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些事情迟早会被提及,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故事,有些事情希望埋在心底,但总会被无端端地提及。或许一切都是宿命,或许这都是天意,或许人世间更多的是算计,而不是真情。端晴心里已经有了底。
“怎么你们都不喝酒了?”端晴微微一笑,说。
“本来都是来喝酒的,可是我们,端晴,我们都有点不想喝。”小幼说,象征性地举了举酒杯。
“难不成砺石准备的美酒是酸的?”端晴说,自己呷了一口酒。
“或许是苦的呢,类似鲜榨的苦瓜汁那样。”砺石说,也小小地喝了一口。
“干嘛不是葡萄汁呢,口感好得多。”小幼说,嘴唇轻轻碰了一下酒杯,不知道喝没喝。
“这可不是葡萄酒,表妹,王国里没有葡萄酒卖,到处都没有。”砺石说,夹起一口荤菜,美滋滋吃起来,仿佛那肉经过秘制。
“我以前自己就会酿,只是功夫不到家。”小幼说,脸上忽然有了红晕,不易察觉的。
“酸的吧!”端晴咧咧嘴,似笑非笑。
“反正不苦。”小幼说:“要不,端晴,你什么时候也给表哥酿一坛?”
“要不要十坛?”端晴说,嘴角一歪,就像苍蝇撞在上面,嘴角抽筋了一样。
“一年也喝不完。”小幼说:“卖也不好卖,毕竟王国里喜欢葡萄酒的人不多,大都喜欢白酒,也有喜欢甜酒的。”
“十坛潲水。”端晴说,语气冰冷。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小幼说,自己吃菜了,荤菜素菜她都爱吃。
“别鬼扯,小幼。”砺石说:“我想锿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端晴,你很清楚。”
“对,前前后后我都清楚,就是不知道你用你的舌头没有。”端晴说,并不看砺石,但眼神是期待回答的眼神。
“这种场合,我不用我的舌头。”砺石说:“虽然有刚在场,可并不是有刚一在,我就用舌头。”
“你的舌头怎么了,表哥?”小幼稍微低下头,通过砺石的牙齿缝隙细瞅里面的舌头,瞅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
“有个鼻环!”端晴说,看着小幼的嘴唇,仿佛她的舌头和砺石的舌头是类似的。
“拜托,端晴,鼻环是在鼻子上,你有没有看过耕田的牛?”小幼说,依然看着砺石的舌头,咀嚼饭菜的时候,有一瞬间嘴唇张开了,可红肉是红肉,舌苔是舌苔,老中医看都没有问题。
“我看到过打人的砺石,而且以后一定还能看到。”端晴说,瞪了砺石一眼,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你是要叫多方来吗?”砺石说,邪恶一笑,上嘴唇往上翻,就像有只蚊子叮在上面一样。
“多方不是我的人,也和我无关。”端晴说,夹了口菜,还没有喂进嘴巴里,说:“我真想找个货真价实的算命先生算一算,你砺石什么时候见阎王。”
“阎王爷想找我,没那么容易。而我要找阎王爷,轻而易举。”砺石说,乐悠悠地笑了笑,仿佛有个小孩跟他胡闹一样。
“你也知道啊,鬼也怕恶人。”端晴说,看了砺石老久,可什么也没往下说。
“别这么说我表哥,表嫂,我表哥的为人好着呢,天地良心。”小幼说,心里赌气,拼命吃菜。
“真是上苍有好生之德!”端晴甩甩脑袋,说,慢条斯理地夹了一戳菜,放进嘴巴里,嚼了半天才咽下去。
“怪不得锿能活到这么大岁数。”小幼说,喝了一口酒,说:“原来是老天爷给表哥准备的礼物。”
“你巴不得锿死吗?”端晴说,恨了小幼好久,瞪了小幼好久,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样子。
“怎么,端晴,你当真想锿长命百岁?”小幼说,脸上的肉抖动着,就像无数条蛆在上面爬。
“小幼,说话注意点。”砺石说,声音小小的,忽然恢复了正常音量,说:“端晴,你说话更要注意点,一定要多多注意。锿的生活就在你的口中。”
“我可不是阎王,想收谁,就收谁。”端晴说:“你还是见好就收吧,砺石,公主那里,你别想了,就算天塌下来这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可以随时收了锿,你明白这里面的一切,端晴。”砺石说,低着头吃菜,就像一个邪恶的思想者。
“哥,别跟她废话了,你就给个明话吧,端晴,到底做不做这个媒人,到底做不做这个小妾?!”小幼说,一口气把这些话给说完了。
“在王宫里杀人,没人能够救你,砺石。应该慎重考虑的人是你,是你,而不是我。”端晴说,用手轻轻揩了一下额头的毛毛汗。
“如果在王宫外面,夜黑风高,只有两个人在场,一个是杀手,另一个是锿,而且锿当场就死了,没有目击证人,没有围观群众,锿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过了不久,所有人都知道他死了。端晴,你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小幼说,平铺直叙,不含感情。
“毕竟锿已经出过一次宫了,他是多方的引荐人。”砺石说,看了看门口,没有人来,也没有人出去,继续吃菜。
“你把锿打得还不够惨吗?”端晴说,回头去看门口,不知道砺石在看什么,转瞬注意力又回到砺石这边。
“我没有娶到公主,我活得还不够惨吗?”砺石说,理直气壮。
“别做你的梦了,砺石,你是娶不到公主,你也不可能当上国王,而且没有一个人愿意服从你。”端晴说,顿了一下,继续说:“反正将军这个头衔,你迟早都要拿,虽然好几年都没有战争了。”
“塞牙缝的肉,我才不稀罕吃!”砺石说:“我要做国王。”
“这是不可能的!人民会造反的!”端晴说:“你光为自己考虑,你怎么不为公主考虑,你怎么不为现在的国王考虑,你怎么不为这么多老百姓考虑。”
“等我成了国王,公主理所应当就是我的老婆,我还有整个王国,还有成千上万的臣民,还有山川河岳还有财富粮食,我想要的一切都会有。”砺石说,说着说着就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以为才慌慌张张坐下来。
“你这就是你这么对付锿的原因?”端晴问,不吃菜了,看着砺石的眼神,想从他眼神里读懂更多的内容。可砺石的眼睛黑洞洞的,就像暴雨中没有闪电的天空。
“你是第一步,端晴。”小幼说,冲端晴诡异一笑。
“这话百分之百是真的,我都听到你的心里咯噔一下了,小幼!!”端晴说,眼神慌乱,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的样子,可并没有离开,手继续夹着菜,嘴里也嚼着。
“在你面前,一切的谎言,你都听得出来,所以我们一直选择说实话。”砺石说:“只不过不是一下子说出来而已,你慎重考虑考虑。话挑明了,我不能把你怎么着,可锿就是我掌中的一条虫子,我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他根本没法反抗。”
“锿都被你们打成这样了,你到底还要怎样,砺石,你到底还要怎样!还找来一个多方,有这个必要吗?有这个必要吗!啊——!”端晴吼了,可是在砺石府里,没有另外的人来回应端晴的吼声,四周的院墙依然矗立着。
“没必要,可是我想要,端晴,我想要。”砺石说,相当客气,一张笑脸。
“国王就公主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而且没有王子,而我表哥,就是公主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小幼说,嘿嘿地笑,仿佛今晚是她出嫁的日子一样。
“我妈也就我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我三四年没有回家过年了,你考虑考虑我妈,成不,砺石,我也是我妈的女儿。”端晴说,忽然啜泣起来,说:“我不想做对不起公主的事情,我也不想给你做垫脚石,我更不想对不住自己的良心,砺石!”
端晴说着说着,哭得严重了,眼泪哗哗地流,哭声一会儿哽咽一会儿又像是尖叫。
“哭吧,哭吧!”小幼拍拍端晴的后背,说:“哭完了,这个事情还得继续办,你没有第二条路,端晴,你没有第二条路。”
“你们到底想对锿怎么样?他是无辜的,他才进来,什么都不懂,你们放过他,好不好?”端晴说,不停地用手揩眼泪,可止都止不住。
“我无意对付谁,我也无意放过谁,我只是想娶公主,仅此而已。”砺石说,轻描淡写,却是事实。
“我表哥是未来的国王,而且是一个好国王。”小幼说,乐不可支。
“你干嘛不选第二条路,和你爸一起发动政变,反正有军权!”端晴说:“没有必要靠折磨锿来达到目的。”
“我爸不知道我的理想,就算你说给他听,对他而言也是耳边风,他压根儿不信。”砺石说:“这个世界上百分之百相信我会成为国王的,除了我,只有表妹小幼了,你都不一定全信,我说得没错吧!”
“算是吧,可也没必要这么对待锿呀,一个新手,一个不算熟的人,你就下如此残忍的手。”端晴说,好半天了,才吃起菜来,喝起酒来。
砺石和小幼也跟着吃了起来喝了起来。
“砺石,高抬贵手吧,锿已经够惨了。”端晴说,忍住哭声,尽量用正常的音量说话。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小幼说:“我们表哥是下了决心的人,一条巷子走到黑。”
“你们就这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端晴说,终于不哭了,揩干了脸蛋和眼角的泪水,内心也平静了不少。
“话,别说得这么难听,端晴,这是我的理想,这是我的抱负,这是我这辈子之所以存在的价值,而且我要实现我的理想,我要成就我的抱负,我要体现我的价值,必须的。”砺石说,开口一笑,小舌头都看得见。
“无耻!”
一声响亮的耳光,扇在砺石的脸上,砺石不由地侧了一下脸,脸蛋上是五根鲜红的手指印。
“活腻了,你!”
小幼站起来,个头比端晴矮了点,但眼神里的愤怒就像草原的火一样狂,说:“马上到王宫外面去,有种你就去,我跟着你走。”
端晴坐着,不说话,也不吃菜,酒杯也没碰,看着小幼那张恐怖的脸,面色平静,仿佛在看公主书房的卫生打扫干净没有一样。
“慌什么慌!”砺石吼了小幼一句,拉扯她的衣袖,说:“坐下来,坐下来,先坐下来再说。”
小幼这才慢慢坐下来。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锿!”端晴吼了,泪水又出来了。
“因为你是我的第一步。”砺石说。
黑暗中依然有月明,只是黑暗中已没有了风景。刚刚还有端晴的啜泣声,现在却格外格外安静,就像到了一个被抽空的时空。只是端晴依然砸砺石府的院庭,对付砺石这个正常的神经病,他八成是患了一种国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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