真切地死掉了。不知为什么，我的意识仍保留了下来，身体的形态也以一定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简单来讲，就是一个幽灵。我依旧可以感受到周围的环境，地板，墙壁，床铺，风，光，火，或者还是能被楼上学不会长笛的小孩吵得脑袋疼，但是因为没有实体，不会对周围环境产生影响。我曾经看过一本讲幽灵的书，说幽灵其实是更高级的生命体，严格意义上讲，我进化了。之所以还留在这个世界，是因为还留存于世间的羁绊没有完成。鬼知道这是哪个神经病写的书，不过胡扯得却很有吸引力。羁绊与否，这个可以先放一放，我只想知道，布奇去哪儿？
哈，“Dramatic Irony” 1，你们一定觉得我像个傻子一样去找这个羁绊，‘不就是布奇吗’。说实话，先者，这个书得可信度有待考究，再者，究竟是不是布奇，我也无从知晓，是爸爸妈妈，是那个还没约出来表白的餐厅小姐姐，是在异乡的发小，或是马男波杰克还剩半季没有完结？我生活里的遗憾总是铺天盖地。生活啊，总是对你穷追不舍，连只幽灵都不放过。
以前，有一种没有脚的鸟从生下来就开始飞，一直飞，飞到死的那天才会落地 2。不知道那它会不会变成幽灵呢？落地的那一瞬间应该也是它了却羁绊的瞬间吧。
啊，下午天气真不错呀，不知道今天晚上会不会有晚霞呢。
话说，布奇去哪了。
1. 戏剧性讽示(指观众比剧中人更能领会其台词的言外之意)
2. 王家卫电影 《阿飞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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