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现代和后现代的世界观几乎解构了一切古旧的价值观。我们不再尊重权威，常常不再愿意顺服父母和老师。孩子似乎年龄越大，道德想象力越弱，越容易不再被善良、勇敢、忠诚、牺牲、顺服等等美好的品格打动。变得不再敬畏和相信它们，觉得它们越来越没用，变得更自私，更在意利益得失和物质上的享受，变得更肤浅。那些在孩子的成长中是必需品的品格，在他们长大后却变成了奢侈品。人们的道德底线被一次次打破，似乎获得了更多的“自由”。现代儿童心理学也鼓励家长让孩子去自由选择，自由地选择对错、自由地选择生活，不再受权威的引导和建议。但孩子们却像风中的叶子，飘无定所，被社会的风气牵着鼻子走。而且这些自由似乎并没有使孩子变得更好，也并没有使社会变得更好，相反，我们周遭每天都充斥着这样的信息，叹息当今的伦理道德失丧到多么败坏的地步。
有一本书叫Tend the Heart of Virtue 《陶养美德之心》【2】，书中提到作者做过一个小实验。作者的女儿读小学四年级，他邀请了女儿班级的同学到罗耀拉学院与本科生一起讨论《匹诺曹》。令那些本科生惊愕和尴尬的是：他们发现四年级的孩子比他们更懂《匹诺曹》中的道德主题，比他们更能抓住匹诺曹受诱惑和堕落的本性跟源头，而相比四年级的孩子，他们对匹诺曹的使自己陷入许多麻烦和给父亲带来巨大悲伤的行为，也不会那么快地去谴责。作者Vigen Guroian【3】解释说：“孩子生来就有很强的道德意识。他们总是想知道故事中的某个角色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这种要作出道德上的区分的需要是一件礼物、一个恩典，这个礼物和恩典是人类一出生就被给予的。但是这个礼物需要被“陶养”，否则将“停止发育”，甚至消失。”【4】
由此看出，孩子的道德意识需要陶养，或者换句话说，需要保护和引导。真正的自由和道德不是凭自己的意思随意妄行，而是能自由地靠近和选择良善，荣耀人类的创造者，这是神造人的目的。那么如何陶养呢？或许上述书的副标题——经典故事如何唤醒孩子的道德想象力——可以给我们答案。【5】
语言是一种神奇的力量。上帝用话语“创造”【6】了诸世界，作为上帝形象的承载者，人类也具有部分这种神奇的力量。我们也可以用言辞创造一个世界，去影响人们的观念和行为，唤醒人的道德想象力。例如被誉为儿童文学大师的CS. Lewis所写的《纳尼亚传奇》系列中的“纳尼亚王国”便是他创造的一个奇幻的世界，一个不同于现实，也超越现实的世界，一个隐射着基督教真理和那完美世界的世界。其中充满着神圣的道德想象力。
一位牧师在讲道中说：“我们几乎是被自己最喜欢的十部小说、十部电影或者十首歌曲所塑造的。”传承了清教徒的入世传统的我们，以及我们的后代都避不开世俗文化的影响。其中的广告、小说、电视剧、电影所创造的世界观冲击着孩子们的内心，或者说得更厉害点，夺去了他们的心思意念，给他们一种看似美好的憧憬和向往，对败坏了的人性那么有吸引力。就像《纳尼亚传奇——银椅》中地下世界的女王绿衣夫人给瑞廉王子施下的魔咒一样，使他忘记了自己原本属于的那个美好的世界——纳尼亚，也忘记了自己是谁。他相信女巫所说的，他中了一个魔咒，发作时他会变成一条巨大的毒蛇，饥肠辘辘，凶猛残暴，冷酷无情。他向往着女巫为他制定的辉煌计划：已为他物色好一个上面的世界，她的地下人夜以继日地挖的隧道已离地上人脚下的草地不到二十英尺。她很快就会引导他袭击敌人，杀死首领，摧毁重地。之后他便会头戴王冠，成为那个世界的国王，并且摆脱魔咒。瑞廉王子在讲述这一切时充满了憧憬和盼望。【7】
这一切似乎太真实了。他已被女巫的魔咒主宰了十年，在谎言中活得太久了，谎言就变成了真实。说谎言的假教师教授一套邪恶的真理，对抗良善的真理，到最后挤掉良善的真理，成为真实。而这是真正的真实吗？王子将被这所谓的真实引向何方？然而真正的真实是他被绿衣女巫下了魔咒，失去记忆，真正的毒蛇是女巫而不是他。而且女巫要引导他袭击的国家就是他出生和成长，有着他的父母和朋友以及忠心的臣民的纳尼亚，他本来就是那个世界的王子，将来要成为国王统治那儿的。女巫真正邪恶的目的是要利用他做傀儡，统治纳尼亚。就像我们所面临的世俗文化的假教师，将把人引向哪里呢？是“有一条路，人以为正，至终成为死亡之路（箴16:25）”。因为远离上帝。
如何抵抗假教师的假真理呢？澡泽怪的反应或许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不错的方式。澡泽怪在纳尼亚生活了很多年，也刚来到地下王国。对他来说，上面的世界是更真实、更美好的，这使他更能够抵抗女巫的谎言和讨厌地下的黑暗王国。女巫使出魔咒，在来来回回的对话中已经俘获吉尔、斯克罗布和王子，并使他们相信“根本就没有纳尼亚，没有上面的世界，没有天空，没有太阳，没有阿斯兰......不要做什么愚蠢的梦了。”【8】这时的澡泽怪也快被俘获了，但他做出了极为勇敢的壮举：赤脚踏上火炉。疼痛使他的头脑顿时清醒，完全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对着女巫说：“树木，草地，太阳，月亮，星星，还有阿斯兰本人，假如这些都是我们的梦幻。那么......梦幻中的东西似乎比现实中的东西重要得多。假如你王国里这个黑漆漆的地洞就是唯一的世界，那么我觉得这真是个可怜的世界......即使没有什么阿斯兰领导我，我也坚决站在阿斯兰的一边。即使没有什么纳尼亚，我也要像纳尼亚人那样生活......如果世界就像你描述的那样阴暗沉闷，失去生命也就不算什么重大损失了。【9】”可以说澡泽怪是对另一个世界——纳尼亚有信心和盼望的人，它的信心和盼望也唤醒了被魔咒控制的其他人。真善美唤醒了昏睡的灵魂。
提摩太前书4:7b-9节说：“在敬虔上操练自己。操练身体，益处还少。唯独敬虔，凡事都有益处。因有今生和来生的应许。”敬虔的操练就是“吃喝”真正的美，并拒绝诱惑。在澡泽怪的心里，真正的美打下了深刻的印记，不容易被忘记。即或它的真实性被假教师挑战了，他仍能抓住它。也就是说我们可以通过操练敬虔，教导学生真理去抵挡假教师。
面对当今横行遍地的假教师，基督教教育的教育者，当如何击重学生的内心呢？如何使他们有敬虔的憧憬和向往呢？如何保护和引导他们与生俱来的道德之心呢？极好的方法之一是可以通过故事来保护和引导孩子的道德想象力，陶养他们与生俱来的道德意识。通过故事将真理表达出来，使孩子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能分辨善恶，培养他们做一个敬虔的人——爱神爱人、荣神益人。
按照柏拉图在《理想国》中的教育理念，体育锻炼人的身体，音乐训练人的灵魂。他认为受到良好的音乐教育的人，将拥有真正的品味。也就是说能激发学生对正当的情感的渴望。当他的灵魂接收到良善，发出对良善的赞美并以之为乐时，他将成为高贵而善良的人，他将公义地谴责并恨恶邪恶。在他年少时，像亚里士多德所主张的，凭直觉知道真理或良善，但是当他成长，发展到理性强壮之时，他将认出并迎接在一直的教育中所熟悉的朋友——真理。如伯克所说的，道德想象力从音乐教育而来，它将真理渗透到一个人的心里，到了一定的年龄，理性成熟时，会反过来认识到以前所学的是真理。基督教古典教育的意图在于在一个孩子知道为什么之前，真理已经进入他们的内心。
日内瓦学校的教育者们更进一步指出，柏拉图此教育理念更广泛的点应该在于对心灵的建造：那些我们唱的歌，我们读的故事，我们创作和欣赏的艺术都在塑造着我们的灵魂。【10】
由前所述，故事教育是基督教音乐教育（Musical Education）中的一种。毋庸置疑，每个孩子都是喜欢听故事的，从胎教到睡前故事，再到安徒生童话、伊索寓言、古希腊神话，再到各种各样的文学作品。他们从听到自己读，从天生感知、模仿到理解。当然，包含真理的经典文学作品是陶养孩子美德最好的营养品。上帝的启示，《圣经》中有一大半都是故事，上帝透过大量的故事来教导我们认识真理。所以，我想老师和家长都大可模仿这样的方法。
从经验上来讲，故事比分析、归纳或硬邦邦地教导更具教导性，它潜移默化地影响学生，如春风春雨般“润物细无声”式的润人。故事中人物的美德也会打动和影响学生，成为他们的榜样。保罗也用旧约中人的信心作为榜样鼓励新约中的信徒【11】。我们常常会看到孩子扮演自己喜欢的人物，口中说出他们的台词，或者幻想着自己要像某某英雄或骑士一样勇敢、正义，或像灰姑娘一样善良、勇敢，最终被王子拯救。
再回到充斥着教育的《银椅》中，从大的方面来讲，吉尔和斯克罗布被阿斯兰从他们的世界中呼召出来，丰差遣去完成一项拯救纳尼亚王国的王子脱邪恶的女巫的任务。像天父一样，差遣祂的独生爱子耶稣基督来拯救人类脱离罪恶。故事结尾，曾死在审判台上第二天又复活了的阿斯兰让斯克罗布用荆棘刺进他的爪子，流出鲜血，“那血红得超出你的想象，比你见到的任何红色都要鲜艳。【12】”当鲜血溅入小溪，飘到国王的尸体上后，凯斯宾十世复活了。这使人自然地联想到耶稣基督的宝血洗净我们一切的罪污，祂的复活使我们也一同复活。故事与真理多么自然而深刻的连接了！对小孩子来讲，《银椅》中的拯救与复活的概念与基督教中拯救与复活的真理相互辉映，彼此为对方作理解的背景。
从细节的方面来讲，阿斯兰一遍遍教吉尔记住寻找王子的暗号的耐心为老师提供了一个好的榜样。而且阿斯兰要求吉尔“首先，你要牢记，一定要牢记，牢记那些暗号。每天早上醒来时，晚上睡觉前，半夜醒来时，你都要默念一遍暗号。【13】”这不正像耶和华天父上帝如何教导以色列人的吗：“以色列阿，你要听。耶和华我们神是独一的主。你要尽心，尽性，尽力爱耶和华你的神。我今日所吩咐你的话都要记在心上，也要殷勤教训你的儿女。无论你坐在家里，行在路上，躺下，起来，都要谈论。也要系在手上为记号，戴在额上为经文。又要写在你房屋的门框上，并你的城门上。（申6:4-9）”
此外，透过一些人物的情感和活动激发孩子内心对正当情感和美好品格的渴慕。吉尔从洞穴中消失后，王子说的话透露出高贵、担当的品格，他懊悔地说：“这是我们遇到的最羞耻、最伤心的事情。我们将一位勇敢的女士置于敌人的魔爪，自己却躲在后面平安无事。【14】”
毫不夸张的说，随便翻开这本故事书的任何一页，都能找到教育行为的不同方式或种类。
基督教古典教育之音乐教育的作用在于，在头脑的理性受到训练之前，心灵已经受到了训练。其实甚至在理性受到训练之后，仍然可以继续影响一个人的灵魂。一个经典的充满神圣道德想象力的故事将唤起孩子对真理的模糊认识，对正当情感的渴慕。爱那些可爱的，恨那些可恨的；爱真实，恨谎言；甚至爱上帝，恨恶罪。
2016年9月1日
【1】基督教古典教育中的音乐教育是指如何塑造人的灵魂，由柏拉图的音乐教育发展而来，比它更广泛。除了用音乐，还用故事和艺术来训练灵魂。Kevin Clark and Ravi Jain, The Liberal Arts Tradition: A philosophy of Christian Classical Education, P21
【2】此书还未被翻译成中文，题目的译文为笔者翻译。此书有一个副标题：How Classic Stories Awaken a Child's Moral Imagination——经典故事如何唤醒孩子的道德想象力。
【3】Vigen Guroian 是一位东正教神学家，他的意向是帮助忙碌的父母如何正确地为孩子选择读得书和故事。
【4】此段选译自亚马逊的网页，原文是：Guroian's new book is subtitled, How Classic Stories Awaken a Child's Moral Imagination, and in it he explains that children are born with a strong moral sense. They always want to know if a character in a story is good or bad.This need to make moral distinctions," he says, "is a gift, a grace, that human beings are given at the start of their lives." But it is a gift that needs to be cultivated or it will atrophy and disappear.
【5】同【2】
【6】上帝的创造时从无中生有的创造，与人类的创造有区别，所以加引号。
【7】C.S.Lewis著，冯瑞贞译，《纳尼亚传奇——银椅》，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6，P180-181。
【8】C.S.Lewis著，冯瑞贞译，《纳尼亚传奇——银椅》，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6，P207。
【9】C.S.Lewis著，冯瑞贞译，《纳尼亚传奇——银椅》，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6，P209。
【10】Kevin Clark and Ravi Jain, The Liberal Arts Tradition: A philosophy of Christian Classical Education, P21
【11】希伯来书11:4-40
【12】C.S.Lewis著，冯瑞贞译，《纳尼亚传奇——银椅》，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6，P276。
【13】C.S.Lewis著，冯瑞贞译，《纳尼亚传奇——银椅》，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6，P29。
【14】C.S.Lewis著，冯瑞贞译，《纳尼亚传奇——银椅》，上海译文出版社，2014、6，P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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